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云森、甘霖、霍时三人出发去交易行，路途中偶尔见三两个或单个的行人，他们的目的地应该是一致的。
否则这天寒地冻的鬼天气，谁有暖和被窝不要跑荒郊野外来。
交易行，甘霖到达时，这里已经有了不少人等候，其中最显眼的是一位自带空白地带的年轻男人，一米七几的个头不高不矮，瘦的像竹竿一样，皮肤白皙，手上提着一个新奇的金属工具箱。
旁边的年轻男人酸酸道：“修理机械师出在八区垃圾地，毫无用处，真是鸡头不如凤尾。”
“可不是嘛，谭工可惜了。”
甘霖捂着嘴笑了一声，第一个开口的年轻男人明显在讽刺，身边的人硬是没听出来，白白吃了闭门羹。
背后议人是非，活该！
一群人叽叽喳喳一会儿，大白就踩着它的风火轮过来了，分开带走他们，甘霖本以为是让挖矿之类的粗活，正好他可以探测一下矿石的位置，方便过来偷家，结果不知方位穿过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直接到了目的地。
工作是要求他们穿梭在大型机器人大粗腿间，弯腰捡地上的碎渣渣，甘霖一阵无语，大材小用，这是小孩都可以做的活儿。
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不要被大型机器人误伤，这也算个灵巧的技术活了，怪不得上工之前大白强调，出事故概不负责。
唯一一个拥有办公桌椅的就是那位叫谭工的青年，桌子上放着打开的工具箱，时不时有机器人过去举着某个部位，要求谭工修理，甘霖亲眼见有个两米多高的银色机器人一会儿举着胳膊一会儿举着脚，一会儿撅着屁股一会儿挺着腰…
看着某个对机器人而言完全没用的部位大大咧咧挺在面前要求修理的谭工：“……”
手痒，想把这玩意儿卸下来。
银色机器人见他好久不动，可能也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妥，收回挺起来的部位。
然后又把头送到谭工手里。
身后队伍越排越长的机器人们一致愤怒起来，却敢怒不敢言，直接原地休眠。
甘霖看的瞠目结舌。
许是感受到他不可置信的目光，谭工的脸上浮现出两朵火烧云，硬着头皮修理手中的大头。
霍时顺着甘霖的目光看去，升起满目羡慕。
肯定很舒服。
甘霖没有忽视霍时的羡慕，心里有了注意，但很快因为停在原地时间过长，被监工机器人警告了一次，直到午饭时间，他才找到空隙接近谭工，“你好。”
谭工腼腆回了一句：“你好。”
“我听他们说，你是唯一的修理机械师？”
谭工点了下头。
“你是怎么学习的？只有圣城是机械的高科技文明，在旧人类聚集地除了这里根本看不到金属。”
金属都没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你知道圣城？”谭工有点激动。
甘霖嗯了一声，没隐瞒自己的来处，“我之前在新人类城池待过一段时间，见过圣城的大人物。”
圣城的大人物现在就坐在你身边呢！
甘霖瞥了一眼埋头吃吃吃的霍时。
谭工从小在垃圾堆长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交易行了，心思单纯，听甘霖这么直接说出经历，他也没有隐瞒：“是亚撒教我的。”
甘霖头顶问号，刚想问谁是亚撒，谭工就给他解惑了，“就是刚才你看呆的那个银色机器人。”
甘霖：“…机器人教你怎么修理机器人？”
谭工摇头：“他在显示屏里给我看资料、放视频，我在这上面还算有点天分，跟着学就会了，亚撒很好的，他还说圣城有很多修理机械师，但是没有一个人比得上我的手艺。”
说到最后，谭工的嘴角轻轻上扬，抑制不住，可以看出来这句夸赞非常受用。
甘霖对此不发表意见，“你修理机械的时候，我感觉机器人的表现就像是大冬天洗个热水澡一样的舒坦。”
谭工点头肯定了他的比喻，“亚撒也说过类似的话，就像毛孔都张开了。”
甘霖笑了一下直接询问：“你能能教我怎么修理吗？”毕竟我家也有个机器人望眼欲穿想被修理呢。
谭工诚实的说：“我只会很浅表的修理，而且好像只有我能做。”说完他又解释道，“不是我不想教的，亚瑟说过，别人不行。”
谭工心想完了，他肯定以为我是藏私不想教。
谭工也很无奈，之前也有不少人过来凑近乎，过个几天以为关系熟稔说想学，他没法儿教，人反过来就会骂他假惺惺什么的。
甘霖倒是不在意这个，说：“我不能学也没关系，你能帮他修理一下吗？”
谭工有点懵。
