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古代言情>和道侣和离以后【完结番外】>第64章 第 64 章

  “连瀛!”

  祁凤渊余光见有黑影向宋天章而去,前有宋平澜拦着,他无法越过宋平澜到她那儿去,心中急切,他忙扯下发带将手腕缠住,遮挡住命契线发出的光亮。

  连瀛的影子一点点与黑暗融为一体,祁凤渊又唤道:“连瀛,我不会有事的!”

  “他也不会有事的,你不必担心。”连瀛的影子沉声道。

  听罢,祁凤渊悬着的心稍微回落,那口气没舒缓多久,“嘭”地一声,他的后脑猛磕上墙壁,半身嵌进墙里。

  体内血气翻涌,他咳出一口血,血顺着下颌蜿蜒流过宋平澜的手,滑进了衣襟里。耳旁响起了嗡鸣声,好一会儿,他才听清宋平澜对他说:“……担心你自己吧。”

  宋平澜的手紧掐着他的脖颈,咳嗽声在此力道下皆化作丝丝红线流泻而下,血流得越多,宋平澜的五指愈发收紧。祁凤渊眼睛眯起缝来又微微睁开,如此反复,意识开始迷离。

  快要昏过去之际,宋平澜的手陡然松开了,黑暗里传来破空声,而后是利器刺入皮肉的声音——宋天章射过来的箭,扎扎实实刺穿了祁凤渊的肩头。

  “呵,真是我的好女儿。”宋平澜笑道。

  这阴差阳错的一箭让祁凤渊意识回笼,他抑制着咳嗽的欲望迅速伸手拔箭,箭一拔出,鲜血瞬时喷涌,浸润了他的整片肩头。

  祁凤渊倒在地上,此时此刻才剧烈咳嗽起来,每一声咳都呕出一大口血,他扯开腕上发带,命契线从微光变得更亮了些,血喷溅在命契线上衬着光十分刺目。

  连瀛的影子再次挡住了宋平澜,那些黑影显现也朝宋天章方向而去。

  祁凤渊思绪急转,他无符无灵力,身无长剑,他需要时间去思考,而这些时间需要连瀛的影子与宋天章为他争取。

  ——这么多年来,阿欠为什么没有控制宋天章?宋天章情绪不稳,入侵神识,操纵心智,这对阿欠来说该是轻而易举,但阿欠宁愿选择离间师兄和宋天章的曲折手段,也没有这么去做,是因阿欠做不到吗?

  ——宋平澜闪躲“炎星”的攻击,这证明“炎星”一定能够对阿欠产生伤害,可为什么宋平澜由始至终未有一丝争夺“炎星”的举动?

  ——宋平澜针对他,是因他毁了神像惹恼了阿欠?宋天章手握“炎星”,对阿欠威胁更大,若他是阿欠,一定会先除掉宋天章,不该是对付他的。

  若他是阿欠,若他是阿欠……会怎么做呢?

  师兄、连瀛、连洲都去哪儿了?

  命契线亮光大作起来,祁凤渊咳着咳着,竟咳出了泪,他眼眶湿润地抬头,对连瀛的影子哑声道:“连瀛,你骗我。”

  命契线光芒强盛,连瀛怎么会没有事?

  祁凤渊扭头强吐出一口血,似是把血都吐了个干净,他像是个没事人一般站起,箭在他的手指间翻转,被他轻轻一抛,箭射中一个黑影,黑影消散后,箭掉落在宋天章脚边,发出一声响。

  宋天章犹如惊兔,颤抖一下,语带哭腔喊了声:“祁道长。”

  隔着越渐强的光芒,隔着闪动的黑影,祁凤渊望进宋天章眼中,不含情绪道:“宋姑娘,你也在骗我。”

  祁凤渊细细回想,宋天章每每说话都会提及她的娘亲,这是下意识的爱母情切,还是具有某种更深的含义?

  她这是在请求,让我们别杀宋平澜吗?祁凤渊心想。

  祁凤渊确信,宋天章很难对宋平澜下手,甚至是不愿旁人伤害宋平澜,既然如此,师兄又为何让宋天章陪同去取“灿阳”?宋天章说“不宜硬夺,只能巧取”是不是想拖延时间?宋天章又为何主动提出留在暗室内取“炎星”?

  祁凤渊轻笑一声,想明白了:

  若他是阿欠,他会选择杀了宋天章,可是被阿欠附身的宋平澜无法做到这一点,因为能为女儿付出性命的母亲是不可能对女儿下杀手的。

  宋天章早知宋平澜还留存神识,她杀不了宋平澜,她做不到,她也从未对他们应承过这点。

  虞九阳让宋天章去取“灿阳”无非是想让宋天章作出抉择,宋天章确实如虞九阳所愿作出了选择,只是这选择并非如他们所想,是他们想当然了。

  连瀛的影子正与宋平澜缠斗,宋天章惊慌失措地闪过黑影的袭击,地上全是“灿阳”的碎片,手腕的命契线还犹自发光……祁凤渊看在眼中,红了眼眶。

  虞九阳为锦衣城自刎时心中想什么?

  虞九阳屡次放过宋平澜时心中想什么?

  虞九阳在面对宋天章时心中又在想什么?

  “宋姑娘,我师兄,”祁凤渊双眼紧闭后睁开,那双眼温润又疏离地看着宋天章,“与你两清了。”

  因果缠成繁复的绳结,捏头寻尾地解开,因果不过是一根绳上的两端,可谁又断言因是绳头,果是绳尾呢?

  因生果,果又生因,因果互化,天理循环。

  虞九阳和宋天章互为因果,既如此,两清了。

  祁凤渊道:“连瀛,我要剑。”

  话音落,连瀛影子动作一顿,在祁凤渊眼前横现出一把通体全黑的长剑,他手落在剑柄上,缓缓收拢五指,握住后手腕转动轻挽剑花,剑尖于空中划出弧度,擦出了星星火光。

  这是仙门剑法的起式,祁凤渊练过千万遍,已经烂熟于心。这一式名叫“断因果”,他曾问过师祖这名字的含义,他师祖解释道:“沾因带果,人自苦也;斩因断果,求无拘束也。”

  无拘束的人,才在大道之中。

  可惜,他和虞九阳都已距大道甚远。

  “宋小姐,得罪。”

  祁凤渊说道,朝宋平澜的方向一剑劈去,万千花苞忽而在宋天章眼前绽破,一呼一吸间又全都枯萎衰败,她心旌摇曳,泪如雨下。

  温柔的剑意如春风拂过宋天章脸庞,又似料峭的春风朝宋平澜猛烈扫荡而去,那是森冷、严寒、了无生机的一剑!

  宋平澜不避不闪,双手垂下,像是放弃了抵挡。她闭上了眼睛,轻轻地唤道:“章儿。”

  祁凤渊侧首,挥出一剑后,紧接着又是一剑。第二剑将他先前那一剑阻断,以至那已成的剑势如同斩断的浪涛,分别向两边涌去,落到宋天章脸上,只剩下轻柔的风——

  宋天章双手张开挡在了宋平澜身前!

  “宋姑娘……”

  祁凤渊余下未尽的话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在暗室内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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