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一周,圣罗夫酒店风波渐渐宁息,同为当事人的霍伊却被卷进了又一场浪潮。热搜词条屡压不止,她的过往在短短几天被扒了个干净。
钱色交易,拉踩同级演员,恐同厌女却接浮声剧本,在会员粉丝群里辱骂林声,和前公司艺人为了通告大打出手……
皇港本打算像从前为林声公关那样,将霍伊从漩涡里拉出,却没料到随着事件发酵,网上声讨愈演愈烈,各处骂声一片,舆论渐渐不可控。
仅仅只是一夜间,霍伊就被群起而攻之,她立马召开发布会公关,哭诉着道歉,却已经无人买账。她还没借林声作踏板成功爬上高位,就自己搞臭了名声,被新公司雪藏,再无出头日。
乔颂今告诉江浮,这是林声派人所为。她和孟行恪谈话后就立刻着手布局,从霍伊旧主良盛娱乐的高层那里买了许多黑料,又让人到处搜寻资源,死死摁住霍伊的七寸。
“阿林不是任人揉圆搓扁的软柿子,这个圈子也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艺人之间互相泼脏水的事很常见,只是霍伊恰巧惹到了阿林。”
“很可惜啊江小姐,你的第一部改编剧,还没上映就半路夭折,我还想等着捧捧场。”
江浮并不觉得可惜,相反还有些庆幸。
霍伊不是她心目中最合适的叶弥人选,从那次吻戏就可以窥见全部戏份是什么模样。即使没有发生杀青宴后这次变故,浮声真的成功上映,即使有林声精湛的演技撑场,也挽救不了颓势。
她唯一觉得愤懑的是,林声将近两个月的努力,还有那场克服心理障碍被迫面对的海难,全部付之一炬,得不到回报。
林声离国前夕那次对话,虽然打消了江浮回洝州的念头,却也让二人之间莫名多了层隔阂,说不清参不透,就连平日话痨的冯澄也跟着没了动静。
在多日相处后,因为这次意外,她们进入了突兀的冷静期。原本开始回温的关系骤然封冻,除了双方主动破冰,再没别的化解方式。
现在需要私人空间来消化的不是江浮,而是林声,她迫不及待打断江浮,才让那些浅显的心思没能说尽。
江浮没有再试图主动联系,在林声离开的第六天,她独自离开海湾,带着阿绵去见了秦奈。
从秦奈的口中,江浮得知莫如是虽然结束了演出,却还没有回洝州,换句话说,她失去自由,回不了洝州。
“老莫父亲用那种理由把她骗回家,又把人拘押在家里不许出来,我爸妈就没管过我,这种家长真的很令人窒息。”秦奈说完又耷拉下脸,“算起来,我已经有二十几天没见过老莫了,真是难熬。”
“难熬吗,”江浮牵着阿绵,在游戏厅角落找了个位置,看秦奈手速飞快地操纵着遥控器,“可我从乔颂今口中听到的不是这样。”
秦奈酣战一局,输了后就摘下耳机,她嚼着口香糖,摸摸口袋才发现游戏币已经花光,于是兴致寥寥地走到机器前兑换。
“你们见面了?她说了什么?”
“乔颂今说,你在追她。”
哐当一声,游戏币掉落在地,滚得到处都是。
“她知道了?!”
这话问得怪,江浮想了半晌才摸清一点头绪。
秦奈藏着掖着,没向乔颂今坦白心意。而乔颂今看出了秦奈的小心思,却没有戳破。
“我胡诌的,乔颂今怎么可能和我说这些,你别那么大反应,她不说她怎么可能知道。”
不说也会知道,人心自己能感知。
飞往国外的林声就是很好的例子。
现在江浮在嘈杂的游戏厅里回想,也捋不清她到底是何时何地泄露了心意,总之起始点绝不是那次旧城区谈话。
秦奈将信将疑地蹲下身收拾残局,小硬币被一颗颗丢回罐子里,激起清脆的铛响。她捡完游戏币走过来,推了推江浮没好气道:“下次说话别那么大喘气,会吓死人的!”
“可是,”江浮把努力想往外挤的阿绵扯住,目光里带着审视,“上次我给你打电话,你和乔颂今在酒店怎么解释?”
