说完, 虞茜冷冷地放下帘子,车马缓缓停驶离开街道,岳长英望着车马消失街道拐角, 心里一时滋味繁杂。

  九月的苍州城日渐转凉, 早间雾气蒙蒙, 闹市里已经聚集不少摊贩。

  随着城外流民被官兵击溃, 官道和河道码头陆续如常运转,自然城内的粮油铺子价钱也都停了增长。

  东街的热闹使得官府不得不加派官差巡逻维护治安, 而因李安不想当巡街捕快, 捕头楚青就把楚丰给调出来当差。

  “长英,你巡城西巡得好好, 怎么突然又想调回东街?”楚丰哈欠连连的止不住埋怨, “这天越发冷了, 我那个叔叔居然狠心把我调出来巡街,真是没天理啊。”

  “城西那边没什么事,所以我就想来帮帮忙。”岳长英觉得虞茜既然已经不想看见自己, 那就算调回东街, 应该也没什么事的。

  楚丰探手拍了拍岳长英的肩, “好兄弟, 还是你仗义, 李安那死胖子一看就是不想大冬天巡街, 下回有空得狠狠宰他一顿才行。”

  岳长英不自在的拉开两人距离,视线落向密集的人群, 城东是苍州城人员最复杂的地方, 通常也是最容易藏身之所。

  虽然现在城内出入如常, 但是官兵还是要严查户籍身份, 那夜里的中年男子想出城按理是不可能。

  而现在城外作乱的流民死的死逃的逃, 中年男子孤身在城内,岳长英担心他会伤及无辜百姓。

  两人巡街穿过好几条街道,忽地迎来一对娶亲队伍,锣鼓声响起时,引得不少人注目张望。

  “这是谁家娶妻,好大的排场啊!”

  “还能有谁,当然是吴家老爷呗。”

  “听说吴家老爷今年都五十有余,他那儿子前段时间傻了,夫人也因此气的病死,怎么转眼就娶了楼里卖的女人?”

  “自古以来有钱的老爷公子哪个不花心,再说这出来卖的女人哪个不爱财,这两说不定正好是各取所需啊。”

  “这女人可不是一般烟柳巷的,听说曾经也是天香别苑的头派姑娘,模样身段那可是标致美人儿。”

  “难怪吴家老爷弄这么大的排场,看来是要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这话引得不少人嬉笑,连带街道也变得拥挤不堪。

  岳长英和楚丰两人被拦在交错路口,只见那新娘的花轿正好往这方而来,秋风微凉的晃动起轿帘露出妇人素雅面容,可眉目却无般半点欢喜,甚至连大红盖头都没有。

  好些人看的眼都直了,楚丰却皱眉道:“怎么是她啊?”

  “你认识吗?”岳长英只是轻轻看了眼妇人。

  楚丰抬手拍了拍衣袍念叨:“她姓楚名梓,说起来也是族里的人,她父亲还是我们族里有名的秀才,她是家中独女,可惜她父亲因多次中举无望竟染上烟瘾,后来把她卖给天香别苑换了烟钱,我听叔叔提及过,她父亲死之前很是后悔,后来族里长辈想凑钱把她给赎出来让父女最后一面,可是她拒绝了。”

  岳长英看着花轿消失在拐角低低道:“她或许是恨她父亲的吧。”

  “哎,这事谁碰上能不恨呢?”楚丰收回目光,抬手拍了拍岳长英的肩,“不过她好歹从那种地方脱身了,希望往后能过些好日子吧。”

  两人闲聊之余走进一家面馆,楚丰饿的不行,先在摊贩买了两馕饼,好心的递了个馕饼给岳长英,“我今早醒的晚,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你别客气哈。”

  “谢谢。”岳长英还是第一回吃这种馕饼,又因为知道楚丰一向口味偏辣,所以低头很是小心的咬了小口,才发现这馕饼吃起来香软的很。

  店小二端着两热汤面碗上桌:“客官,面来咯!”

  楚丰把馕饼放面汤泡了泡,咬了大口称赞道:“我跟你说,这馕饼加碗热汤面吃起来管饱顶饿,最适合你了!”

  岳长英腼腆的咽下馕饼,心想恐怕得再多来上几份才行。

  正当两人埋头吃面时,隔壁桌的人闲谈议论起吴家大婚的事。

  “我听说吴家老爷请了不少城内富商大贾吃席,就连虞府那位大小姐今日也会露面。”

  “这娶天香别苑的女人又不是什么光彩事,吴家老爷真是昏了头啊。”

  “嗐,谁不把这事当笑话来看呢。”

  楚丰听到提及虞大小姐,犹豫的看向没什么反应的岳长英:“哎,兄弟,那虞大小姐真就喜新厌旧的腻了你啊?”

  “咳咳!”岳长英差点被呛得喷出面汤,连忙低头咳嗽几声,面红耳赤的端起茶水灌下好几口,眼眸躲闪的应,“我跟大小姐本来就没什么关系,可别再乱说了。”

  那就最好不过了。”楚丰压低声音很是神秘的说,“我听人提及楚梓曾经跟过虞大小姐一段时间呢。”

  岳长英茫然看着楚丰问:“什么意思?”

