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叫做,心操师向来深谙「藏」和「露」的艺术。
而当他们决定露出什麽来时,就要小心了。(①)
这边,某个心眼绷带怪,难得的温情时刻还没持续三秒,就被黑发少女‘啪叽’一脚,踩成了碎玻璃渣,场面僵硬得简直不忍直视。
另一边,上呼之三,恶鬼磨童先生的待遇,也没有多好。
甚至更惨一点。
“咦?国木田君,这不是去阿织那边的路吧?”
行驶的轿车内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太宰治’侧头望向窗外。
不知什麽时候,车辆已经完全偏离了市中心,周围的城市高楼越来越少,到最後只剩下一片低矮的废弃工厂和一些集装箱。
远远的,有海浪声音从前方传来。
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看样子似乎是个已经停工许久的码头。
“啊,沙条那边暂时不需要我们的援助,我们另外约定好,在这里汇合。”
驾驶位上,国木田独步声音平稳地回答道。
说话间,姜发青年踩下刹车,车子缓缓在码头边停了下来,
“太宰,你要是累了,可以和敦一样,先休息一会儿,距离汇合还有一点时间。”
“这样啊。”
‘太宰治’微笑地眨了下眼睛,却并没有如後座的虎敦少年一样,靠在扶手上酣睡。
青年单後搭在车窗上,眼睛不着痕迹地瞥向轿车中控台上的时间。
东京时间,03:33
距离黎明只剩下不到一小时,这种时候,他怎麽可能睡得着?
国木田独步停车的位置相当巧妙,正好是码头的正中央。
周围空荡荡的一片,既没有建筑群遮挡,最近的仓库也在数百米外,一旦太阳升起来,他们所在的位置就是太阳最先照到的地方。
而更加麻烦的是——
喀哒。
伴随的中控台的其中一个按键摁下,三人头上的车顶缓缓向两边打开。
封闭的轿车顿时变成了敞篷车。
外界微咸的海风灌了进来,在衆人耳边留下呼呼的风响。
敦在後座上睡得很香,他的额头抵在副驾驶位的椅背上,微微打着呼噜,显得整片区域愈加的空寂无人。
【什麽意思?】
【这个人类发现了什麽?】
‘太宰治’微微眯起了眼瞳。
他放在身侧的右手不动神色地弯起,尖锐的长指甲从肉中刺出,在昏暗的光线下隐没着钢针般锋利的冷光,只需要一划,就能轻而易举地切下国木田独步的脑袋。
车内的气氛逐渐紧绷,连空气似乎都稀薄了起来。
然而国木田独步就像没有察觉到杀机般,始终目视前方,没有朝副驾驶看一眼。
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沉吟了片刻後,露出了被迫和同僚谈论私人事件时,特有的尴尬表情,
“太宰,其实……我特地把车开到这里,是有件事想和你说,就是你和沙条的关系——”
……沙条?
‘太宰治’的神情一动,成功被吸引了注意力。
他按捺下心底的杀意,模仿着鸢眼青年平日口吻,微笑地转过头,
“国木田君,你很在意我和阿织的关系吗?”
“你这是什麽话?少阴阳怪气的,我只是作为社内的前辈,必须给你们一些提醒而已。”
姜发青年不赞同地瞪了眼‘太宰治’。
他像是难以啓齿一样,张了张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太宰,你知道,我们社内没有禁止员工交流的条例。当然,原本,我们也不打算干涉你们的私事,但是你和沙条实在是……”
“……实在是?”
