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箱底的黑毛衣

  阳台上晾的衣服干了,周醒一件一件取下来,挂在臂弯埋头嗅闻,香气浸润心脾,感觉满足。

  用同款的洗衣液、沐浴露、牙膏甚至是漱口水,平日里自己不觉得,到孟新竹身上就变得格外好闻。

  不似香水那般招摇,也没有固定的前后掉,凑近时若有似无飘来,勾着人往前,无形酝酿出浓稠的私密感。

  铺散在枕头的长发是甜蜜小苍兰,晨间洗漱后的唇是清凉薄荷,晚间沐浴结束拥在怀里的是可口橙子。

  周醒抱着衣服走到客厅,厨房里孟新竹埋头备菜,她站在外头看了一阵,心中不由升起几分小两口踏实过日子的平凡富足。

  “衣服我取下来了,我帮你叠起放在箱子里吗?”周醒不忘邀功。

  孟新竹抬起头,满脸“干点活瞧把你能得”,嘴上还是客客气气,“辛苦你啦——”

  尾音拐了几道弯,调侃意味明显。

  周醒“嘿嘿”笑,“当然要征求你意见啦。”

  她蹦蹦跶跶回房间,衣服丢床上一件件叠,发现孟新竹带的多是夏装,光长裙就有七八条,包括上次她见过的那条仙女白裙。

  然而这堆材质轻薄飘逸的裙装之中,两件黑白色的粗针毛衣格外扎眼。

  情侣装。

  分都分了还带着情侣装干嘛?周醒顿时不悦,衣裳抓起来,想团把团把塞垃圾桶。

  但她当然不能这么做,没素质都是小事,太憋屈!

  想冲出去质问,又不愿破坏今天的好气氛,干脆眼不见为净,周醒把毛衣压到箱子最底下。

  吃饭时候却还是没忍住问,说话口气比餐桌上的醋溜土豆丝还酸。

  “马上天热了,又穿不上,倒占地方,还不如多带几条裙子。”

  “没有穿过的。”孟新竹解释,顺手给她夹了箸菜。

  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孟新竹想想又说:“我也讲不清楚为什么一定要把那两件衣服带出来,衣服是新的,我买来她只看过一眼,我察觉到她不喜欢这种童趣的风格,就不提了,塞进柜子最深处,走的时候收拾行李才翻出来。”

  土豆丝一根一根往嘴里送,周醒出神思索片刻,咽下嘴里的饭才开口道:“想保存的,是当时的那份心意吧?真的很喜欢这两件衣服的款式,一次都没穿过,觉得丢了怪可惜的。”

  周醒意图是说服自己,也说服孟新竹,甭管说得对不对,别跟周凌扯上关系就行。

  “东西本来就是无辜的,除了烂到不能用的手机。”

  孟新竹起初忐忑,很怕周醒以此为由跟她大闹一场,闻言展露笑容,认可了周醒的说法,“而且衣服本来就是花我自己钱买的,我带走属于自己的东西,没什么问题。”

  烦恼化解,周醒佩服自己的机智,她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在一起之后,你话变多了。”

  周醒也因她的变化而感到欣喜,“以前我们住在那边,你很少说话,被误解了意思只是无奈笑笑,并不解释。现在呢,我们可以毫无负担敞开心扉,你偶尔还跟我开一两句玩笑,我们打打闹闹,可比以前放松多了。”

  不太确定,孟新竹歪头,“真的?”

