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2)

  小时候周醒很喜欢看下雨,蹲在肆方镇老宅屋檐下,看雨花一朵一朵在水泥地绽放,看散尾葵像优雅的水鸟细致梳理羽毛,看三角梅矫挠不凡的枝干忧郁攀匐在屋顶,落洒片片深红。

  看得久了,水花溅透鞋子,手脚都冰凉凉,还是不舍离去,直至雨驻。

  后来孟新竹出现,四方景里多个撑伞的白裙少女,周醒便时常盼着下雨,成了墙边一朵小蘑菇,默不作声等她来。

  日子久了孟新竹难免注意到她,收伞立在墙角,拢了裙摆蹲在她身边,“看什么呢?”

  “看你啊。”小小的周醒还不懂什么是害羞,言语大胆直白。

  注意到她半边身子都被水浸湿,孟新竹牵她回房,换了干爽的衣物,再回到檐下看雨,给她找来小板凳,雨伞留下,叮嘱说:“挡着点。”

  小小的周醒支着脑袋,“你呢?”

  煞风景的一幕出现,周凌将雨伞举至她头顶。

  长大离开肆方镇,住进高楼,雨景变得遥远而渺小,雨声也稀弱,周醒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适应,日子匆匆忙忙,也没时间停下来好好看雨。

  对孟新竹,周醒其实不甚了解,幼时年龄差距太大,长大后碍于身份也不好轻易靠近。即使近来关系变得密切,周醒对她要做的事和正在朝前推进的计划,也是半懂不懂。

  周醒猜想,孟新竹也许还没完全从姐姐和妹妹的身份中转换过来,她反省自身,有时行事确实太过莽撞,不被人信任和依赖也是正常。

  换位思考,有个小五六岁的妹妹天天在耳边叨叨说我喜欢你,一天二十四小时却能闯出二十五件祸事,前一秒哇哇大喊着“我恨你”,下一秒又跑回来说“我想通我不恨了”……

  还坐在便利店里等烧烤外卖的时候,周醒略略想象一番,感觉苦恼。

  怪不得大家都爱姐姐。

  即使姐姐总在犹豫不定,常常出尔反尔,对人遮遮掩掩。

  于是周醒开始在手机上搜索星座特征,试图探索人物内心,进行更深层次的挖掘。

  “自尊心非常强,不擅长表达,优柔寡断,过于追求和谐……自古天秤出美女。”

  前面准不准的,周醒还不确定,最后一点倒是毋庸置疑。

  结合星座来看,很多难以参悟的矛盾点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倒不是说星座归纳得有多准确,而是周醒想通了一件事情。

  她就那样。

  人是复杂的生物,很难精准用几个固定词汇来概括,前一秒决定的事,下一秒或许就反悔,情绪也随环境时时起伏变化。

  世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它们离开树干飘落时的轨迹也绝无重叠。

  研究半天星座,两眼专注盯屏幕盯得头晕眼花,周醒参悟出第二个道理。

  想再多不如做一件,干就完事。

  现在周凌就站在面前,她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醉酒状态下,本就不够清醒的脑子会更加糊涂,周醒只需要再给她一点点小刺激。

  “等你可真是等得我心都焦了。”周醒手揣兜围着她转圈,嘴里咔咔嚼着薄荷糖,“还不赶紧上楼,早完事早回去睡大觉。”

  周凌本能望向细雨中的楼栋,深夜中稀疏的几盏明灯格外好分辨,竹子还没睡吗?

  “哦对了。”小助理才想起来,“之前竹子姐是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说……”

  她懊恼捶头,“老板对不起!我忘了,竹子姐说要等你回去的。”

  “等我回去?”周凌跌跌撞撞往前走,口齿不清,“为什么,在等什么……”

  “那肯定是有事要说呗。”周醒屁颠颠在后头跟,“还能不能走啊,要不要我背你?”

  周凌没心情在这儿跟她磨嘴皮子,撇开助理独自上平台电梯。

  周醒门禁卡虽已归还,没办法上楼,平台处的人脸识别孟新竹带她来录入过,倒是不着急,看小助理目光担忧,忍不住道:“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我当然是在操心我自己!”小助理直跺脚,“那么大的事情,我竟然给忘了,要是她们因此而闹矛盾怎么办?”