秦奈深感冤枉,她指着自己,“拜托你别多想,真的什么都没发生,你看我有几个胆子,哪里敢做那些事。”
“乔颂今三十七了吧。”江浮怅惘地转移了话题。
她不清楚秦奈是否知道乔颂今之前和顾鸢有过一段,只是在原世界见过太多因为年龄而分分合合的伴侣。莫名觉得年龄跨度太大有时并不是件好事,双方不在一个维度,要寻找共同话题就难得多,要想没有代沟也难得多。
“你认为年龄是距离吗?”江浮忽然问。
秦奈仍旧嚼着口香糖,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不爱才是距离。”
江浮第一次觉得,秦奈或许真能为她解除眼前困顿。经过深思熟虑,她终于决定向秦奈坦白自己和林声的种种过去。
“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吧,秦奈。”
秦奈本想戴上耳机再次进入游戏,见江浮正着面色说得严肃,立刻放下刚刚兑换的一罐游戏币,“林声走了又不是不回来,你怎么跟萎了一样。”
她嘴上这样说,腿却很自觉迈开了步子,牵着阿绵走到前头。
“绵姐,走,我们听故事去。”
在某处咖啡厅,秦奈听江浮絮絮叨叨说了两个小时,还有些不敢相信。
“你们分床睡啊,不对,”她摇摇头,震惊道:“你们分开了?”
江浮轻声应答,又觉得这个说法不对,“我们就没在一块过,对林声而言,我和你没什么不同,只是多了份契约的人而已,别说情人,连朋友都算不上。”
秦奈终于意识到自己从前干了什么混事,她把林声江浮当成了藕断丝连的前妻,想尽办法撮合,到头来竟然是个乌龙。她拉着江浮直求原谅,诚心为自己之前在洝州的所为悔过。
“都过去了,”江浮早已不在意从前的事,现在只想往前看,“你说,林声会喜欢什么样的类型?”
秦奈神色忽然变得很古怪,她看着等答案的江浮,憋红了脸才蹦出几个字,“江浮,你这是病急乱投医,我跟林声接触比你还少,问我还不如问你自己。”
“虽然我真的很想帮你,只是我对待感情走肾不走心,身为金牛女连搞暧昧都是1V1制的,处理不了多线程。”
秦奈少见江浮情绪这么低迷,连带她自己也跟着难过起来。
“慢慢来,江浮,不要太着急。”
江浮一反常态,她抬起头定定看着秦奈,“我很着急,不然就不会来问你,林声已经走了六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秦奈把阿绵抱到怀里,刚想回答忽然被阿绵踩了下胸口,她嘶声倒吸口凉气,忍着泪趴在桌子上缓了很久,那股钻心痛意才渐渐消洱。
望着阿绵那幽幽的铜色眼睛,她把那些骂人的话憋在心里,扭头看向江浮,“我倒有一个铤而走险的法子,很大可能让你和林声重归于好。”
江浮扯紧绷带,“只要你说。”
“还记得吗,你刚到洝州不久,有次半夜出了大问题,要不是我起床喝水,可能就……”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秦奈说了很多很多,江浮越听越不对头,还是对她的馊主意保持怀疑态度。
秦奈心里没了底,“你怕了?讲真的我也挺怕,咱还是换个法子保险。”
“我没有怕,只是这真的能成吗,你敢不敢担保?”
秦奈犹疑几秒,见江浮真的决定施行,顿时慌了,她摁住江浮的手腕,改口相劝,“别啊江浮,别听我胡说八道,要出了事我罪责难赎。”
江浮嘴上答着好,心里却已经有了成算。
她虽然还住在海湾,但林声以后不再回来,很多东西都没了意义,这样跟回洝州没什么区别。她决定最后再信秦奈一次,只是这个赌筹实在太大,让她自己也难以安定。
回海湾路上,江浮鼓足勇气打电话给冯澄。
显示的是跨国长途。
她们果然还没回来。
“喂,江小姐,有什么事吗?”
因为飞到了另一半球,那边还是冬天,风声极其聒噪,把冯澄的话刮成零散几个字。
“阿绵好像生了病,有点不太舒服。”
‘生病’的阿绵耸了耸耳朵,立刻站起身从后座望来,炯炯目光像要把江浮看穿。它不满地呜叫几声,见江浮不肯搭理自己,又自顾自睡回去。
“江小姐,”冯澄吸了吸鼻子,干咳一声,“我知道你想说的不是这个。”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冯澄仰头接着飘飞的雪花,想起林声好像没有提过是否能将此事告诉江浮,她远远望了眼身后被飞雪湮没的高挑身形,揣摩几秒给了答案。
“明天晚上八点四十,到达港城国际机场。”
江浮靠边停了车,降下车窗凝望外头橙红的夕阳,“你能把电话给林声吗,我有些话要说。”
冯澄举着手机喊了几声林老师,此后就是夹在呜咽风声里的踩雪声。
几分钟后。
“怎么了?”林声问。
“你明天落地,能回海湾一趟吗?”
“恐怕不行,”林声走到屋檐底下避雪,“公司还有事。”
其实回去后很清闲,冯澄听到她用这样的托词回绝,不敢多问,戴起羽绒服的兜帽就低头踩雪走远。
若换做从前,江浮肯定会打退堂鼓,可她在漫长的呼吸过后,却放缓了声音。
“我想见你,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