甘霖扒拉来霍时，把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来，你修理修理。”
谭工还没从感慨中回神，就又被震惊到失语了。
他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我、我只能修理机器人…”
甘霖凑近他小声说：“悄悄告诉你，霍时也是机器人哦。”
谭工很容易就相信了，他知道这世上还有完全人形的高等机器人，亚撒给他讲过故乡圣城的很多事情。
“我不会处理高等机器人。”
“这样啊。”甘霖有点失望。
谭工不想唯一一个谈得来的新朋友失望而去，只能硬着头皮询问：“他能把金属头颅露出来吗？”
甘霖问霍时：“能不能？”
霍时直接用行动回他，左耳朵变成了金属耳朵。
谭工紧张的四处张望，“等、等下工了，你们可以来我家里来试一试，这里不方便。”
甘霖嗯了一声，他也是这样打算的，问他：“你住在哪里？”
谭工第一次邀请人去他家里，有点开心：“在八区的边上，我家很大的，天黑了你们可以留下来过夜。”
他没有说是垃圾地，新朋友这么开明，一定不会因为垃圾这两个字就嫌弃他的住所。
甘霖回了一声好，然后赶紧扒拉完最后一口饭，跟他拜手：“我去上工了，待会儿见。”
谭工也学着他的样子摆手。
甘霖有意与云森汇合，忙着忙着就偏到云森身边了，这片空地很大，多是来来往往的大型机器人搬运原石，通过考核获得雇佣机会的人不多，监工机器人不允许他们抱团，通过机算，抱团唠嗑的人们干活效率比独自干活的效率低不少。
所以一般一大块区域都是一个人负责捡捡捡。
甘霖快速的说了一下谭工的事情，并让他下工直接回家，自己和霍时跟谭工走。
云森确认的问了一遍：“真的不需要我跟着吗？”
甘霖笑道：“放心，谭工那白斩鸡，我一个能打三个！”
云森心想，我看你是因为身后跟着霍时，才敢上蹿下跳。
真不明白，那傻小子身上哪儿来的安全感，要说没没傻之前，他还认。
跟家长报告完夜不归宿得到允许后，甘霖像放飞的鸟儿一样穿梭在大型机器人的大粗腿中。
忙碌起来的时间就像流水一样逝去，很快到了黄昏，一群人风尘仆仆归家去。
跟谭工回去的路上，甘霖说起了怎么来交易行的经过，听他们俩被叉出去的时候谭工笑的前仰后合。
谭工惊讶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通过考核的迅速，“没经历考核是不可能的，这里上工的人都要经过层层筛选，首先是身体上不能有任何伤口，也不能生病。”
“那不是都得被淘汰了，渔民村靠海而生，冬天手上脸上都是冻疮，我听李航说话的语气，这边上工很容易的样子。”
“分配的地方不同，他们干活的地方根本不在交易行里，统一蒙着眼睛被拉走，连续上工一周才能回来。”
“噢，是这样啊。”甘霖恍然大悟，“怪不得今天聚集交易行的人不多。”
“能来里面的人都不是渔民，交易行还有很严格的晋级程序，比如我因为从少年时期就去交易行上工，才会等级最高，无意间发现我的修理机械天赋后，直接把我的等级提上一个大层次。”
“但是你的成功不可复制。”
“对，虽然我也不太清楚里面的缘故，亚撒也解释不清楚，他只说我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人，还说真可惜我没能生在圣城。”
甘霖认真观察他脸上的神色，“你不觉得可惜？”
谭工温柔的笑着摇头，“那就不是我了。”
甘霖认同道：“确实，命运会在冥冥之中牵引你走上这条路，才叫天生吃这碗饭，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说完他又感慨道：“你看多巧，新人类城池的交易行都不需要雇佣新人类，而你就生在了旧人类聚集地，偏偏身边就有了一个需要雇佣人类的交易行。”
谭工也认同：“是这样的，我很感激现在的一切。”
一进到垃圾地，许多脏兮兮的少年、少女与谭工打招呼，脸上都带着感激的灿烂笑容，谭工解释说：“我把交易行给的星币大部分都给了他们，我反正也用不上，就留给需要的人了，这里有很多被抛弃的孩子。”
“嗯。”甘霖点头，这一幕似曾相识，九区的垃圾地也是这样，随处可见的残疾孩子，同样幸运的是他们都有一束光，九区是宋明觉，八区是谭工。
只是九区更加幸运，大统一后得到了有秩序的生存环境。
甘霖再次深刻认识到他们做的事情有着怎样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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