‘太宰治’扬着笑容,轻声问道。
青年表面上看似乎毫无破绽,实际上,他的声音轻得可怕,几乎快要藏不住其中逐渐涌动的怒气。
让人忍不住怀疑,当他问出这句话时,恶鬼是不是不小心把自己的牙咬碎了。
‘太宰治’拿出了巨大的耐心,等待国木田独步的下文。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某个姜发青年为难地抿起唇角,一句话能拐三拐,就是不说出重点,
“太宰,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话我不想说得太直白。”
“这次以後,我希望你和沙条在社内,至少保持友好的同事关系,其他的先克制一点。”
“像是之前,你们直接在社内的沙发上……咳咳,还丶还有,你私下深夜去沙条的公寓,都不太合适,被委托人发现,很容易影响侦探社的风评。”
‘太宰治’:“……”
沙发。
深夜公寓。
国木田独步每说一个词,恶鬼眼中的狠毒和怨恨就增加一分。
再联想到不久之前,某个人类有意无意透露出的一些信息,比如——
【我家的搭档,曾经在深夜,和我说过一句很棒的话。】
【阿织的琴音真是漂亮啊,只可惜,曲谱差了不止那麽一点……】
那个人类——
那个人类……竟然敢染指他们的斩鬼?!
一连串浮想联翩的废料在脑中涌现,让恶鬼几乎控制不住僞装的外形,他鸢色的圆润瞳眸泛着寒光,隐隐露出底下非人的竖瞳。
盛怒之中,恶鬼听到身旁的人类,还在絮絮叨叨地说些什麽。
“……所以,我想先和你谈谈。另外,沙条那边,也有个东西,拜托我转交给你——”
转交?
是什麽?
早已被怒气冲昏理智的恶鬼没有多想,下意识伸手去接。
然而等待他的,并非是黑发少女转交的物件,而是一道猝不及防的刀光,和姜发青年的厉呵!
“敦——!”
熟悉的月华刀光在眼前划过,恶鬼猛地一惊,本能地想动用鬼血术。
然而太迟了,国木田独步的速度比他更快。
在他行动以前,以月华刀为模板的小型匕首,已经先一步刺穿了空气,狠狠钉在了恶鬼的手掌上!
与此同时,另一道刀刃的破空声从背後传来。
原本还靠在椅背上熟睡的中岛敦,猛地一跃而起,手中的月华匕首闪烁着凛冽的寒光,毫不犹豫地一刀,扎进了恶鬼的脖子里。
刀刃用力反向一转,碾开血肉,带起更重的创口!
骤然袭来的重创让恶鬼咆哮出声,发出了不属于人类的尖锐嘶吼。
一击得手,国木田独步和敦没有恋战,两人果然地一脚踹开了车门,扑向车外。
他们都很清楚,说到底,这个匕首只是月华刀的复制品,对【鬼】造成的伤害有限。
不过没关系,无法一招制胜,那就多加几层陷阱!
国木田独步和敦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就在两人扑出车门的瞬间,国木田独步拿出起爆遥控器,用力按下。
轰——!
装在车内的炸弹被瞬间引爆,混合着汽油,可怕的高温火焰席卷而起。
刹那间,轿车连同内部的恶鬼,就变成了燃烧的火球。
然而只是如此,并不足以终结【鬼】的性命。
同一时间,敦已经出现在了百米之外的仓库,他单手抓住电闸,猛地拉下!
啪丶啪丶啪——!
伴随着三声清脆的开关响动,周围工厂的紫外线探照灯被同时打开。
刺眼灼热的光线落下,一瞬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
“啊啊啊!!人类,卑鄙的人类!”
恶鬼愤怒地嚎叫。
他想要将面前的两只虫子撕成碎片,但手掌和脖子上的匕首,就如同钉子一样,死死扎在他的肉里,不断腐蚀着躯壳的神经。
再加上周围的紫外线探照灯。
虽然抵不上太阳光,但足以让恶鬼的行动迟缓,无法挣扎。
尽管不甘心,但这个时候与他们纠缠,才是真正的浪费时间,愚蠢之极。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在高温火焰与探照灯的双重包围下,深受重创的青年突然大笑起来。
接连的陷阱攻击下,让他无法再维持人类的形态。
恶鬼形若太宰治的脸皮开始融化,如烧焦的蜡烛般垂落在地上,显露出背後真实的面容,和猩红的竖瞳。
“好……非常好,奴家记住你们了。”
恶鬼磨童死死地盯着国木田独步和敦,蛇一般的目光,让人一眼胆寒。
但奇怪的是,他似乎并不打算发起攻击。
熊熊的烈火之中,恶鬼瞥了眼逐渐亮起的天际,下一刻双目涣散,身体就像煮过的面条一样软倒在地上,彻底失去了动静。
“……这,这是,死了?”
