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古代言情>和道侣和离以后【完结番外】>第28章 第 28 章

  就这样,连瀛赖上祁凤渊,单手搂着人家的脖颈,另一手指路。祁凤渊的头发全都拨到另一侧肩上,连瀛挨近了,能闻到从祁凤渊衣领散发的天衣白兰香气,但他不敢靠得太近,前胸离着祁凤渊后背约有一拳,恰恰是一个亲密却有分寸的距离。

  下来的人也跟在他们后头,楼明在和人搭讪,那个修士说:“槐城的人放火杀人,谁出密林就砍死谁,还下了一张缚仙大网,御剑飞行的人都被缚住烧死了。他们人多势众又藏在暗处,这哪里打得过呀。”

  连瀛心道:“何止是槐城的人,再过不久,就连槐城的人都得逃下来。”

  “到了。”不管后头的细言碎语,连瀛专心指路,他轻拍祁凤渊肩膀,示意放下他。

  平地尽头是一片沼泽地,沼泽很大,望不到头,似乎除了过这片沼泽地别无他选。

  沼泽另一端会不会更加危险,无人确定,众人犹豫里,祁凤渊道:“我去查探,你们在此地等我。”

  祁凤渊御剑升空,另有一名修士道:“我与你一同去。”

  于是两人御剑飞往沼泽地深处,在等他们回来的过程中,阿林捡了块大石头扔进灰黑色沼泥里,大石头沉下一半就不动了,阿林又搬起一块更大的石头投掷进去,那块巨石只沉下一点点。

  阿林望着沼泥若有所思。

  “回来了。”有人喊道。

  祁凤渊倒提一把剑,另一手抓着那名修士回来了,御剑落地时,众人才看清那名修士脸色发青,嘴唇发紫,已是不省人事。

  祁凤渊道:“再过去一里,有沼气,沼气含毒。”

  那名修士的同门质疑道:“为何他晕了,你却没事?你——啊!”

  连瀛从后头踹人一脚,将那名修士揣进了沼泽中,那人狼狈爬起,脸上糊了一脸的泥,他只抠出眼睛和嘴巴的泥好方便对连瀛破口大骂,不一会儿又反应过来,那沼泥只及小腿,竟是这般的浅。

  他不可置信地又踩了踩,脚下实感如踩平地,踩了几脚似乎踩到什么,他“啊啊”叫唤着,单脚跳上平地来。

  那名修士一屁股坐到地上,动作飞快地褪去鞋袜,掀起裤管一看,小腿吸附着五六只红色无足的虫,他大叫:“这是什么?”

  人群里有位女医修走出,方才也是她照料中毒昏迷的修士。她拿着短匕首迅疾地挑掉红虫,又手起刃落扎死要逃跑的虫子,红虫扎穿,流淌出刚吸的人血,她道:“这是红蟥,在人间道域已看不见了。你若用力强取,它会把口器扎深人体,喷射剧毒,药石罔效。”

  女医修替修士挽起另一只裤管,上面吸附着三只更小些的红蟥,她取出玉瓶,一一将红蟥挑进瓶里。

  修士指着被红蟥咬过的伤口,伤口止不住的流血,流了整只裤管,他苦脸问道:“这有毒吗?要如何处理?”

  “没事,普通伤口,会停的。”

  女医修起身,走至祁凤渊面前,款款施礼,“道域锦衣城宋天章,此行与同门失散,想与各位同行,讨个方便。”宋天章双手交握在腹前,仪态端庄,“我是医修,诸位也许有需要我的时候。”

  宋天章?连瀛皱眉,没想起这号人物,甚至连锦衣城记忆中也不曾在此听闻,他正思索,一旁的祁凤渊对宋天章点了头。

  楼明对祁凤渊道:“沼泽很浅,下面也许有路,不过这沼泽里除了红蟥也不知还有什么东西,人去查看不太可行。”

  祁凤渊闻言,抽剑出鞘,向沼泽挥出一剑,剑意似漫山春风,带着柔软凉意扫过众人,只一剑里,众人眼前如见百花开。

  原来,这才是祁凤渊真正的剑。连瀛恍然回神。

  一剑挥下,沼泽被剑断开,各向两边退去,露出一臂长的道。

  沼泽下确实是平地,由一摞摞青砖堆叠而成,是不是出去的路却瞧不出来。

  十名修士效仿祁凤渊朝沼泽挥剑,你一下我一下的,沼泽泥四处飞溅,硬生生开出块约两亩的方地,也全是青砖。

  有修士跳下那块方地,一掌拍下,砖石碎裂,拍出个一人通过的洞来,他探头看,然后起身朝众人苦笑道:“内里看着是大堂。”

  众人明白他苦笑的意味,若在外大堂并无不妥,可此处是秘境,秘境内怎会有这样一处大堂?

  大家面面相觑,都拿不定主意,有个干脆的修士走出,“我先去看看。”

  那位修士跳下洞,等了一会儿,上面有人喊他,却久久得不到应答。

  “不会是遭不测了吧?”有人猜道。

  骤然间,大地震荡,轰隆隆声响传来。

  众人回望,一群人朝这边飞来,为首的是几个黑衣人,腰缠一串青色琉璃,在他们身后有一头巨兽追赶,巨兽尾上燃着一簇青色火焰。它大声咆哮,巨尾横甩,一击打下落后的好几人,而那几人身上沾上火焰,落地的一瞬间便烧成了齑粉。

  牛头羊角的四足兽,尾生青焰,依山而居,喜食炎莲,名为青厌。

  上古时期神、人、魔混战,神人便是骑着这种凶兽平定祸事,因此记载青厌的典籍上总会加上一句“青厌过处,人魔不容”。

  犹疑跳不跳的修士见了两眼放光,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拿起手中武器准备会一会这传说的凶兽。

  毕竟是上古记载,时日已久,这只凶兽也未必如传说般凶险,起码他们是这么想的。

  连瀛常常认为,找死是人的天性本能,得加以尊重,他以手肘撞击祁凤渊,轻声道:“我们下去。”

  祁凤渊点头:“你们先下,我殿后。”

  机灵的修士早已跳下洞,那群御剑飞来的人渐渐靠近,阿林背着楼明也跳了下去,反是宋天章迟疑,连瀛问道:“你也想会会那只凶兽?”

