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执着于输赢已经没有意义了。

  再说,宴倾文并不后悔拿自己的婚姻做筹码,因为这枚筹码好歹是掌握在她自己手上,而不是捏在别人手里的。

  “你如果后悔了,我们是可以离婚的。”宴倾文说。

  冷白的灯光下,闻诃白的眸光变得暗淡深沉,她突然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除了当年没听你的劝,惹了祸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决定会令我后悔了。”

  宴倾文微微诧异,意外她竟然会为那件事而感到后悔。

  她当然知道闻诃白说的是哪件事。

  那是她们十八岁时的事。

  当时闻诃白已经踏足娱乐圈,只不过因闻家始终不太赞成她堂堂闻氏千金跑去当艺人的缘故,她隐藏了身份。人人都当她只是一个被星探挖掘回来的小艺人,然后她就见识到了娱乐圈那些不为人知的阴暗面。

  这对打小就受到家人保护的她造成了十分大的冲击,她发现娱乐圈其实并不如她所想象的那么美好,所有的光鲜靓丽,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但她同样清楚,她所看到的那些,都是闻家为了让她打消进入娱乐圈的念头,专门让她看到的。

  迟来的青春叛逆期让她产生了逆反心理,家里越是不让她干的事,她越想干。

  而且兴许是闻家在处理这件事的态度过于强硬自我,又许是和宴倾文吵架后,躁动不安的心无处安放,使得她迫切地想要跟大家对着干来寻找存在感。

  在拍戏的时候,她结识了一群特技演员,看到他们冒着生命危险疯狂炫特技,她突然生出了一丝寻求刺激的心思。

  于是这群特技演员带她到深夜的市中心飙车炸街,在空荡几乎没有人的街道上疾驰。

  她喜欢这种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似乎只有这样,她才不会感觉到内心的失陷。

  然后——她就被警察逮住了。

  她不敢让闻家知道,就让宴倾文来捞她。

  自从她们在宴倾文的生日宴成人礼上吵过一架后,宴倾文已经很久都没见过她了,没想到这次见到她是在警局。

  不管怎样,宴倾文最后还是将她弄了出来,并将消息压了下去,免得第二天头条新闻都是“闻家千金深夜飙车,身陷警局”的丑闻。

  “这是第一次,但也是最后一次。”宴倾文看着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非常陌生的青梅,发出了她的警告。

  闻诃白梗着脖子没说话。

  出于多年的情谊,宴倾文苦口婆心地劝她:“飙车炸街是违法的,他们带你干违法的事,能是什么好人?不要再跟他们往来了。”

  闻诃白厌烦她跟自家父兄、姐姐一样的态度和口吻,负气地说:“穆荣他们那群二世祖飙车不也没人管?”

  “只有纨绔二世祖,才会向他看齐。”宴倾文神情严肃,“追求刺激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要选择这种既容易令自身有生命危险,又容易伤及无辜的违法方式。”

  闻诃白被斥得脸青一阵白一阵,她有些口不择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难道开始接手宴氏集团后,也喜欢站在高处,自以为是地训斥别人了?”

  话刚落音,她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因为是她主动向宴倾文求助的,宴倾文不欠她的,她没有资格评说宴倾文是否高高在上。

  果不其然,她对上了宴倾文冰冷的目光。

  她张嘴欲言,宴倾文已经上了车,说:“你不耐烦听,我也不会再说,你的事最好自己处理,我不会再替你处理第二次。”

  此后,宴倾文就真的没管过她的事了。再听到她的消息时,反应也冷淡得很,仿佛过往十八年的情谊都随着那句话,被碾碎在寂静的黑夜中了。

  闻诃白想说她后悔了,但宴倾文没有给她说后悔的机会。

  而在不久后,警方抓到了一伙飞车党,飞车党将她给牵扯了进来,想利用她的身份逼迫闻家保他们。

  她这时才知晓,那群特技演员白天在剧组拍戏,晚上就化身为飞车党抢劫路人。遇到她,并且知晓她的身份后,他们就有计划地设计了这一环,想利用闻家来充当他们的保护伞。

  她因为没有参与其中,最后自然是没有受惩罚。但这件事给了她很大的打击,她一下子清醒了,也从颓唐的状态中走出来。

  跟家里进行了一次认真、剖白内心的谈话后,父兄、姐姐最终同意让她继续演戏,不会再干涉她。但同样的,她也不能再无视身为闻家人的责任,肆意妄为。

  她考上了戏剧学院,一边上学一边拍戏,然后毕业后开始在自家的影视传媒公司学习经营管理。

  她没再隐藏过身份,因此这些年的演艺之路顺风顺水。大家私下还戏称她为“娱乐圈小公主”。

  家世给她带来了优势,她也会遭受反噬。有人单纯嫉妒她出身好,有人不认可她的演技,还有人不喜欢她的行事风格……总之,她招来了许多黑粉。

  飙车的事也被当年的那伙飞车党爆了出来,至今都还作为黑料被黑粉时常拿出来骂。

  ——

  面对时隔多年才听到的一句“后悔了”,宴倾文除了有些诧异之外,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呈现。

  闻诃白并不奢望宴倾文会因此事而对她改观,她起身,推了推盛满了芝麻糊的碗,说:“凉了,吃吧!”

  这何尝不是她主动寻求台阶下的一种表现?

  宴倾文端起碗,目光落在她的头上,晚上替她缠的绷带已经松脱了,她的发丝也乱了。

  抿了口没有滋味的芝麻糊,宴倾文说:“去找兰姨帮你重新处理一下纱布和绷带吧!”

  闻诃白说:“反正待会儿洗澡睡觉还是会弄松脱的,不碍事。”

  宴倾文早已不会多管她的闲事,闻言,没再置喙。

  闻诃白撑着桌面,试图寻找话题:“你刚才下楼是有什么事吗?”

  宴倾文一顿,说:“没什么。”

  “说嘛!原本想做的事没做完,你不觉得很不得劲吗?”

  “你不是要出门去吃宵夜吗?”宴倾文瞥了她一眼。

  闻诃白听她这么说,便知道让她消气的机会来了,忙不迭地说:“我改主意了,我觉得老婆你说的话非常有道理,如果连我都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那还有谁会在意我呢?所以我意识到我的错误,并经过了深刻的反省后,决定好好待在家里养伤。”

  宴倾文:“……”

  这人的演技该不会就是这样锻炼出来的吧?

  又一勺芝麻糊下肚,宴倾文才慢条斯理地说:“挺好的。原本下楼是让你饿了就找兰姨煮点易消化的宵夜,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不用准备宵夜了。”

  闻诃白一愣,旋即瞪大了眼:“不是——你不是不让我吃宵夜么?”

  宴倾文抬头看她:“我什么时候不让你吃宵夜了?”

  闻诃白无言以对,半晌,咬牙切齿地说:“算你赢。”

  宴倾文冲她露出一个职业性微笑。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1

  闻修狗:谁没有叛逆的时候?

  宴总:我没有。

  闻修狗:嗯?你最叛逆的时候难道不是当众向我表白的时候?

  宴总:……

  小剧场2

  闻修狗:你为什么不露齿笑,是怕吃完芝麻糊的牙齿是黑的吗?

  宴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