  周醒说当然啦,孟新竹目光柔和,“那我也得夸你两句了。”

  “什么!”周醒快速眨眼,等着被夸。

  “变乖了。”孟新竹搁下筷子,拍拍她脑袋,“情侣装这个事,你乍然提起,我还以为你高低得发顿脾气,却没想到你话锋一转,反过来劝说我。”

  “孩子长大了。”孟新竹慈祥脸。

  “我都说会改正的嘛——”

  周醒不服气噘噘嘴巴,“而且我以前也没那么糟糕吧,还是挺多人喜欢我的。”

  “我从来没说过你不好。”

  孟新竹拾箸继续吃饭,“就像你说的,这世上不存在完美,你觉得自己做事冲动,说话大声,但在某些人眼里,是她们费尽力气也学不来的坦荡真诚,她们或许常常都在为无休止的自我消耗而苦恼。”

  “至于那些不喜欢你的人,他们的看法并不重要。不喜欢互相远离就好,何必为难彼此,指责、控诉都只是浪费时间浪费情绪。”

  若有所思点点脑袋,周醒眼珠一转,“所以我的缺点,在你眼里都是优点?”

  “算是吧。”孟新竹答。

  “那就代表你喜欢我啰?”周醒趁机。

  “嗯……”孟新竹思忖几秒,“喜欢。”

  她自觉不是话多那类人,很多事她心里晓得就好,懒得再费嘴皮子说出来,可在周醒面前,她状态轻盈,完全是本能地无所顾忌。

  给予对方肯定和鼓励,自身也会收获更多,孟新竹没有吝啬,“一直都挺喜欢。”

  相比更为严肃而郑重,也更需要氛围和场合正式道出的“我喜欢你”,饭桌上求来的这句还是差了点意思。

  但周醒已经很满足了,脸颊甜蜜堆笑:“我也喜欢姐姐!”

  晚上周醒又去缠她,原本商量好休息几天,因为新买的台灯暖融融实在太有氛围,周醒没忍住。

  少了初时的那番急躁,也是有意拉长过程,手指灵巧地翻弄,周醒细细挖掘她不为人知的一面,观察她不同时刻的不同反应。

  她暂时留在这里,一定有她自己的打算,周醒不去探听,决心利用这段时间好好表现自己。

  像今天饭桌上,即使不可避免谈及尖锐话题,也要压制住脾气,理性对待,让谈话氛围始终保持轻松愉快。

  力气用在该用的地方。

  “喜欢吗?”周醒故意停下,爬到她跟前,用睫毛戏耍她。

  要到不到,正是难捱,她讨好望来,噙泪睫羽缓慢扇动,不顾矜持挺腰献上自己,催促,“快些。”

  “你要回答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周醒有意为难。

  “喜欢的。”她姿态乖顺,主动来吻。

  周醒端起架子,还想高高在上观赏一番,面上不过两三秒的好整以暇,心口躁动愈发难忍,迫不及待想看她看到她的溃泄。

  起初她哭,周醒会立即紧张兮兮道歉,对视两秒,却被捉着手腕往那递。经她湿漉漉泪眼一瞧,领悟过来,周醒心中暗骂自己蠢笨,便不再留手。

  逐渐分不清她是真求饶还是假矜重,进出得快了,听她时高时低喊,就知道没做错,她喜欢的。

  结束后她们会抱在一起,安静待上会儿,不觉得在浪费时间,心口相依偎,默默感受彼此。

  也只有这种时候,把她折腾得筋疲力竭,周醒才感觉她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夜半睡得迷迷糊糊醒来,会下意识寻找她,触及腻滑的皮肤,心里才会觉得踏实。

  休息够,洗完澡换了床单,找部高分电影窝在床上打发时间,困了就睡,周醒希望这样的日子再久一点。

  这几天作息调整回来,早起精神充沛,她们一起做了早餐,饭后周醒准备出门,孟新竹细细叮嘱,到车行千万别跟周凌起冲突。

  “她大概已经猜到我在你这里,只是还不知道你的地址,但她肯定有办法知道的。”

  孟新竹暂时不想面对周凌。

  “这几天她短信电话一个没有,可能觉得我无处可去,在等我先示弱,主动联系她呢。”

  说起周凌,孟新竹烦躁抓了两把头发,坐到沙发上,“直到昨天那条朋友圈。”

  周凌在下面复制粘贴了几十条“你在哪里”,然后开始疯狂打电话发消息,孟新竹没有办法,只能暂时将她拉黑。

  如今对周醒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孟新竹直言道:“我决定离开,也是想赌一把,看她会不会良心发现,为了劝我回去,把房子还给我。”

  心头一跳,周醒语速极快,“假如她用房子作为条件,你会答应复合吗?”

