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月仙尊。
颜离初抓紧了手腕上的编制绳,喃喃道:“真是烦人……”
踏雪山的日子的确不好熬,赤月此人虽没有传闻中那么冷漠无情,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所传授的术法与功法,自然是旁人不能与之所及,但因修为的差距,宋羽寒手里的那些搞鬼的小把戏在踏雪山通通起不了作用,反而打草惊蛇。
颜离初静静听着宋羽寒的抱怨,忽的笑道:“师哥天赋异禀,为何尊主不肯放你?”
宋羽寒安坐着,任凭颜离初给他束着发,闻言叹气道:“没用的,即便我在一个时辰内学完,师尊也会让我将剩余时间打坐打完。”
他说着,脑海里回忆起赤月冷淡如寒霜的脸,声音也同样不近人情道:“你成日只会弄这些歪门邪道,不修身养性,如何步入仙道?再打坐十个时辰。”
宋羽寒抽了抽眼角,不知作何表情,好一会才敢试探道:“师尊,这十个时辰是否太过……”
赤月不容置喙:“十五个时辰。”
宋羽寒:“……”
颜离初闻言直笑。
宋羽寒道:“修仙修仙,说是修仙,若非还留有一头青丝,以后出门直接自称老衲,岂不更加贴切。”
颜离初:“那不如,我们今日偷偷溜出去玩玩?”
“没用的,师尊的灵念充斥着这座山,连只蚊子都别想有其他想法。”
颜离初笑道:“我既这么说,必然是有办法。”
宋羽寒顿时被勾起了兴趣:“什么办法?”
……
颜离初居然不是空穴来风,直到两人迈出去步子离开结界都快五里开外时,宋羽寒整个人还是糊里糊涂的。
宋羽寒裹了裹身上的披风,道:“师尊果真没有半分察觉……”
颜离初给他撑着一把枫叶红的油纸伞,遮蔽着簌簌下落的风雪,闻言浅笑道:“护山法阵的阵眼都十分显眼,偷偷破坏掉了一个,溜出去就好了。”
“这倒也不难理解,踏雪山千百年来无人敢踏足,结界无人加固,师尊又是当老祖宗的人了,狂点就狂点吧。”宋羽寒道,“但这么堂而皇之,他没有察觉吗?”
“这个嘛,算是幻术。”
宋羽寒:“你的幻术竟能够蒙蔽半步登仙的老祖?”
颜离初浅笑道:“也就这么点本事了。”
宋羽寒心道这可不是一点,道:“你幻术精通,我又恰巧短缺,我们一来一回,正好互补,极好极好。”
“那若是有一天分开了该怎么办?”
宋羽寒一愣,道:“你要离开?”
颜离初也是妖族人,若是他要走,也是情理之中,他自然也不好多加干涉。
这番联想消下去了他不少的情绪,不由自主拢了拢衣袖。
颜离初眸中光影攒动,道:“师哥不希望我走吗?”
“当然不想。”宋羽寒脱口而出,他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何况这也没什么可遮掩的,说罢他又怕颜离初会有负担,连忙补充道,“但你不要多想,若是你要走,我也不会多拦的,这是你的选择。”
颜离初弯了弯眸子,温声道:“拦一下吧。”
“嗯?”
他看向有些茫然的宋羽寒,补充道:“说不定师哥拦一下,我就不走了。”
宋羽寒沉思了一会,随即展开笑颜,银白翩然的雪在他的眸中映出淡淡的光影,他轻巧的越了几步,拦在红伞之人前面。
颜离初一怔,随即笑了,眨了眨狐狸眼,摊出手:“信守承诺,我不走。”
宋羽寒握住了他的手,道:“不管这些了,先玩了再说。”
颜离初没反应过来,直直被他拽着往前,短暂的诧异后,从善如流地笑出了声。
远处天边旭日红霞,踏雪山上却常年红梅覆雪,撑着枫叶红伞的少年愣神之际,被另一只手拉住奔向风月。
颜离初弯了弯眸子,要是一直这样,永远都这样,不论是非,也是极好的。
集市。
“糖葫芦!又大又甜的糖葫芦!两文一串!”
“哎!姑娘,要不要尝一下,很甜的!”吆喝着的糖葫芦贩子拦住一个青衣女子,青衣女子闻言驻足,道:“行,来一串。”
“嘿嘿,好嘞!”糖贩子笑嘻嘻地给她包了油纸,递过去,“您拿好!”
青衣女子接过,人群散开了些过后,方见她并非孤身一人,身边还站着两名天蓝色的少年,一名瞧着年纪不大,活泼调皮,另一名则端了一副温文尔雅,清风明月之态。
糖贩子连忙道:“两位公子,需不需要再给您二位各包一串呀?”
他们二位瞧着心不在焉,分明是不像是会流连糖葫芦的人,但那名儒雅的少年还是耐心听完了糖贩子不断吹嘘的“便宜好吃”,“整条街只有我在卖”诸如等等话语,方才开口温声拒绝:“不必了,老板,我们不吃。”
正是下山的毕思墨,云七,赵殊锦三人。
正当糖贩子还想推销几句时,赵殊锦咬着糖葫芦道:“老板,你这糖葫芦不甜啊,一般。”
一般你还吃的这么香!