  “不会闹矛盾了。”周醒安慰说。

  小助理问你怎么知道,周醒大笑,“马上就分手了呗,分手就再也不会闹矛盾了。”

  凌晨四点,一天中最暗最冷的时刻,雨又开始下,哗哗的,渐渐大起来。

  周醒不跟她啰嗦,让她早点打车回去,刷脸进电梯,赶在雨势彻底变大前躲进楼栋口。

  同一时间,周凌打开家门,沙发上盖着小毯浅眠的孟新竹揉揉眼睛坐起来。

  她抵不住困倦,刚睡下,不到十分钟又被门锁声音惊醒。

  客厅大灯关闭,只余沙发边一盏造型别致的落地台灯,玄关处黑暗,模糊长影倚在墙边,看不真切。

  孟新竹喊了声“周凌”,没有回应,她穿上拖鞋也走进暗处。

  周凌看到了空地上的行李箱,白色,方正,像块巨大的冰,散发森冷寒气,她心中震颤,一时呆滞。

  浓烈酒气扑鼻,孟新竹叹息,“我等了你好久。”

  默了片刻,周凌哑声开口,“等我做什么,你去睡就是。”

  她不愿接受事实,装作若无其事。

  “我决定要走了。”孟新竹语调平静,甚至可以说温柔,“想跟你正式道个别。”

  “去哪里。”周凌好似站立不稳,手臂撑住鞋柜,身体完全挡住了门,“已经很晚了,先去睡吧。”

  “本来有很多话想跟你说的,面对面,觉得没必要。”

  话出口的瞬间,孟新竹又摇头,“其实还是想说,尽管我已经努力劝服自己要做到狠心不在乎。”

  话一旦起头就没办法停下,她继续自顾自讲,没办法做到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一开始,我们约定,把钱都存在你那里,因为我总是喜欢买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虽然我并不觉得那是无关紧要,但既然你不喜欢,我就不买了,把钱都给你。”

  “你也许诺,将来分手会把钱和房子都留给我,我说不要钱,你说那就房子,因为房子始终是我付出最多,从它还是光秃秃几面水泥墙,创造它的繁荣和维护它的整洁,都是我一个人……而你也知道,我是没有家的人,我最怕没地方住。”

  话至此,孟新竹却忽然顿住,闭眼轻轻摇头,她等到凌晨四点的本意是道别,并非控诉。这些话没有意义。

  房子安静几息,周凌黑暗中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圈来怀抱,安抚轻顺后背,“不说这些好不好?很晚了,我们去休息吧。”

  孟新竹一动不动,屏息抵抗对方周身酒气混杂纸莎草后调微苦的烟熏味。

  曾经她非常迷恋周凌身上的味道,纸莎草搭配馥桂调,是令人着迷严谨气质的都市女人味。

  现在周凌身上味道有了变化,不知是更换了搭配还是品牌,或者说就是不爱了,无论她喷什么香,都无法再为她调动情绪。

  她的唇几次险险擦过下颌,手臂也在腰肢收紧,孟新竹无动于衷,“有时候我觉得你挺奇怪的。”

  “哪里奇怪了。”周凌声音软下来,手掌细抚她脆弱纤细的脖颈,气息变重。

  “你以为现在跟我做一场,就能让我回心转意吗?”

  孟新竹在黑暗中寻找周凌的眼睛,“从提出分手,为了逼迫你,我找来秦南,还故意用周醒气你……”

  她缓了缓,“你不是一直觉得我跟周醒做了什么吗?你猜我们到底做没做。”

  如愿以偿,周凌眸中情动的火苗熄灭。

  孟新竹推开她,整理褶皱的外衫,五指细细梳理长发。

  “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耗不过你,我决定离开。”