  孟新竹抬头。

  周醒霎时屏住呼吸。

  “房子要的,复合不会,又不是小孩子。”

  孟新竹无奈摇摇头,“你们周家人的脑回路都挺奇怪的,难道你们认为我只是离家出走?以此来威胁谁,从而获取什么。”

  “我是怕你上她的当,又心软嘛。”周醒小声为自己辩解,“而且现在我有自己的房子了,我离家出走没什么意义。”

  “罢了。”孟新竹起身送周醒出门,“反正你好好的,不要打架,我现在还不想见到她,尤其是在医院。”

  周醒临走时候答应得好好的,不惹周凌不惹周凌,安心混到月底拿钱走人。

  到地库,车里她屁股还没坐热又忍不住犯贱,遮阳板打开镜子照照脸,瞧着气色不错,却还是差点意思,两手捏住锁骨下方一小块皮肉,连续揪了七八下,像小时候学二郎神在眉心揪天眼,硬揪出颗草莓。

  这几天她都没啃过孟新竹脖子,那处皮下血管多是一方面,出门也需得遮遮掩掩。

  周醒不希望旁人看到她脖颈间的痕迹,对她产生一些糟糕的联想,那样确实也太过幼稚且低俗,只亲吻衣服能遮挡住的地方。

  但现在不一样,为了气周凌,周醒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一个不够,连揪三四个。

  这主意她昨晚睡前突然想到的,为此今天专们穿件贴身的低领小白T,棒球服敞着,淤青若隐若现,欲盖弥彰,十分引人遐想。

  断断续续下了几天雨,只在傍晚放晴,今日阴云彻底扫空,九点周醒到车行,太阳底下走着,感觉到热,索性把外套脱掉挂在臂弯。

  东南海边城市,虽是初夏,烈日当头不可小觑,外套根本穿不住,满胸口的草莓印无处可藏。

  周醒意气风发,神采洋洋,谭小雁远远见她就招手,待走近,眼睛眯起来,“脖子下面什么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周醒故作懵懂,“有东西吗?”

  “蚊子这么厉害了。”谭小雁回头看看周围同事,“你真够明目张胆的。”

  公司老板被堂妹抢了女人,如此惊天大八卦,过年回老家跟亲戚们桌边闲谈,必会收获满屋惊哗。

  “不就被蚊子叮了几个包。”周醒手机切换前置摄像头,转动脖子左右欣赏。

  果然,还没等到中午吃饭,周凌就派了助理来找,让她办公室一叙。

  “忙着呢。”周醒倚在前台嗑瓜子,“走不开,让她有事下来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还去房间里说,我现在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小助理替老板打抱不平,态度蛮横,“老板叫你上楼你就上楼,你既然在公司,就要听老板的话,自己什么身份拎不清?”

  “咦——”

  周醒身子一抬,朝前两步站她面前,“你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狗仗人势吓唬谁呢。”

  “你骂谁!”助理尖声。

  “骂的就是你。”周醒扬拳威胁,“信不信下班路上我套麻袋揍你一顿。”

  看车的客户循声望来,谭小雁隔开她们,把周醒拉到一边,“算了算了,跟她有什么好吵的,老板叫你去你就去呗,想想你脖子上是为什么揪得青一块紫一块。”

  “师傅说得有道理。”周醒十分听劝,手由上至下抹脸,换了张笑模样,“老板亲自召见,岂敢怠慢,我去,这就去。”

