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古代言情>帝台春【完结】>第139章 试毒

  “你多大了?”谢兰因问她。

  她绞着手指,紧张地、带着羞怯低低地回话:“回,回陛下,奴婢……快十七了。”

  “哦,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谢兰因伸手理了理她头上一只素银簪,“朕身边还没有你这般年纪的少女。你寒大人身边也没有呢。”

  如梦愣了一下,一时没听懂他的意思。

  “你饿吗?”谢兰因突然问。

  她“啊”了一声,根本不知道作何回答。谢兰因挥手,一个宫人捧着一碟糕点上来了,夏知早预料事情不对,听说谢兰因试出毒的食物不会立马倒掉,而是“赏赐”给一些“不听话”的臣子,有时候作警示之用,有时叫他立刻吃下去。

  夏知赶忙向谢兰因磕头:“陛下,求您饶了她吧,寒大人说——”

  “闭嘴。”谢兰因冷漠喝止,转向如梦的声音恢复了自持,“这个是粉蜜桂花糕,里面有一半是沾了甜毒的,有一半是糖粉,二者味道极难辨析,但甜毒发作很快,用不了多久就会毒发身亡。试吧,都会给赏的,活着赏金,死了厚葬。”

  短短一番话,谢兰因说的极其轻巧,姿态不是在让她猜试毒物,反而像简单地请她吃东西。

  “朕赶路,没有多少时间给你。”谢兰因道,“来人,喂她。”

  如梦慌忙抓起两块糕点塞进嘴里,她太过慌张,以至于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如梦在旁边努力地咽着食物,表情几近痛苦。谢兰因在她旁边站着,拿出曾经解的寒无见的发带缠到自己修长手指上,百无聊赖地玩着。

  等了一会儿,差不多了,谢兰因道:“走吧。”一行人才离开。

  夏知扑过来扶住如梦,问她怎么样。后者几乎跌倒,捂着胸口咳嗽不停,惊恐而痛苦地摇头不止。

  谢兰因信步走着,一个暗卫上前,谢兰因低声问:“如何?”

  “是确定的。”暗卫道,“她同谢余没有关系,是她姐姐有。可能她太弱了,也可能不想拉她入局,她什么也不知道。”

  谢兰因生性多疑,她轻蔑地笑了笑:“做姐姐的连死都能利用,妹妹不见得多纯真。何况什么都不知道未必就不能当细作。盯住她,听见没有。”

  “属下遵命。”

  寒无见还没睡,他在等谢兰因。谢兰因没叫人通报自己进来的,然后猝不及防从后抱住寒无见,把头埋在他脖颈处,用嘴唇嘬吻他。

  寒无见开玩笑:“你继续这样几次,我的本能防御都要被你瓦解了。下次真有刺客来,说不定我就命丧于毫无防备。”

  “都说了几次了不要背对门窗,刻意暴露弱点彰显自信?”谢兰因把他抱起来,摁进自己怀中,“你就是太缺乏教训。”

  寒无见推他:“好了好了,今天别弄我了,你不早点休息,你明天上朝。”

  谢兰因说了一个“不”字,继续在他脖子上啃咬,缠着寒无见磨了一会儿,他提起如梦:“那个丫头,你把她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寒无见满带笑意,“能怎么?我身边不缺人,其他人都挺尽责的,我不好留下她。你今天是怎么回事,陛下,你连个小姑娘的醋都吃吗?”

  “这哪是什么吃醋。”谢兰因道,“这叫防患于未然。而且,这难道不是你自己常说的,不要耽搁那些适龄的姑娘,让她们别来伺候。”

  他学寒无见的语气把寒无见逗笑了,寒无见道:“我怎么听起来感觉怪怪的,好像我很自大一样。”

  “这是什么自大,你是名副其实。”

  寒无见用手指勾谢兰因的鼻梁,谢兰因随着他的动作眨眨眼睛,像个真挚的孩子,“对了,我带了你之前喜欢的桂花糕。御膳房不是新换了吗,你看看吃不吃的惯。”

  寒无见长大已经不甚喜欢了,但他不想拂谢兰因的心思,便起来去吃了。

  寒无见看着上面的糖粉,谢兰因笑着拈了一块,道:“放心,试过毒了。我再给你试一遍,你吃我的。”

  他咬了一半,然后要亲自喂寒无见,谢兰因有时候实在腻歪得不行,寒无见只得依他张嘴。谢兰因再给他倒茶。

  “对了,”谢兰因道,“你得快点把喜服挑好,我已经传唤了画师,过几日给你画像。”

  “画像?”寒无见“唔”了一声,“给我?”

