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浮昨晚没关注过微博,处理好伤口后就在客房睡了过去,自然不知道热搜的事。等她一觉醒来,词条早已更换成别的内容。
#林声罕见发文澄清#
#林声否认与作家窥声有私交#
【我和江小姐的交集仅限于浮声,跟霍老师从前也没有合作,谈不上有无隐情,这件事确实是我的助理粗心拿错房卡,非常抱歉给大家带来困扰。
只是我希望各位理性思考,圣罗夫酒店声称管理严格,为什么我的房中会有人藏匿,以及为什么霍老师没有房卡却能进出自如。】
从前对各种热搜绯闻,林声总是冷处理,这次亲自出面解释太过反常。博文无处不透露出一个讯息,她急于撇清关系。
撇清的对象不是霍伊,而是江浮。
挤成堆的字眼钻进髓缝,江浮心头泛起无法言喻的失意寥落,她起身赤脚走出房间,看着陌生的摆设才记起自己身处何地。
肖温已经离开,客厅里只有林声和充当临时司机的冯澄,墙上挂着的悬钟有节奏敲着闷笃的钟声。
林声望着从客房走来的江浮,又看了眼她那不再往外渗血的右手,“冯澄,帮我把遗落车里的手机拿回来。”
冯澄听得满头雾水,她张了张嘴想提醒林声手机就放在茶几上,回味过来后识趣地没有多问,轻声应答就带门下了楼。
一室寂静,只剩下林声江浮。
两人都不愿先开场,打破僵局。
压抑的氛围让江浮所有话堵在嘴里,说得为难。她本想等冯澄回来,可从这里到车库不过一分钟的路,整整二十分钟冯澄都没有再现身。
“对不起。”
“你想问什么?”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陷入沉默。
江浮见林声神色始终寡淡,目光闪动一番,鼓足勇气再次开启了话闸,“昨晚的事,对不起。”
“错不在你,没必要往自己身上揽。”
江浮低着肩膀,诚恳地摇摇头,“我说的不是酒店的事,而是我不该在车上,那样对你……”
林声坐在沙发里,回想起昨夜在车上的一切,说出的话不含温度,“如果可以,你过几天搬离海湾吧,阿绵我会另外请人照顾,租房买房的事有什么问题,冯澄可以代劳,如果资金有问题,尽管提就好。”
她的态度过于冷淡,恢复了还在洝州时的疏远,回答转变得突兀又生硬,像是在躲避。
江浮总觉得她睡着后一定发生了什么,才让林声决定亲自下场公关。现在听着这几乎决裂的话,本就不太平和的心多了丝无措。
“为什么?”
“没有原因。”
“凡事总要有个理由。”
“腻了。”
短短两字化作薄刀,无声割着江浮的心脏,带起卷裹着剧痛的失律震颤。
“那以后呢?”
“没有以后。”林声的回答生疏而伤人。
“所以你那条博文,不是公式化的澄清,而是真的,真的想和我划清界限?”
“如你所想。”林声静静凝望摆在茶几角落的木制沙漏,等它流尽又转回来,“只是江浮,我们之间从来都存在界限,没有划清可言,一开始就是各取所需的利益关系,不是吗?”
如果是几个月前,江浮很乐意放手,可现在心境早已产生许多微妙变化,她不愿就这么糊涂离开。
明明她们在海湾的几日相处里缓和关系,拉近了距离。江浮刚准备勇敢地迈出脚步追逐林声,就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了个透。她想不通林声为何忽然转变态度,这样急切地想将她推远。
“你为什么……至少让我走得明白。”
林声原本对这件事保持冷处理,可昨晚她一直呆在阳台,听肖温说了许多许多。后来的话,触及了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隐忧。
江浮的出现,使很多事情潜移默化开始改变,而这种改变,正是林声所畏惧的。
父母双双罹难给她留下了极深的阴翳,这些年她一直逃避所有感情羁绊,拒绝旁人的亲近示好,将全身心都放在治好林虞上。
从一开始的疏远抗拒,到后来僵化的关系愈渐破冰,契约关系形同虚设,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却各自不愿捅破这层窗户纸。
肖温问林声,是不是对江浮动了真感情。
她说,只有生理诉求,仅此而已。
可这句没有逻辑性的回答,似解释又似回避。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她除了发文公关别无选择。
孟行恪就像旧时代的家长,古板封建而控制欲极强,一直忌讳林声和女性私交过甚。
当初乔颂今卷入绯闻风波,其实只要林声帮忙发文澄清,一切就能迎刃而解。只是孟行恪顾忌乔颂今是敌对公司“良盛娱乐”的艺人,那段时间严密监控着林声各大社交帐号,让她最终在各大媒体围攻中遗憾退圈。
“我不知道你对江小姐是否真的仅是生理需求,你可以背靠皇港在各种风波里抽身自如,可以对网上的舆论抱着无所谓态度,任流矢中伤自己。”
“江小姐却不同,她的事业刚起步,势必要受波及影响,如果孟董不满,阿虞在港城医院也会过得艰难。”
肖温的话向来没有棱角,却总能用最温和的方式,精准戳中心中软肋,将人拉回现实。
林声厌恶被人掌控,却在这样逼仄的掌控内活了整整十三年。她想起不久前和孟行恪的谈话,终究没办法只顾及自己。
肖温说得对,江浮来到新世界不久,一切都还没有落地生根,尚在医院苦苦挣扎的林虞也要仰赖孟行恪。
林声从短暂的回忆里脱离,原本就浅淡的情绪开始消解,一字一句说得伤人。
“我的确没兴趣了,江浮,没有人会一直困囿过去,那纸契约其实在回港城时已经失效,直到今日才挑明,确实不应该。”
“可是,”江浮站在林声身后,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回港城这几个月,或者说你发烧那段时间,我们这一切该怎么解释?”
