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古代言情>和道侣和离以后【完结番外】>第24章 第 24 章

  连瀛在背后作怪,待祁凤渊回头他又装模作样,捂着心肝皱眉,祁凤渊识破:“你……”

  还没说完,连瀛呕出一口血,那双眼盈着水光,看起来楚楚可怜,祁凤渊不忍再讲,无可奈何叹气。

  祁凤渊回首,提剑再上。

  塔灵松绑后帮了不上忙,他们身处玲珑塔中,玲珑塔便是塔灵的场,塔灵可以改变这塔内的时间与空间。

  祁凤渊挥出一剑,林如鉴足尖点地往后退去。祁凤渊身形不动,剑尖落到半空,风一起,祁凤渊便闪现在了林如鉴面前,那本该落空的一剑扎扎实实刺进林如鉴肩上。

  林如鉴脚步稍顿,身子后倾,可身后突如其来一股巨大的推力,让他无法抗拒地往前,那露出的剑尖再次没入、穿透林如鉴肩膀。

  祁凤渊对塔灵道:“多谢。”

  两人打得不可开交,连瀛从地上坐起,手肘撑着膝盖,支着脑袋看得津津有味,塔灵正站在他旁边,朝他“嗬嗬”发声。

  连瀛听懂了,摇摇头:“用不着我——”

  话未说完,连瀛余光有身影闪过,朱不辞提剑上前,为祁凤渊挡下林如鉴一掌。

  “——谁去了都是添乱。”连瀛慢悠悠把最后一句补完。

  林如鉴身上被扎穿好几个孔,血流得跟个血人似的,偏生这人好像无知无觉,动作从不因伤停滞,祁凤渊只能伤他,却久久拿不下他。林如鉴已经掌握了塔灵改变空间的规律,她变换位置的距离超不过五步,凭着这一点林如鉴总能卡在五步外,让祁凤渊无法接近。

  塔灵虽能帮忙,但能做的也仍然有限。

  朱不辞加入打斗后,这局面就不一样了。

  在祁凤渊一剑砍下、塔灵趁机改变场的同时,林如鉴也使用了“溯洄”。塔灵本想变换林如鉴的位置,却不料将林如鉴的位置与朱不辞对调了。眼见这一剑将要削下朱不辞大半个身子之际,祁凤渊急忙收手,林如鉴伺机闪身至祁凤渊身后,以手肘击打祁凤渊背心,祁凤渊整个人往前倾,那将将改变的剑势又再次以剑尖对准了朱不辞的眉心。

  祁凤渊松开手,以手劈落“孤芳”,“孤芳”剑柄在下、剑尖朝上下坠,在碰到地面之时,林如鉴的脚横生而出抵住了剑柄,而后轻抬脚尖,“孤芳”快速向上飞去。

  “咳——”祁凤渊跪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孤芳”刺穿祁凤渊的肩膀,刺在了和林如鉴相同的部位,连瀛见状站了起来。

  林如鉴笑着对朱不辞道:“多谢,你真是帮上大忙了。”

  “你……”朱不辞毫无神采的眼充着血丝,他手足无措地望着祁凤渊。

  祁凤渊已然说不出话来,只是轻轻摇头。

  林如鉴双手负在身后,用折扇轻轻敲击脊骨,朝连瀛歪头一笑,“你们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胜之不武,我不陪你们玩了。”

  折扇在身后大开,手腕轻转,那把折扇旋至身前挡住了连瀛一剑。林如鉴朝连瀛俏皮地眨了眨左眼,道:“后会有期。”

  折扇在连瀛眼前“啪”地一声合上,剑刺了个空,连个扇影都瞧不见了。

  塔灵和朱不辞都围在祁凤渊两侧,两个都跟哑了一样不知说些什么好,连瀛就站在祁凤渊身后,见那身白衣被血染得红红粉粉。右手短一截,过长的袍袖扯了个结,那个衣结透着淋漓的深红色,看着触目惊心。

  祁凤渊身量清瘦,那背影更是单薄,连瀛抱过他,知道他有多轻,横水镇那夜祁凤渊躺在他怀里意识不明地胡言乱语,连瀛也知道他有多怕痛。连瀛在他身后久久望着,心里又生出些悔意来,如果不佯装受伤逼迫祁凤渊出手,如果早些上前帮他,祁凤渊是不是就不用受这伤了呢?

  祁凤渊有所觉地回头,他脸色苍白,唇色却更加红艳,那双眼半阖眼帘,欲闭未闭,唇半启,却欲语还休。

  祁凤渊整个人瞧着摇摇欲坠,就这样瞧着连瀛,一句话也不说,可连瀛读懂了——祁凤渊需要他。

  意识到这一点,连瀛心神一颤,心尖如拍过巨浪,那些悔意都被冲散了个干净,随之涌上来的是怜惜与爱意,直直从心底涌上眼底,那双眼不过片刻又盈满了情。

  他上前拥住祁凤渊,蹭着祁凤渊脸侧,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开口还是哽咽,他问:“你又要走了吗?”

  “不,我不走。”祁凤渊单手回抱连瀛,头倚在连瀛肩上,那些痛楚的神色悉数被掩映在连瀛怀里。

  “你骗我,你迟早要走的。”连瀛闭上眼,紧紧埋在祁凤渊肩颈间,那股天玉白兰香淡淡的,让紧绷的连瀛慢慢放松下来。

  祁凤渊轻拍连瀛背部,递给塔灵一个小布袋子,颔首示意她与朱不辞先离开。等人走后,祁凤渊抱紧连瀛,气息微弱:“你为什么要来呢?你回去吧。”

  连瀛咬唇,额头靠在祁凤渊肩上,连瀛静静地听着,在悄无声息里感受他的哭,他的颤,他的痛。

  祁凤渊:“你以后不要那样了。”

  连瀛轻声问:“怎样?”