糖贩子赔着笑,道:“姑娘,怎么可能呢,我这都是西域进贡来的糖,采用的都是……”
“师姐?”一道少年音打断了糖贩子的侃侃而谈,糖贩子闻声望去,只见两名白衣覆雪的少年人,其中稍微高些的一名手里还拿着一柄红伞,正是方下踏雪山的宋羽寒与颜离初二人。
糖贩子见状眼睛一亮,锲而不舍道:“公子,糖葫芦来不来一串?”
宋羽寒没注意到他在唤自己,没有理会,身后的颜离初拿出两枚铜板,递给商贩,道:“给我吧。”
赵殊锦几人已有数月没与其联系了,踏雪山又有禁制结界封锁,连只会咬人的母蚊子都飞不进去,率先大叫的是云七,他欢天喜地道:“师兄!”
宋羽寒亦是摊开手接住他,任凭云七挂在他身上,哈哈笑道:“小云七,真是好久不见啦!再吃点师兄就挂不住你了。”
一旁的毕思墨温声笑道:“他这些时日可是没少吃,进了茯苓长老那后,连长老养的百年灵芝也敢吃,当时闹的可大了,茯苓长老说幸好吃的不是那颗千年的,不然她当场就毒死他。”
云七弱弱反驳:“那,谁让那颗灵芝长得那么水灵,我饿了,自然就没忍住嘛。”
“好小子,这你也敢吃,真给我们长脸。”宋羽寒笑得停不下来,他又道,“师兄呢?拜入哪座山门了?”
毕思墨道:“我与殊锦入了肃剑峰,千裘长老为人虽严苛,但教的心法还是极好的。”
“……这,我当然是清楚的。”宋羽寒听到这个名字,背就开始隐隐作痛,他问道,“师姐你不是要去莲花座的吗?怎么去了肃剑峰。”
赵殊锦说起这个脸就垮了,闷闷道:“凌波长老不收我。”
宋羽寒道:“不收?莲花座专修女子心法,怎会不收你?”
赵殊锦道:“她说我太阳刚了,虎虎生威,不适合他们这种柔和的心法。”
……
一片沉默。
其实凌波长老这话还是说委婉了,除开像宋羽寒这种师父主动找上门来的情况,正常来讲是需要进行一场比试再分配师门的,赵殊锦的修为并不是很出彩,但是她除了佩剑,最常用的武器是一柄叫做“梅霜”的倒刺长鞭,舞起来破空之声呼哧作响,极为唬人。
宋羽寒不知道这次比试赵殊锦一鞭子抽翻了多少人,才能得到凌波长老如此“盛誉”,他没忍住“噗”了一声。
毕思墨:“……”
云七:“!!”
空气仿佛凝结了,赵殊锦缓缓转头,森然道:“你敢笑我?”
宋羽寒绷着脸:“没有。”
“我听到了!!”
宋羽寒依旧咬死:“没笑。”
赵殊锦“哇”的一声就要冲上来捏宋羽寒的脸,给点“教训”,却被一柄合上的红伞拦住了去路。
她抬头,撞上一双流淌着如水般潋滟,眼尾微挑,斜飞入鬓的狐狸眼,赵殊锦被这惊为天人的容貌惊了一惊,一时停住了动作。
他的眼睫纤长如鸦羽,眼底没什么情绪,淡淡道:“师姐,还请莫要如此。”
师姐??
赵殊锦被这个称呼搞茫然了,她茫然,云七跟毕思墨也同样茫然,颜离初立在不远处一言不发,他们还以为这是某位等人的贵公子。
宋羽寒见状连忙打着哈哈道:“没事没事,师姐一向如此。”
颜离初这才收回了手,不过赵殊锦也没再冲上去要捏他的脸,毕思墨开口道:“阿寒,这位是?”
宋羽寒跟他们聊嗨了,一时忘记了赵殊锦他们都还没有见过颜离初的人形,于是开口解释了一番。
他们对妄月族虽也有些芥蒂,但也并非完全不能够接受,毕竟当年颜离初在韵音宗被救回时,他们也是曾怜惜过的。
这时赵殊锦腰间的令牌却亮了,在众人的注视下,赵殊锦摘下了那枚白色令牌,施了个法术后,侧耳倾听着,片刻后对众人道:“是我爹。”
颜离初道:“这是什么?”
一旁的云七解释道:“这是传音咒,斜月阁的弟子,可以通过令牌施法传咒,互通消息,一般用于紧要关头喊救兵比较多。”
“原是如此。”颜离初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多谢云七师兄。”
“……”这句师兄把云七叫迷糊了,他本是最小的弟子,头一回被人叫师兄,不好意思抓了抓脑袋,“不客气啦。”
“是。”赵殊锦听完传讯后,转过身神情有些疑惑。
宋羽寒问道:“怎了?出了什么事?”
赵殊锦看向颜离初,道:“爹叫你回斜月阁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