  周凌垂手颓败立在原地。

  没办法再若无其事粉饰太平,审判降临,头顶铡刀迅疾落下,她看到自己身首异处,鲜血喷溅。

  一直逃避不愿面对的事实终究来临。

  热恋时,孟新竹曾玩笑说,要是分手没地方去,就只能睡桥洞在外流浪了,她们还热烈讨论过,是睡机场好还是睡快餐店好。

  那时她们才刚开始有钱,房子也远没有现在涨得那么离谱,倾尽全部身家,她们买下这套房,签署合同时,周凌想起孟新竹曾经说过的话,存了些私心,房子只写自己的名字,想以此将她捆绑在身边。

  也郑重承诺过,分手一定会把房子还给她,却从来不觉得她们会分手。

  拍案下注,投入这场豪赌时,周凌不觉得自己会输。

  孟新竹怎么舍得。

  “你离了我,又能去哪里呢?”她摇头,“你根本没地方去,你的书庭最多只能收留你一阵子,就算你以后……”

  恍然想到什么,周凌像抓住救命稻草,上前握住孟新竹肩膀,“我可以给你钱的!”

  她眸中霎时迸发出奇异光彩,姿态癫狂,“你不走,我把钱给你,你不是一直想跟孟书庭开个手作店,你去开吧,我给你钱,好不好?”

  “我不要钱。”孟新竹推开她。

  “那你要什么?”周凌语速极快,“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胸口起伏变大,孟新竹目光锐利而清醒,完全局外人身份考究、审度,持续引诱,“我要房子。”

  “你就在你的房子里呀。”周凌急声道:“我的房间就是你的房间,我的房子就是你的房子,我们继续在一起,房子永远都是你的。”

  “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孟新竹态度坚决,“你别再自欺欺人。”

  “那你什么也拿不到。”周凌在瞬间变得阴鸷森冷。

  “我本来也不打算要了。”孟新竹转身拖起行李箱,绕过她走向大门。

  周凌微微侧首,擦身而过之际,容色阴晦道:“你敢走,就别想再回来。”

  压下门把手,最后看她一眼,孟新竹“砰”地摔上大门。

  深夜无人,电梯尚停留在楼层,拖着行李箱站进去,刷卡下行,电梯门将要合拢时,孟新竹将卡片丢了出去。

  双眼几番潮涨,终是难以压抑,她很清楚自己又干了一件蠢事,大大的蠢事,她又变得一无所有了。

  多年付出,所有真心都被辜负,这些年来她勤勤恳恳经营,到底换来什么。

  她只是想要一个家,一片挡雨的屋檐,一堵避风的高墙,一个可停歇的港湾,为什么所有人都联合起来欺负她。

  孟新竹崩溃大哭,眼泪绝望涌动,整个电梯间回响她痛苦的哀嚎。

  电梯“叮”一声,混沌夜雨中格外亮耳,周醒回头,快跑进楼道,孟新竹提着行李箱哭着走出,她一时无措,“你怎么了?”

  情绪持续崩塌下跌,对周醒视若无睹,孟新竹袖子横擦过眼睛,拖着行李箱走出楼栋。

  周醒拉住她手腕,“等我一下我去拿伞好不好?”

  孟新竹甩开,“不要你管!”

  “是不是周凌欺负你了?”周醒追问。

  她无动于衷,直直走进雨里。

  周醒劝不得,也拉不得,只能快速脱下身上外套,手臂撑开罩在她头顶。

  焦灼等了一夜,结果似乎比想象中更坏,起码孟新竹现在状态可以证明。

  “周凌是不是动手了?”周醒想带她快点走到淋不到雨的地方,再次被她推开,她胡乱扯下头顶外套,狠狠摔在地上,大声叫骂,“你们周家没有一个好东西!”

  周醒把外套捡起来,有点委屈。

  她单薄的外衣很快被大雨湿透,双肩颤抖着,像一朵飘摇的残花。

  “为什么所有人都来欺负我,你们都那么有钱了,为什么还是要拿走我的房子。”

  “我是不是特别蠢?”她看向周醒,“那份合同我不应该撕掉的,我不撕掉就有房子了,就不用在外面淋雨了。”

  目光疼痛,周醒上前抱住她,“你跟我回去吧,回去就不用淋雨了,明天我就把房子过户给你。”

  “我不要!”她吼叫。

  “不管你要不要,都不能一直淋雨。”