  周醒上楼,刚巧碰见周凌从会议室出来,夜间孤枕难眠,脸色奇差,眼下更是明显的两团青黑。

  “早上好呀——”周醒抻抻衣摆,迈开步,精神抖擞,“几天不见,甚是想念。”

  周凌目光锐利捕捉到周醒领口,眼神片片似刀飞来。

  无所畏惧,周醒站近让她看得更清楚些,“怎么了,看起来愁眉苦脸的。”

  厌恶别开眼,周凌转身大步朝前,“来我办公室。”

  上次在前台玲玲那看过的视频,周醒后来拜托谭小雁转发给她,每次上厕所闲得没事干,都点出来看上几遍。

  那时办公室里物件还挺多,窗边几盆绿植,桌上还有招财镇宅的玉石摆设,如今却是空空荡荡,看起来好不凄凉。

  周醒拉开椅子桌下,翘起二郎腿,“堂姐找我什么事啊。”

  转念想起家里的姐姐曾嘱咐,说不要翘腿,可能会导致脊柱侧弯,又把腿放下。

  周凌没兴趣分析她心理变化,笔记本挪到一边,双手合十平放在桌面,直言:“竹子是不是在你那里。”

  “竹子?”周醒目露困惑,“什么竹子?我在家里种竹子?没啊,我又不是住的别墅,哪儿有地方种竹子,再说种什么也不该种竹子啊,老话说,‘房前不摘竹,屋后不种树’,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切,真是的,亏你还是大老板。”

  闭眼、吸气,周凌忍耐,自顾自讲:“如果她在你家,麻烦你帮我带句话。”

  “谁在我家?”周醒装傻充愣有一手,扭头左右看,“没有第三个人了……”

  “难道是鬼!”她倏地弹起,双手抱住自己,“我说脖子后面凉嗖嗖的。”

  周凌漠然审视,视线却无法控制徘徊在周醒上衣领口处。

  像是因极端天气而长久滞留在机场,心中烦躁堆叠却无可奈何,好不容易起飞,不安失重袭来,恐慌到极点,急需要发泄,周凌抓起钢笔,猛地朝着桌面扎下去。

  笔尖暴裂,黑色的墨渍血般沾了她满手。

  周醒本能一抖。

  倒不是怕她,只是被她突来的动作吓到。

  老板椅猛地向后弹去,周凌起身离开办公室,大步朝外走。

  周醒目光跟随,犹豫几秒跟上。

  孟新竹曾经的办公室就在走廊尽头拐弯处,她离开后,周凌预料到她不会再回来,已经在招人。

  但她的办公室周凌还为她留着,这几天照常上下班,几次路过都强忍着不推开门去看,还不能接受她已经离开的事实。

  大厅联排工位,众人因周凌的突然出现而短暂慌乱,察觉到她意图,一面假装认真工作,不面忍不住斜眼瞟。

  周凌推开玻璃门。

  办公室整洁干净,却充满一种无形的狼藉,与她冰冷的卧室并无二致。

  深深吸气,周凌手撑桌面,稳住身体,却无法克制颤粟从骨缝持续往外扩散。周醒还在,她的员工也好奇投来视线,都在看她的笑话。

  这间办公室似乎具有一种恐怖的魔力,将她冷漠从容的铠甲瞬间击碎,她终是站立不稳,慢慢跪倒在地,死死揪住发根,指骨隆起青白经络。

  一切尽收眼底的周醒心中没有半分快意。

  周凌很在乎孟新竹,很在乎很在乎。

  无数亲密瞬间走马灯似在脑海中转动,周醒想起她笑意盈盈的眼睛,弯腰时自肩头垂落的发,薄被虚掩下起伏的姣好线条……

  愤怒的独占欲充斥胸腔,周醒努力遏抑情绪,双手攥拳转身大步离开。

  周凌凭什么喜欢她?周醒烦躁,走廊上来回踱步。

  又装什么深情?周醒心中质问。

  还不能立即走掉,强自冷静下来,周醒回转,尽量让语气平和,“我确实不知道她在哪里,我们之间吵过一架,这几天我也在找她。”

