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柠没有听别人闲话的习惯，可主角是自己，难免会停下。
洗手间的位置刚好在拐角处，门口还竖了一面屏风，将视线挡得严严实实，因此让人产生了自以为安全的错觉。
当然，也可能是里面的人根本不在乎会不会被听见。
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什么？”
先前说话的女声立刻道：“您也知道资本圈的事吧，嫁给盛华傅总的，就是他。”
“一个男人？”
“可不嘛~”
“但据我所知，傅沉延那个人眼高于顶，不可能只因为这点事就答应吧？”
“哎呀，听说他家里好像有点背景嘛，不知道使了些什么手段！要不是因为这个，奥博那个项目怎么可能轮到他！”
“好了心莹，我们今天讲方案就够了，你还跟包总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说话的人是范阳，听着像训斥，语气确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
“嘁，我就看傅沉延什么时候玩腻…呀！！！”
李心莹翻着白眼拐过来，正好对上站在门口的裴柠，顿时惊叫起来。
“我打扰几位了？”裴柠抱着双臂，看起来像是不知道已经听了多久。
“裴总监。”范阳立刻扯出个微笑来，若无其事道，“怎么在这？”
跟在两人身后踱步的，还有一个挺着啤酒肚，有点谢顶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包总”，也就是清茉斋那个空降的市场部总经理。
“听见这边有人喊我的名字，就过来了。”裴柠语气轻松，那张过分漂亮的脸上却毫无笑意，眉间冷得像是簇了雪。
看起来没有糊弄过去的意思。
“嗨，心莹有时候心直口快，说话也不怎么过脑，你跟她计较什么？”范阳一副和事佬的样，可惜拉偏架拉得太过，甚至有些倒打一耙的架势。
裴柠没有磨牙的兴致：“范阳，你再听一遍自己说的话吧，别装傻装过头了。”
“哎。”包总出了声，他自见到裴柠开始，视线就一直在他身上盘桓，“裴总监，商谈会快开始了吧。快过去吧，晚了不太好看。”
裴柠直直盯了他两秒，忽然勾了下唇：“包总倒是不用急。别说开会了，负责人代表发言不去也不要紧，换成崔副经理就好了。”
听出他暗含的讥讽，包总瞬间黑了脸。
不等他再开口，就见裴柠已经朝他们走来。
范阳身高其实比裴柠稍高一点，更别提他这边还有三个人，然而对上裴柠那张精致却冷漠的脸，还是莫名的心里一突。
气场霎时就差了一截。
李心莹甚至还在发愣，然而裴柠脚步不停，面色冷淡的同几人擦肩而过，拐进了走廊另一侧。
-
裴柠回到会议室时，清茉斋的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第二排边上坐着一个灰西装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见裴柠进来后，幅度很小地冲他点了下头。
想来这位就是崔经理了。
裴柠回应的同时，视线从前两排人身上快速扫过。
人数比裴柠预想中多。
如果崔副经理坐在第二排，那说明第一排应该就是清茉斋的老板们了。
裴柠垂眸回到了座位上。
正式开始后，情况和温向年先前所说的大差不差。清茉斋卡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考虑到他们内部不能统一决策，期限又过于紧急，可能没有大公司愿意接手，而小公司的创意要么太浮夸，要么不够看。
最大的竞争对手果然还是BHE。
轮到裴柠，他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轮的汇报只是定一个大致的框架与方向，二轮才需要的更详细的，配合预算的计划。
裴柠语速适中，先将整个创意进行说明，最后又强调了方案里突出的重点。
坐在前方一个头发半白的男人摸着下巴：“按照你们这套方案，预期利润能涨多少？”
裴柠说：“百分之八左右，但如果活动时间能推到端午节开始，再往后顺延，应该可以达到百分之十。”
他话音刚落下，包总就“啧”了声，顿时吸走了不少目光。
“下周，线下门店就要挂出通知了，怎么往后推？”
裴柠拧眉：“按你们原计划提前了一周多。就算后天出具体方案，也只有半个月，时间太紧了。”
包总：“不然找你们来做什么？”
裴柠深吸一口气：“包总，产品宣发，需要配合的可不止我们。”
甚至如果涉及到政/府部门，一道手续卡十天半个月都是常事。
包总抱着手臂，闻言径直摆手，打断了他：“先前我看这样子，还以为能讲出什么来呢？利润才八个点。”
他转向崔楷，说的话确是对着裴柠，“我说老崔啊，你找的这是个什么？合着忙了一通，才八个点？还要推迟上线，嗤。”
崔楷脸色未变：“只是个大概的估计，再说已经比调研的预期高了，不是吗？”
“哎。”包总依旧摇头，面上甚至带了些讥讽：“老崔，你呀，还是不了解。”
崔楷像是听见什么笑话：“我不了解？我可是从项目创立就开始跟，您这话有点不够意思了吧。”
“好了好了。”前排头发半白的男人微微蹙着眉，呵止了他们。