经过了前几次的吃亏,敦没有再贸然上前查看。
“很可惜,是逃走了。”
更靠近爆炸点的国木田独步上前一步,谨慎地站在紫外线灯光下,扫了眼恶鬼倒下的位置。
在那里,已经没有【鬼】的踪影。
只剩下一个僵硬的傀儡木偶,在火焰中燃烧。
很显然,这只是那东西的躯壳之一。
而真正的本体——
国木田独步思考了片刻,立即反应过来,
“走,敦,去山水庄酒店!”
怎麽想,那个东西只会去一个地方——
沙条由香织的所在。
“哗啦——”
山水庄深处,一池半冰冻的黑水中
恶鬼磨童猛地睁开了眼,从周遭的浮冰内站起身。
漆黑的冻水从他的身体表面滑下,露出重新生长完毕的皮肤和伤口。
“可恶的人类……!”
恶鬼低头看了眼完好的掌心。
尽管刀口已经消失,但月华刀特有的痛感还残留在皮肤上,不断烧灼着他的神经。
磨童睁着猩红的竖瞳,盯着手掌看了一会儿。
他的眼神冰冷,就好像在看一个随时可以替换的零件,而不是自己的身体。让人忍不住怀疑,他会把双手一起切下来,重新换上一副新的。
毕竟,身为鬼,竟然被两只‘虫子’所伤,怎麽想都是耻辱。
不过——
下一秒,盯着掌心的恶鬼突然唇角一弯,脸上泛起了一层红晕,连带着露出的笑容,也愈加的甜蜜。
他像是发病般擡起手掌,把它们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用力蹭了蹭,
“哼哼哼,会想到用这种手段对付奴家,斩鬼……果然是你吧?除了你,不会有其他人了!”
“啊,怎麽办,没想到过了这麽久,你还是这麽了解奴家,这也算是另一种‘心有灵犀’了吧?”
啊,这种被记住的感觉……
真是丶真是让他开心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啊!
女体的恶鬼荡漾地抱住了自己,忍不住扭了扭。
就在这时,他的心中一动。
——他留在黑洞空间里的血鬼术,被破除了。
能做到这点的人,只有一个——
“斩鬼!你终于来见奴家了吗,斩鬼!”
浑身赤\\裸的恶鬼兴奋地竖瞳一亮。
他长手一伸,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翻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新衣,随手披在了肩上。
下一秒,恶鬼的身影一闪,以残留在空间内的冰棱为介质,瞬间出现在了黑洞空间内。
与此同时
由香织查看太宰治伤口的动作一顿,若有所感地转过头,擡眼看向了大厅阶梯的方向。
果然,几乎是立刻——
“斩鬼!斩鬼!你来见奴家了吗?”
伴随着一个粗粝的嗓音,一道妖娆的身影出现在阶梯的尽头。
似乎是相当自满于自己本体的外形,恶鬼除了肩上搭着的貂绒长外套之外,浑身上下不着一丝寸缕,唯独脚上踩着一双鲜艳的高跟鞋,脸颊红晕地朝着由香织款款走来。
聚集的【残秽】黑泥如摩西红海一般,在他的脚下自动分开。
所过之处,都有一朵冰雕的鲜花浮现,散发着奇异的香气。
这副堪称夸张的出场规格——
对比起前不久,对方跟恐怖片的Boss似的,又是剥落脸皮,又是面目狰狞地掐着某个心眼绷带怪的脖子,往墙上摔,简直是判若两鬼。
太宰治:“……”
太宰治的手指一动,非常想擡手遮住黑发少女的眼睛。
顺便由衷地希望,那个恶鬼能脚下打滑,摔一个狗吃哔。
就在这时,目光始终黏在少女脸上的恶鬼,视线一动,终于看到了由香织身边的鸢眼青年。
恶鬼磨童脸上娇羞的笑容顿住,瞬间消失了。
“什麽啊,你竟然还活着,命倒是比虫子硬多了。”
磨童面无表情地盯着太宰治。
如果【鬼】的眼睛能射出刀子的话,那麽此刻,太宰治恐怕早就被对方怨毒的眼刀,扎成了刺猬。
“托福,我现在感觉还不错哦,山崎丶不,是奇怪的半男半女先生。”
太宰治从容地说道。
与此同时,他像是无意间的小动作一样,悄悄收紧了怀中的刀鞘。
这点粗劣的僞装,当然瞒不过【鬼】的眼睛。
恶鬼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刚想开口嘲讽,但在看清了鸢眼青年,怀里眼熟的刀鞘後,磨童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瞪向由香织,露出了惨遭背叛的表情,
“斩鬼!你竟然把刀鞘给了他!一个人类,一个区区人类!”