  知道周凌肯定不信,却还是心怀侥幸,周醒说完,再也无法勉强自己留在这里。

  离开车行,便利店买瓶冰水,周醒灌下大半,衣衫被打湿也无所谓,她回到车上,在后座笔直地躺下。

  今天这事办得不漂亮,前后矛盾,已暴露无遗,等周凌反应过来,三天之内必找上门。

  可换谁来都很难保持清醒,尤其在看过周凌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怪不得竹子姐说千万不能在这种时候见到周凌,估计也是怕自己心软。

  还是会为她心软吗?

  是了,从小到大,前前后后加起来,快十五年。

  周醒不想钻牛角尖的,尤其在这种不合时宜的境地,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逛家具城那天,她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事实不可否认。

  事实不可否认,周凌和孟新竹相识十五年。

  从懵懵懂懂的少女时期,到世俗所认为的而立之年,即使中间周凌短暂跟秦南在一起过,就时间上来说,还是孟新竹和她相处最久。

  即使关于爱的激情和火花随时间变得冷寂,或许还有亲情。

  即使冰化成水,它依旧盛在杯中,本质没有改变,化学性质和分子结构亦是相同。

  而她周醒呢?起初甚至要借用周凌堂妹这个身份,才有资格出现在她身边。

  否则她们只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可能这辈子都不能遇见。

  如果没有遇见,就不会为她伤神……

  此念一起,周醒顿感恐慌,明知是心理上强迫感作祟,却还是不由自主因为这种荒谬的念头而痛苦。

  直到孟新竹打来电话。

  “刚才量尺寸的师傅来了,做窗帘的和打柜子的,前后脚,我分别问过他们,窗帘一周内就能安装,柜子要久一点,合同写半个月,不过师傅说应该可以提前个三五天,安装的话也就一天……”

  熟悉的柔缓嗓音安抚了焦躁,周醒在她的话语中慢慢平静下来,努力调整声线,“幸好有你,不然我肯定抓瞎……谢谢姐姐,嘿嘿。”

  “怎么感觉你怪怪的。”孟新竹敏锐察觉到周醒异状,猜测:“是不是周凌跟你说什么了?还是打架了。”

  “没打架。”

  为转移注意力,周醒先从小助理跟她吵架说起,不咸不淡骂了几句,才说起周凌,省略后半段,只复述办公室中简短对话。

  “然后助理说有车商到访,我趁机走掉。”

  “好吧。”孟新竹不再纠结这个,“她就算知道也没关系,暂时没有你的住址,短时间不能找到我们。”

  然后她们商量晚饭吃什么,又随便聊了些有的没的才依依不舍挂断。

  就是腻腻歪歪这几分钟坏了大事,也是周醒思虑不周,忘记一位关键人物。

  给周存伟拨去电话,得知一个惊天坏消息。

  “你怎么知道冰冰找我问你住址,她两分钟前给我来的电话,说你搬走的时候忘了问,要给你个惊喜,带礼物去看你呢。”

  “你跟她说了?!”周醒在车上跳起来,撞到车顶,“啊”地惨叫,捂住脑袋匐倒座椅。

  还上个锤子班,挂断电话,周醒手忙脚乱爬向主驾,火速往家赶。

  万般庆幸,到家时孟新竹不在,大概是去超市买菜,周醒房中来回踱步,满心燥郁,后背起了层密密麻麻的热汗。

  不过十分钟,也许更短,门铃响了。

  周醒倏然驻步,扭头。

  屏息几秒,她踮脚悄无声息来到门边,猫眼里看。

  果然是周凌那张该千刀万剐的冰块脸。

  住址暴露,躲也躲不掉,周醒默默退后两步,冲进卧室翻出那件压箱底的黑毛衣,利索套上身,而后大步走向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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