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古代言情>帝台春【完结】>第209章 李静

  谢兰因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李静。

  其实刚开始他并没有认出她来,是近侍提了一嘴“这是李美人”,他还问了一句“哪个李美人”,宫人说是“皇后的妹妹、尚书的小女”,他才想起来。毕竟宫里有至少不下两个李美人。

  谢兰因在她面前停驻脚步,问她:“你在这里做什么?没人告诉你这边御书房嫔妃不准过来吗。”

  她竟然哭哭啼啼起来,抽咽说自己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嫔妃,因为当日她没能成功侍寝,被送了回去。

  她居然稚心未泯地公然说出这种事,引得四周宫人掩嘴偷笑。

  谢兰因不耐烦地告诉她她是嫔妃,只是自己没空,过两天再安排人给她指住处,如果是为这种事来的,现在可以滚了,别挡路。

  她道:“回,回陛下,臣妾不是来说那个的,臣妾是……求陛下放过臣妾父亲,不要因为我上次惹了您不高兴,就要惩罚他,呜呜呜……”

  她居然以为是自己的错,连累家族。谢兰因望着她肝肠寸断的模样,脑海里浮现出寒无见为自己父亲求情的模样。当时他说,他可以替他父亲去死。

  谢兰因神色黯然下来,声音放柔了:“进来吧,给她赐座,再给她一杯茶,一块手帕,把她的脸擦干净。在旁边不许哭,多哭一声朕赐你白绫。”

  新封的李美人突遭盛宠,如日中天。陛下还用她的名字为她拟了封号,静美人,时刻把她带在身边。如果说只是为了拉拢李尚书,未免太过小题大做,有人猜陛下这次动了真情,有人猜静美人是贵妃柳氏的替身。

  幕僚把寒无见扔回草堆上,鞋尖对准他血淋淋的伤口,用力,豁开里面的血肉,“所以,他抛弃了你,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死活了。他身边有李氏,你呢,孤身一人,为什么还要苦苦为他支撑呢?”

  寒无见想告诉他,自己只为自己支撑,他不会因为拷打就同意他们的无稽之谈的。但他一张嘴,嘴里就涌出猩红的鲜血。

  幕僚挥手,一个狱卒上前喂他吃药,防止他死了。

  幕僚道:“寒公子,在下敬你是个汉子,刑具都走了一遍,仍然守口如瓶。但固执并不是什么优点,而是死脑筋。痴情对负心人是没用的,真正的聪明人是能屈能伸的。实话与您说,就算你继续嘴严,我们也会差人模仿你的字迹,蘸你的血来写就。至于家族印章,这您就更不需要担心了。”

  寒无见闻言睁大眼睛,他什么意思,意思是父亲也从中作梗了,他同意谢辞的做法,父亲会同意一切反对谢兰因的举动?

  幕僚适可而止地总结:“所以,您的牺牲根本是不必要的。不管是因为痴情还是您本身的恪守正道,除了让我等一干人敬佩之外,其他人都不会知道。谢兰因也不会,他也不想知道。所以何必呢?”

  寒无见继续无动于衷。他们在虚张声势,想用各种方法来说服、威胁、恐吓他。他只是不想被人利用而已。

  寒无见的沉默等同于拒绝。幕僚深深叹了一口气,“您会死的,谁都救不了你。如果王爷会死,你是第一个给他陪葬的人。”

  “死,那有什么好怕的,和谁葬在一起,成为什么样的祭品,又很重要吗?”寒无见低声。

  “是的,死并不可怕,尤其是您这种沙场见惯了生生死死的人。”幕僚相当会饶舌,说话间隙,他差人把炭盆搬了进来,“外面下了好大的雪,您恐怕不知道。”他继续跟寒无见道,“生死只是一瞬,也许只有绵长的痛苦或者恐惧本身才能叫人恐惧。这是您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大人,松口吧。”

  寒无见趴在草垛上,摇了摇头,带动身上的锁链叮当作响。如果他还有力气,他会找很多漏洞和间隙,用铁链锁住对方的喉咙,逼迫他们让开。也许他们不会让开,把他和幕僚一起刺死,也许还有转机。无论如何,这种事一种想象,他没有力气。

  “那好,就这样吧。来人。”

  一把托盘盛上,掀开白布,显露出下面做工精细的匕首,非常纤巧,与其说它是武器,不如说是某种做精细活的工具。

  几个人把寒无见按住了。寒无见透过朦胧的眼睛看着他逼近,他把匕首烧过,然后顺着寒无见的右手臂竖着划下一长条口子,鲜血很快溢满,顺着寒无见手腕滑落。

  幕僚接了半碗血,拿出新的药粉为他撒上,然后细布包扎,防止寒无见血尽而死。

  期间寒无见始终默不作声,眉头都不皱一下,仿佛那是别人的手,那些创口也不在他身上。

  他们给寒无见喂了补血的药,又过了一段时间,寒无见的血止得差不多了,他们重新按住他,把他的右手放上搬来的木台。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幕僚道,“如果王爷落入险境,你也不能安然活下去,再给你一次机会,向王爷低头,他并不是真的想置你于死地。”

  寒无见没有说话,趴在木台上,好像在睡觉。血从他手上漫出来。

  幕僚也不再说什么,炭盆端近,他戴上一层白膜手套,从里面夹出烧红的铁丝,一端在木手柄里,火里还有其他正在灼烧的刀具。

  两个人按住寒无见,烧红的铁丝探入他狭长的手臂伤口,深度不够,于是又用刀尖在伤口里划了一刀,漆黑的血渗出来,几乎叫人看不清里面的血肉骨骼和脉络。

  细密的铁丝探进去,几乎把血都烧干了,伤口发白发黑,依次往下滑动,刀尖再进去刮动,剪断,血一道道涌,很快蘸湿了整个木台,幕僚的整个手都是血红的。

  寒无见痛得脸色发白,喉咙发出几声呜咽,又被血呛到,却咳嗽不出来,他想用另一只手握紧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咬紧牙关,他感到炸裂的疼痛,却意识模糊到分不清那究竟来自哪里,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

  一个人捏住寒无见的下颌,把他抬起来,“他好像不能呼吸了。”

  “他是不是死了?”

  幕僚用手指撑开他的眼睛,看了看他灰色涣散的瞳孔,里面似乎也有血。

  “把他丢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