“啊?什麽乱七八糟的。”
由香织一脸莫名其妙,
“那不然呢,我不给他,难道把刀鞘给你吗?”
果然,不管过了多久,就算再度复活,这群【鬼】的脑袋都一如既然的有问题。
无法理解。
恶鬼:“……”
恶鬼磨童呼吸一窒,整个鬼都苍白了一度。
黑发少女没有理会对方的异常。
她单手执刀站起身,向旁边移了一步,挡住了恶鬼射向太宰治的恶意目光。
与此同时,月华刀的刀鞘,连同着大提琴盒,都被由香织暂时交给了太宰治。
数分钟前,黑发少女所说的‘暂时用刀鞘缓和一下’,并不是欺负自家搭档的玩笑。
此刻,刀鞘内沉睡的蝴蝶已经苏醒,不情愿地飞落在太宰治肩头。
蝴蝶扇动着翅膀,带起的发光磷粉,一点点驱散了太宰治周身的寒意。
比起最初嘴唇青白,浑身冰霜的模样,现在的太宰治面色红润,确实可以称得上‘感觉还不错’几个字。
“该死的人类——”
恶鬼瞪着被由香织牢牢护在身後的青年,恨得竖瞳血红,嫉妒得几乎要滴出鲜血,
“奴家後悔了。”
“人类,当初奴家就该把你撕成肉片,喂给那些下等【残秽】!”
磨童怨恨得咬牙切齿。
他不甘心地看向黑发少女,刚想说话,却惊喜地发现,由香织正双眼一眨不眨地落在自己的裸.露的胸上,神情专注。
“斩鬼……”
恶鬼心中一喜。
果然,比起毫无看点的臭男人,还是奴家这副身躯,更有吸引力。
恶鬼磨童心中的怒意,瞬间消散了。
他刻意挺了下胸脯,语气柔情得能滴出水,
“……嗯~可以哦,斩鬼。奴家就在这里,如果你想要的话……”
可惜,恶鬼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对面的少女,询问地开口,
“那个,打个商量,磨童,可以把你肩上的外套给我吗?”
“……你说什麽?”
恶鬼的脸皮一僵,怀疑自己听错了。
“虽然战前说这个不太好……但你那个貂皮毛茸茸的,看着很暖和的样子。反正你露着胸口也不冷,这麽披着也浪费,所以——”
由香织擡起眼睫,目光真诚地对上恶鬼的视线,
“磨童,可以把你的外套脱给我吗?太宰治说他冷。”
恶鬼:“……”
【所谓最完美的新衣战袍,就是什麽也不穿!】
恶鬼磨童:
阿织(真诚):“磨童,你这麽披着,肯定不冷吧?那就别浪费外套了,太宰治说他冷。”
被护在背後的太宰:
###
已知线索:
论说话的艺术
国木田麻麻,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三方见面
奇怪的修罗场,增加了
不需要太宰发挥
某个恶鬼先生
已经被阿织创得
心都要碎没了
不愧是你,阿织
这大概就是常说的,虐身虐心了吧(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