林声听出话音里隐忍的哽咽,把玩着沙漏的手莫名僵住,她攥了攥手,像从前不自觉想要回避某些事一样,“你这几个月替我疏解了欲望,如果需要钱或者别的帮助,尽管开口。”
江浮听着这刺耳的话,原本强忍的泪水终于滑落下来,砸在缠着绷带的右手,慢慢洇泯成暗痕。
“林声,这不是我想要的,你不是我的金主,没必要事事提钱,”她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林声僵坐着的背影,“你一定看懂了我的心思,对吗,我从来不会掩藏自己,关于那些……”
关于那些在暗处疯长的情愫。
两个月短暂的相处给江浮带来了太多,她幻想能凭一己之力改变这段关系,到头来不过是半路夭折,连结局都看不到。将心思挑明后,那些压在心底难以启齿的话忽然像洪水冲闸,要讲出来容易得多。
“我早该摆明自己的位置,你解决需求的工具人而已,我不是叶弥,你也不是安涯。”江浮抹去泪水,艰难地勾着笑,想到林声看不见又落寞收回,“我下午还有专访,会在镜头前配合公关,你、不必担心。”
随着脚步声远去,房门开启又关阖,客厅里死寂一片,再无动静。
江浮要接受的专访在市区中心,她不想麻烦冯澄两头来回跑,没有第一时间回海湾,只是略微整理了仪容就离开了旧城区。
在专访镜头面前,江浮弯着克制得体的微笑,滴水不漏回答着主持人抛来的问题。
“我听说您在浮声剧组的杀青宴后,误入了林老师在圣罗夫酒店的落榻房间,8024和8025确实很近,走错情有可原,只是您能否解释一下这个。”
主持人话音刚落,身后屏幕立刻贴出江浮把霍伊摁在床上的抓拍照片,两人虽然衣衫整齐,但这样的姿势很容易让人想到别处。
“霍小姐说我昨夜擅自闯入林老师的房间,这点已经证实为虚,因为房卡根本不在我手里,其次,”江浮看向镜头,仍旧保持着谦和的微笑,“霍小姐口口声声说我意图对林老师不轨,小冯助理离开后就关了门,她是怎么进的房间?”
在赶来专访的途中,江浮就料到主持人会拿这个错位镜头说事。幸而昨夜冯澄跟着林声赶到现场后,熟练地用相机留存了证据。
江浮将冯澄从不同角度拍摄的照片贴出,上面赫然是她用带血的手掐着霍伊脖子,而非所谓的强.暴。她解开了缠手的绷带,将昨晚崩裂的伤口示人,谣言不攻自破。
“林老师是我很尊敬和喜爱的演员,很荣幸能借浮声与她合作,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关注。”
饶是主持人见惯变故,看着掌心那条五厘米长的发白深痕,也不由得震惊。她心知这个问题已经收尾,倒是知趣地没有再深挖,翻了翻稿纸就换了话题。
“我看窥声老师之前的po文,好像关于水的剧情特别多,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二的篇幅,冰川,暗河,瀑布,海难……这里面的亲密戏都写得非常勾人,为什么新文特地避开了这样的桥段,没有一处提及?”
如果按以前江浮的行事作风,她会很开心地回应。
【因为林声怕水。】
可随着主持人滑动屏幕,那些关于新文的讨论一条条过脑,全变成了离开旧城区前的对话。
她笑了笑,用绷带随意缠好暴露在空气里的伤口。
“我找大师算过,今年忌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