  “是啊。”

  “为什么?”寒无见失声笑出来,“你又不是见不到我了。”

  谢兰因没说话,帮寒无见理了理垂落的头发。寒无见穿着寝衣,乌黑长发绸缎一般垂下,面容素净俊雅,眉眼缱绻带着笑意,本身就像幅丹青。

  “平时不能时时刻刻见着你,见着你的画像也好。”谢兰因道,“把你的画像随时带着。看着就安心。”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其实他有这种准备是因为他日后恐怕要亲征,这几乎是无可避免的。他私心想带寒无见走又意识到最好还是别,处于各种利益和对心上人的安全的考虑,他考虑这些的时候几乎不会把寒无见身手不错的事情一并加进去。

  “那你自己呢,”寒无见走过来微微靠着他的肩头,他有些倦意了,“为什么不和我画一起?”

  “我太忙了,不想当天再换好几次衣裳,也不能总是待在画师前。”谢兰因笑了笑,偏脸向另一边,把寒无见搂紧了,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沉沉道,“再说,我也并不是多么喜欢看见自己的样子。”

  寒无见哪里会看喜服样式,除了边角花纹,他不觉有什么不同,只怕辜负绣娘这些时日的心思。

  他绕着架子撑起的衣裳漫无目的地看着,伸手抚摸上面的暗纹,尚衣女官在说着什么。寒景行来了,给他请了个安,问他做什么。

  寒无见笑着让寒景行替他选一身衣裳试。寒景行看也没看,随手指了最近的一件。

  立即有人取了下来,搬动屏风,寒无见捏着喜服上的金线,问这是什么花。

  “合欢,公子。”女官恭恭敬敬道,“寓意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合欢花是死人花。”寒景行的声音传过来。

  寒无见正换衣裳,一名内侍举着镜子,宫人把他长发捋出来。

  “你哪里知道的。”寒无见问。

  “很多人都知道。”寒景行说罢,寒无见弯了弯唇角,没再搭话。

  寒无见换好了,对着镜子略略看了一眼,当即又脱下了,没给寒景行看。

  女官以为他不喜欢。寒无见却道:“就这件吧。”

  寒无见理着衣襟走出来,寒景行面色如霜地盯着手里的匕首,寒无见在他身前蹲下,把手放上寒景行的手:“怎么拿着这个,他们搜你身了吗。”

  宫廷非特许不准带武器入内,违者重惩。

  寒景行笑了,把手放开,给寒无见看:“是空的,叔父,你不要担心,我没有狂妄到会干蠢事。”

  刀鞘里确实是空的,寒无见不知道他玩什么把戏。周遭人已经下去,寒景行把刀鞘倒过来,抽出一封卷起的短笺,慎重小心地放入寒无见手心。

  寒无见觉得格外烫手。他第一时间把短笺握紧了,另一只手抓住寒景行:“谁给你的?”

  “祖父。”寒景行道。

  “父亲到京城了?”

  “两日前的事了。”

  “是的,不对,”寒无见道,“信不会是父亲写的。这是谁的?”

  寒景行困惑得看着叔父,但老实说了,“是阿余叔叔。你真的要娶公主吗?”

  寒无见怔住,“什么?”

  “他们说你在宫里头,是因为强你娶公主。但又有人说你要做皇后。我想着是无稽之谈。”寒景行道,“你现在都在试喜服了。莫非真的要娶公主?娶谁?安平吗,我听说她都死了好几个丈夫了。”

  “不许胡说。”寒无见想斥责他,却提不起这个语气。

  家里大人都瞒着他,觉着他是小孩子,不与他谈实情。他自己心里明明知道了什么,又不愿细究相信。

  “这是你祖父叫你传与我的吗?”寒无见问他。

  寒景行摇了摇头,“祖父得了消息,但是有人看着,他不便与你。阿余叔叔给你写了短笺,我想祖父是不想给你,你不是寒家的人。祖父为什么这么说?”寒景行有些生气,“他不知道您的苦衷。”

  我有什么苦衷?寒无见勉力笑了笑,“然后呢。”

  寒景行道:“是我老师得了来叫我递予你的,他说不是什么涉密的东西,但还是别叫人看见。”

  “李容清公子?”寒无见把纸条拿过来,迅速看了。是谢余的笔迹,寒无见很熟悉,上面果没有什么“为难”之事,几乎什么也没有,仅仅只是问好寒无见,要他注意身体。仅此而已。

  寒无见又看了一遍,确认没什么暗号之后放到一只蜡烛上点火烧了。

  寒景行抱着手问寒无见:“阿余叔叔怎么说?”

  “没怎么。”寒无见止不住叹了一口气,“问了好而已。”

  “他知道你要成亲吗?”

  寒无见看着纸条化作灰烬。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