  周醒去拉她行李箱,她护住不给,周醒不管了,连人带箱子一起拖走。

  她起先挣扎,后来没了力气,被周醒连夹带抱拖进平台电梯。

  箱子丢到一边,周醒揽紧她不松手,她身体被雨浇得好凉,小幅颤抖着,在怀中低低啜泣,含糊问:“你为什么会来。”

  她温热的气息喷洒脖颈,周醒把她往怀里紧了紧,“我一直就没走,在等你。”

  想想不对,又说:“确实被你气走了,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很容易就自己想通,所以我回来了,等你到深夜。”

  孟县泪眼朦胧抬起头。

  电梯到,周醒换了只手抱她,然后去拉行李箱。

  出小区又要淋雨,周醒本想回去车上拿伞,想想还是算了,带她冒雨赶去车边。

  走一半,她又开始闹脾气,哭嚷着说要回家,找爸爸妈妈,蹲在地上可怜兮兮抱紧自己。

  周醒心疼,也感到无奈和好笑,耐心哄慰,“明天去好不好,我带你回老家,看爸爸妈妈,也看看阿嬷,今天先去我哪里。”

  “我不去。”她手抹一把脸上的水。

  “不去老家还是不去我家。”周醒问。

  她吸鼻子,“都不去。”

  周醒直起腰看她几秒,懒得再跟她废话,从身后抱住她腰肢,整个人朝前举起,不由分说就往车边走。

  她没有挣扎,大概是没力气了,湿漉漉被塞进车后座。

  周醒随即去搬行李,关闭了后备箱,再回到主驾扭头去看,她像只刚刚被打捞上岸的小猫,因恐惧而瑟缩,任人摆布。

  之后周醒再没费什么力气,让她下车就下车,让她上楼就上楼。

  神经紧绷,陌生的环境让她不安,警惕东张西望,周醒不曾松开她的手,直到进家门,打开花洒放出热水,把她推进卫生间。

  周醒打开她行李箱翻找牙刷和洗面奶时,不免想起重逢那日,她也是这般蹲在箱边整理。

  诸多奇妙重合,箱子淋了雨,里头衣裳全都湿得不能穿,周醒找出牙刷先放在盥洗台,回房间翻来浴巾和睡衣,直接开门走进浴室。

  这完全是本能,周醒还没反应过来家里多个人,加之门没反锁,竟猝不及防与她撞个对面。

  浴室热气氤氲,女人蜷缩着一对小小的肩膀赤身站在莲蓬头下,长发水草般紧贴身躯,曲线娆美,毫无防备袒露人前。

  她一言未发,目光惊疑。

  “送、送东西……”周醒迅速移开视线,把浴巾和睡衣一股脑塞高处架子上,“砰”地合拢门。

  房子很乱,新到的餐桌四个桌腿还绑着泡沫,桌上一堆乱七八糟的快递盒子,周醒翻出一袋准备大姨妈用的红糖姜茶,进厨房等待烧水时,拧眉咬着指甲盖,满脑子都是浴室里那幕。

  水烧开半天她都没反应过来,直到耳边隐约传来呼唤,才慌忙跑去浴室。

  门缝里红扑扑一张小脸,“帮我拿下拖鞋。”

  “哦哦!”周醒返回客厅,行李箱翻出拖鞋,摆在门口。

  门“哐”地合拢。

  周醒摸摸鼻子,不由扭头去看盥洗台镜前的自己。还好,神色如常,没有不自觉流露出什么猥琐表情。

  紧接着门开,周醒扭头,孟新竹已经换好睡衣,脚伸进拖鞋里,“你快洗。”

  周醒站着没动。

  孟新竹径直走过,“我去给你找睡衣。”

  主卧很乱,还没来得及定制衣柜,周醒先买了书柜用来装衣服,孟新竹环顾一圈,叹服,柜中翻找。

  周醒探头瞧她满脸无可奈何的样子,捂嘴偷笑一下,快速扒光自己闪进浴室。

  人家却没兴趣看她,找来衣服,隔着门说:“给你放在洗手台边了,台子我擦过了,干净的。”

  “知道啦!”周醒大声。

  她洗完澡出去,孟新竹已经把脏衣服都塞洗衣机,四处留下的水渍也清理干净,正坐在主卧靠窗的懒人沙发,小口喝着杯里的姜茶。

  倒挺有女主人觉悟的嘛,周醒暗想。

  热气又熏红了她的眼眶,她看起来无助又可怜,周醒蹲到她面前,手指点点她膝盖,“还难过吗?”