  “不是。”宋天章摇头,“青厌喜食炎莲,炎莲是不可多得的药材,这片地域一定长有炎莲,若离开,能不能再寻得炎莲很难说。”

  连瀛:“若不离开,能不能有命也很难说。”

  宋天章咬唇,果断点头:“你说得是。”

  等宋天章跳下后,连瀛轻推祁凤渊:“你先下去。”

  连瀛一人正对着那群人,他朝为首的黑衣人抬手,手指向右方,两人视线相交,为首的黑衣人颔首,领着那群人向右方飞去。

  那些修士与青厌打斗,虽说是送死,但也拖延了一会儿功夫。

  连瀛转身,利落跃下,视线昏暗,他闭上眼,在中途被人揽住,鼻尖充斥着玉兰香。

  连瀛下来后,那个洞口立即被人用重物堵住,那修士朝青砖墙拍掌,墙外有东西滚动的声音,重物与洞口的缝隙里沼泥渗了进来。

  有人道:“这不好吧,要是还有人留在上面想要进来躲躲呢?”

  那修士啐了口:“要是旁人好了,你可好不了,上面还有谁,不都是槐城的人?再说,他们不也能像我们一样开出个洞,你以为这般能挡多久?有心思说这些不如趁早找路。”

  祁凤渊放开连瀛,“没事吧?”

  “没事。”连瀛退开几步,打量这间大堂。

  这间大堂很怪,他们从上方落下,可并不是正位,他们与这间大堂完全是反过来的。在连瀛右手边,能看见拱顶的房梁,而房梁本该出现在上方。

  这大堂像是被人右置,所有长案、桌椅、高台失衡倾倒,统统堆在了他们的脚下,此时他们落脚于一堆杂物上,满眼凌乱。

  有人用灵力凝起光球,将这间怪异的大堂照得一览无余,三面能看见的全是青砖墙,看不见出口。

  下来的总共十五人,此时一个念头不约而同地浮现众人心头:“第一位下来的修士去了哪儿?”

  “这是什么?”

  众人看向出声的那名修士,他手上拿着个白玉雕像,雕像面容不清,只能看出是个男人,但盘绕男人三圈的龙形倒是雕刻得栩栩如生,那双龙目狰狞正肃,直瞧到人心里去。

  “啊——”

  那名修士惨叫,像是拿着烫手山芋般将白玉雕像甩开,他掌心有烧灼过的痕迹,生出了许多白色小水泡,水泡一眨眼的功夫变大,鼓鼓囊囊的,撑起掌心一大片皮。

  这水泡会蔓延,从掌心扩散到手腕,从手腕爬上手臂。那名修士捧着右手倒在杂物上来回打滚,他叫不出声音,只能嘶嘶地吸气,脸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水。

  可慢慢地,水泡爬上了脸,那张面孔渐渐看不清晰五官,含糊如雕像面容。

  宋天章迈出一步没有再向前,她诧异侧首,楼明正靠在阿林背上,向她隐晦地摇头,宽大袍袖下遮掩下,他正牵着宋天章的手。

  那名修士像是个水囊,透过薄薄的一层皮,里面全是明黄色的液体流动,这些液体越积越多,这个囊越鼓越大,到了临界点,“噗”地一声就破了。

  奇异的是没有液体冒出。

  这名修士自那一声响后,如气泡绽破,踪迹难寻,就这般,就这一眼,就消失于众人的视线里。

  这个过程发生得很快,他什么也没能留下。

  “这……”

  他们似乎知道第一位下来的修士是如何消失的了,众人目光又转向立在倾倒长案上的白玉雕像,不知是否是错觉,白玉雕刻的男人面容似乎清晰了一些。

  他们不敢多看,瞧了一眼就将视线移开,心里安慰那定是错觉。

  杂物中倒着龛台,连瀛上前取下龛台的布巾走到白玉雕像前,隔着布巾拿起雕像,又用布巾严实地包裹上放进怀里,顶着众人诧异的神色无动于衷地又回到祁凤渊身旁。

  在记忆中,这是祁凤渊做的事情,后来祁凤渊也因此受伤,连瀛还记得他看祁凤渊强忍疼痛时恨不得替他的心境,当时想若是时光回溯,事件重演,那么这伤,他会替祁凤渊受的。

  楼明指着下方的杂物堆,“门可能在这面墙。”

  一名修士凝聚灵力在脚,大喝一声,脚下杂物统统碎成粉末,纷纷扬扬。

  有眼尖的修士见着门,往那方向猛跺一脚,门被踢开,堆积的粉尘往出口漏去,众人推挤着,穿过那窄小的门。

  隔着细碎飘荡的粉末,祁凤渊拉过连瀛,粉如烟似雨,有几分缥缈意味。

  两人对望,祁凤渊眼神意味不明,只道:“不要无端与人打斗,也不要随意碰什么东西。”

  “放心。”连瀛轻拍祁凤渊的手背两下,抽出手,过了那道窄门。

  没有应承,没有拒绝,只是叫他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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