崔楷当即收敛了神色，看起来很平静，然而裴柠站得高，能看到他右手紧抠着袖口，机械地将西服的袖扣解开了又系上。
相比之下，包总的神情就要随意许多，歪着肩膀靠在椅背上，一副无所谓的架势。
端悦是今天的倒数第二家，最后出场的是BHE。
上台的人是李心莹，她先是扬着下巴环视一圈，红唇扬着：“一个好的创意不仅要有艺术价值，更要符合客户的需求，也就是商业价值。这样吧，先说大家最关心的 。我们给出的方案，预期利润增长率，在百分之十五左右。”
她话音落下，房间内顿时一片哗然。
范阳抱着双臂坐在下面，将众人脸上的不可置信收入眼底，神情多少有些难掩倨傲。
裴柠动作也微滞。
几乎是他的两倍。
对于高层来说，没什么比实际的数字更能让人心动。
果然，前排的高层一个个都露出颇感兴趣的表情，先前那个头发半白的男人坐直了身体，冲她道：“你说说看。”
裴柠抬头，正好对上李心莹的视线。
后者露出一个胜利者的笑容，随后立刻转回来道：“好的，魏总。”
对方给出的方案和他们大同小异，顶多是线下推广的形式有些差异，裴柠摩挲着下巴，将方案翻到空白处写了起来。
按照流程，汇报结束以后他们要在外面等待结果。
等待的时候，几家公司的负责人都围到了范阳周围，笑着恭维他。范阳则连连摆手，做出一副谦虚的模样来。
从裴柠的角度，能看到他们在交换名片。
他倒是不觉得什么，吴帆抿了下唇，像是有些闷闷不乐。
统计的时间不长，没多久，秘书就来通知，除了裴柠和范阳以外，还有一家小公司的负责人进到了会议室里。
秘书说：“时间是星期二下午，地点还是这里，方案一旦最终通过，就会立刻着手推进。”
魏总站在边上，他的长相属于比较严肃的类型，不笑时威严很重。
他只在范阳经过时，点了下头：“好好做。”
范阳顿时笑了起来：“谢谢您。”
小公司负责人原本走在前面，闻言回过头，有些不是滋味地看了他们一眼。
包总脸上的得意又扩大了几分，颇为熟络的去和魏总打招呼。
临出门前，崔楷单独叫住了裴柠。
“裴总监，聊两句？”
裴柠跟着他走到了走廊的拐角处。
崔楷开门见山：“现在还不是最终结果，别有压力。”
裴柠：“但我看魏总那边，倾向已经比较明显？”
崔楷摇头：“所有事情，不到最后一刻都不好说。”
他相貌比较周正，说话时眼睛透过镜片直视过来，显得专注又诚恳。
裴柠想了想：“汁源由扣抠群，以五二尔期无把以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预期利润需不需要尽量再抬一点？但是那样的话，投入肯定也…”
崔楷只说：“按照你们的思路来就好，别管旁的什么。”
裴柠定定看了他两秒，道：“明白了。”
和崔楷告别后几人便打道回府，路上，裴柠看了看同行的两个人，吴帆面色已经完全垮下来了，蒋芸倒是表情还算稳定，但细看也有些挫败含在里面。
他不由有点好笑：“我们一轮可是通过了，怎么还这个表情？”
吴帆犹豫：“裴总，你说我们下一次还去吗？”
裴柠挑眉：“为什么不去？”
吴帆：“他们的人表现得那么明显，一个个都盯着BHE那个女的。我们还有机会吗？如果最后失败，岂不是又要听包总说三道四？”
蒋芸也叹道：“几乎是我们的两倍，太难了。”
裴柠也顺着他们：“那怎么办？现在退出？”
两人一时间没了声响，脸上多少都带着不甘心。
裴柠很轻地笑了下，才道：“既然不退出，那就只有一条路。”
“知道。”吴帆长出一口气，“不放弃就做好。”
车子停在了大厦楼下。
“你们有一顿晚饭的时间整理心情，晚上通知二组开会，把结果说一下”裴柠单手搭在车门上，回头道，“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
-
傅沉延回家时已经很晚了，他放原本轻了动作，进门后，却愣了一瞬。
客厅灯火通明，有两个抱枕落到了地上，拖鞋被踢到边缘，茶几上零零散散铺了一大堆资料。
他朝前走了几步，见裴柠抓了个垫子抱着膝盖坐在地毯上，正埋头研究着什么。
脚步声快到近前，裴柠才将将抬了下头。
“你回来了？”
傅沉延：“在做什么？”
“赶方案。”
不打断还好，一停下来，裴柠便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
傅沉延随手从一堆资料里拿了一张：“清茉斋？”
“嗯。”裴柠支着脑袋，“温向年你记得吗？是他来找我的，这阵子也没有更合适的项目，我就答应了。”
傅沉延一向对他的工作不做干涉，只将纸放了回去：“别熬太晚。”
“打算通宵呢。”裴柠扁了下嘴。
傅沉延问：“催得急？”
“嗯，但也不只是。和范阳他们做的差太多了，不一定能拿下来，尽力吧。”
裴柠的声音低了些，像是带了点倦意：“尽力就不后悔了。”
傅沉延垂着眸看了他一会。
裴柠回来就一头扎进工作里，身上还穿着白天的衬衫。他熬得眼睛发红，肩膀处也磨蹭出了些褶皱。
像一只发愁的兔子。
于是傅沉延问：“差在哪？”
“嗯？”
“你不是说和他们差太多了？”傅沉延语速放缓：“差在哪？”
作者有话说：
（啪啦啪啦敲键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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