  楚丰抬手扶额道:“总之、就是她们有暧昧不清的关系吧。”

  “女子与女子之间也会有暧昧不清的关系吗?”岳长英一脸震惊的想起那夜虞茜的奇怪话语。

  “这个、我也只是听说哈。”楚丰被问到难处,一时语塞,“就连天香别苑的小倌都会伺候一些有断袖之癖的公子老爷,而虞茜又是天香别苑的常客,这很容易让人联想。”

  “断袖是什么?”岳长英记得虞茜曾经还拿断袖打趣过自己呢。

  “就是有些公子哥不好女色,专喜欢跟一些粉面小倌厮混,比如郑家二公子,每天身旁都跟着一大串粉面小倌。”楚丰真是被岳长英的无知给震惊了。

  岳长英不由得想起昭儿姑娘也曾提起过虞茜的喜好,一时之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虽然知道虞茜性子一向奇怪的很,可是岳长英从来没想过虞茜居然有这么奇怪的喜好。

  “但是虞大小姐也养过小倌啊。”岳长英记得上回那群闹事的粉面小倌就是仗着虞茜的名声在外猖狂,或许流言也不一定是真的。

  楚丰喝了口面汤应:“是啊,所以我才一直没好跟你说,总之虞大小姐算是咱们苍州城最神秘的富家千金。”

  两人从面馆出来时,楚丰吃的很是满足,可岳长英却是心情复杂的很。

  傍晚时苍州城街道大多没什么人,只有吴家大门前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吴府也被装点的很是喜庆。

  按照常例新婚妇人通常都是不露面的,可是吴家老爷却带着娇妻楚梓给诸位宾客会面敬酒。

  “诸位能赏脸来府种做客吃席,吴某万分感谢,一杯薄酒,不成敬意!”吴家老爷醉的满脸通红,步履蹒跚的由着娇妻楚梓搀扶。

  宾客之间多是旧识,虞府主母并未出席,而虞茜虽然不想来凑这等热闹,可碍于生意往来,也只能代虞母前来庆贺婚宴。

  楚梓漫步至虞茜那方时,面若含春的举杯暧昧道:“大小姐好久不见。”

  虞茜抬手举着酒盏,随意瞥见新娘面容时,眼眉微微一怔,疏离的笑了笑:“吴夫人客气了。”

  两人饮酒过后,楚梓便随同吴家老爷去别桌敬酒,虞茜眼眸淡了笑意,懒散随意坐下,葱白玉指把玩酒盏底下塞来的纸条喃喃道:“原是为演这出戏而来啊,真是无趣的紧。”

  夜幕落下时虞茜乘坐车马离开吴府,车马摇晃的行驶过街道,秋风微凉的晃动开帘子。

  外面街道依稀有几家灯火光亮,虞茜侧目望着流转而过的灯火,车马过长桥时,抬手将纸条无情的扔出落在水面,“真是让人厌烦呐。”

  虞茜是喜欢花钱取乐,可从来都只当是各取所需的买卖。

  反倒是楚梓这种锲而不舍的行为,只会让虞茜生起厌恶的心思。

  正当虞茜心情烦闷时,无意间瞥见街道行走的某个纤瘦身段。

  岳长英怀里捧着用油纸包的七八个馕饼,满是小心翼翼的行进着,并没有注意车马的临近。

  “你一个人吃这么多馕饼不怕肚子撑得慌?”虞茜看着她像捧着珍宝似的护住那些比她脸蛋还大的馕饼,莫名觉得可笑又可爱的紧,连带话语里也夹杂些许调笑的意味。

  “大小姐?”岳长英意外的看着车马内的虞茜,而后回过神来别扭的应,“我、我想带回去让我娘尝尝热乎的馕饼。”

  “真笨,你娘是上了年龄的人可吃不得这么多粗粮,你还不如去买些酥软面点,至少吃起来细软可口的多。”

  岳长英眼眸躲闪看了眼虞茜精致面容,欲言又止的移开视线应:“嗯,我下回不买了。”

  虞茜见岳长英眼眸躲闪的模样,挑眉的看着她,“你这是做什么亏心事,怎么都不敢看我?”

  “没、有啊。”岳长英其实是正在纠结虞茜的奇怪喜好呢,“我以为大小姐再也不想看见我了。”

  如果虞茜喜欢男子,那自己得离她远些,省得让她生了误会。

  可如果虞茜真喜欢女子,那自己更得离她远些,毕竟两个女子听起来好像有些奇怪呢。

  “你过来。”虞茜看着木头似的人,抬手勾了勾手指。

  岳长英摇了摇头应:“大小姐,这样说话我能听得见。”

  那回就是一不小心被虞茜亲了嘴,这回岳长英当然是不敢再靠近了。

  虞茜心生不悦看着岳长英,可又想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她这般避讳:“我要尝尝你的馕饼。”

  “哦。”岳长英迟疑的看了看虞茜,特意好心的把油纸包递了过去,好让她选。

  没想虞茜一下将所有馕饼都拿走了。

  岳长英的小心脏狠狠抽了一下,只见虞茜尝了小口说:“这些归我了。”

  “啊?”这可是岳长英花了二十文钱买的。

  虞茜看着一脸不舍的岳长英,心情大为愉悦,“你说过要赔我衣裳钱的,难道不记得了?”

  “我记得。”岳长英想起那夜虞茜说要自己负责的话,连忙害羞的点头。

  “哎,你怎么不说话了?”虞茜笑眼看着安静的人,抬手将油纸包递出来,“算了,我逗你玩呢。”

  岳长英不敢置信的看着虞茜,犹豫的探手接过油纸包,“大小姐不吃了吗?”

  “我才吃了宴席,怎么可能吃得下你这么多馕饼。”虞茜觉得岳长英这些年一点变化都没有,自己的情绪都不会掩饰,高兴的在意的都会写在脸上。

  怎么说呢,太容易被人看穿心思。

  按理来说这种单纯性子,爱玩的虞茜看都不会多看几眼。

  可偏偏这么多年,虞茜对岳长英总是有用不完的耐心。

  说起来,虞茜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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