  她双手捧杯,往前递了递。

  “给我喝呀。”周醒明知故问,又笑,“我身体好,不用喝。”

  孟新竹垂眸不语,坚持往前递杯。

  周醒盯她几秒,接过玻璃杯,仰头一饮而下,杯子顺手搁在飘窗,“满意了吧。”

  孟新竹终于抬眼。

  面前的女孩长发湿漉,双眼剔亮,刚洗过澡的缘故,嘴唇水润饱满,这一晚上的辛苦折腾,对她似乎毫无损耗,她看起来依旧精力充沛,神气活现。

  “你为什么把我带到你家里。”孟新竹定定看着周醒,问出心中的疑惑。

  回想此前雨中狼狈,她不免感到羞惭和自卑,猜想周醒或许没那么喜欢她,否则之前为什么两次请求亲吻,都被拒绝?

  刚才在浴室,明明已经看到,却没有任何举动,定然也是嫌弃她。

  是了,就像周醒自己说的,她长得不赖,身靓腿长,外向有活力,积极又上进,想认真追个女孩子,怎么可能会没有恋爱谈。

  不,或许也是有喜欢的,只是在日复一日的刻意的漠视和犹豫中逐渐损耗。

  走到这一步,已经耗尽孟新竹全部力气,不想让对方空等,不想再看到对方失意流泪,终于下定决心……

  然而似乎还是晚了一步。

  “不用回答了。”孟新竹黯淡垂下眼眸,“我知道。”

  周醒被她情绪的转换弄得有点懵,“我还没回答呢,你怎么就知道了。”

  “我知道你只是可怜我。”她说。

  “确实很可怜。”周醒接道。

  淋雨小猫谁不怜惜,只想抱在怀里好好哄一哄、亲一亲。

  说到亲,周醒想起一整晚她吃下去的大半瓶薄荷糖,洗澡时刷过牙,刚刚又喝了红糖姜茶,假如亲的话,她会不会不喜欢这个味道?

  发誓要亲秃她嘴皮的,她真到了面前,周醒又可耻怂了。

  “我知道了。”孟新竹捏住袖子边,大拇指无措地抠。

  周醒抓抓脑门,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那你跟周凌,在楼上的时候她是不是又说了什么,还是跟你动手了。”

  话音刚落,周醒看到她眼眶迅速湿红,泪珠颗颗就掉下来。

  最受不了她哭,周醒心口刺痛,眉眼黑沉下来。提到周凌,她反应这么厉害。

  “你又哭什么。”周醒颇觉刺目。

  头压得更低,孟新竹低低啜泣,许久才对着自己袖口,梦中呓语般,“她不愿意吻我。”

  第三次了。

  周醒双目浮现悲凉,心电随她溅落在手背的潮漉而拉直成平直的一条。

  这么多眼泪没有一滴是为她而流,她还是死皮赖脸贴在人面前,心中呐喊着“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她果然是舔狗。

  算了,何必强求,即使连拖带拽把人弄到家里又怎么样,人家迟早要走。

  周醒起身,脚步沉重如灌铅,不知该去向何处,只是迫切想逃离。

  然而几步后,她蓦地回头,失落的三魂七魄在瞬间归位,眉峰紧锁着探究投去视线。

  正对上孟新竹一双悲楚万分的迷濛泪眼。

  起死回生,心脏激跳出前所未有的癫狂,周醒脚下生风,大步回转。很想骂自己一句傻逼,但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俯身,周醒捧起她双颊,毫不犹豫吻下。

  在想象之中,却是预料之外,半份姜茶的甜,半份眼泪的咸,滋味吮尽后,更能品鉴出那唇的软。

  有点舍不得吃,短暂分离,也稍缓心跳,周醒托住她后脑,小口啾啄她无瑕的腮,鼻尖迷恋嗅闻,声音像含了一把滚烫的沙,“我早该这样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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