  “别故意伤自己。”祁凤渊在连瀛侧脸轻轻落下一吻,脸颊轻擦,微微湿润了连瀛的脸,“以后我不在,你——”

  连瀛抬起头来,那双含情眼眼尾映着薄红,却看不见眼泪。

  祁凤渊看清那张脸,话音一顿,脸上的动容即刻收敛。

  连瀛扬眉,昳丽的面容写满了挑衅,他同样道:“那你以后也不要那样了。”

  祁凤渊沉下脸,深潭似的眸子里蕴着风暴,问:“怎样?”

  “口是心非。”

  连瀛倾身,吻在了那常与心不一的唇上,唇舌交锋,舌和舌追逐缠绵。连瀛压着祁凤渊后脑,两人吻得像是细雨绵绵,难断难舍。连瀛牵着祁凤渊的手,十指紧扣。

  两人都没有闭眼,他望进祁凤渊心底,眼见那沉沉的风暴平息化为春水,那汪春水逐渐招架不住,难耐地泛起潋滟波光。

  连瀛退开,两人鼻尖抵着鼻尖,祁凤渊仰首半张着唇,连瀛抚上他的脸,擦干了他的泪,一寸一寸摩挲,指尖停在下唇,那有细小的血珠渗出,是分开时连瀛咬破的。

  “你分明……”连瀛轻柔又缓慢地说,“还爱着我。”

  那手刚从祁凤渊脸上移开,吻又落了下来。

  四周环绕着潮湿的雾,湿哒哒,粘腻腻。雾的冷,唇的热,快要将祁凤渊冰封,又要将他烧灼,祁凤渊在连瀛怀里震颤,无意识地吞咽着。在意识朦胧里,他又听见连瀛开口。

  “我把妖丹分你一半。”连瀛叹息道,“为我留下来,好不好?”

  祁凤渊推开连瀛,彻底清醒过来。

  连瀛似笑似叹,眼神狡黠,好似在说“看吧,是你输了”。

  祁凤渊眼里似有薄怒道:“妖丹离体,只能活三年不到。”

  连瀛好心纠正:“只是一半。”

  祁凤渊站起,连瀛轻扶他,可祁凤渊起身后就一把甩开连瀛的手。

  连瀛此举似乎让祁凤渊很是生气,连步态都不稳了。连瀛一时觉着新鲜,毕竟祁凤渊在他仅有的回忆里似乎没有过这般情绪鲜明的时候,祁凤渊一直是温和的。

  祁凤渊越是气,连瀛就越是开怀,他笑着跟在祁凤渊后面,心下冒出了诸多让祁凤渊更气的怀念头。

  两人穿过正北神君庙宇往下行,来到了主神庙——龙神的庙宇。

  现在的龙神庙宇一片狼藉,龙神像草草摆在神座上,底座没有安实,整座神像都在往前倾,若是跪拜之人一抬头,定先看到那双狰狞的龙目。另一尊白蛟神像则安置在角落用白布盖着。

  祁凤渊掀开白布,灰尘和凝固的血在扑簌簌往下掉。

  两尊神像摆放的位置不同,可它们看起来都一样残破不堪。

  塔灵捻着香在两尊神像前拜了拜,模样虔诚,朱不辞帮塔灵清理香炉,塔灵把那三根线香小心翼翼地插在香炉里,久违的香火终于重回这座神庙。

  祁凤渊等塔灵插完香后开口:“玲珑塔的核心就在龙神庙,如此显而易见,恐怕林如鉴也能猜到。”

  塔灵拍着自己胸脯“咿咿呀呀”,这个祁凤渊可真是难以意会了,他看向朱不辞,朱不辞抿了抿干裂的唇,嘶哑道:“他猜到了,他在这庙里擒住了我们。”

  塔灵点点头,又拍拍自己的手和自己的脚,朱不辞一愣,摇头道:“我也看不懂你想说什么。”

  “嗬嗬。”塔灵道。

  祁凤渊笑了声,手落在塔灵肩膀,“他擒住你们,可他没有得到玲珑塔的核心。”他思索道,“玲珑塔的核心是‘溯洄’?”

  塔灵点头,祁凤渊:“他使用‘溯洄’让我们陷进过去的回忆里,他想做什么呢?”

  朱不辞道:“试验。林如鉴尚不能自如使用‘溯洄’,他在利用你们去摸索‘溯洄’的用法。他还想尝试用他手中的‘溯洄’引出塔灵那块‘溯洄’,可是失败了。”

  连瀛故意道:“只一块‘溯洄’便能让人陷入过去的回忆里出不来,倘若把四块‘溯洄’集齐,或许真能划破时空界限,逆时空之流回到过去。别说林如鉴,我都有点心动了。”

  祁凤渊眉心一跳,“回到过去也仅仅是回到过去,现世是不可改变的。”

  连瀛颔首:“你试过吗?你没试过,没做过,又怎知不可改变呢?”

  祁凤渊没好气,不想再理他,转而对塔灵说:“补灵需要找到玲珑塔核心,‘溯洄’在哪里呢?”

  塔灵两指并着,戳进自己心口,挖开一个不小的洞,取出那颗砰砰跳动的“心脏”。那颗心半个巴掌大小,纯白透明,晶莹剔透,内里几缕血丝游走。

  塔灵将‘溯洄’藏在了自己的心口处,一损既损,一亡俱亡。

  祁凤渊为塔灵拉好衣衽,解释道:“我如今身无灵力,没有办法为你补灵。我给你的灵囊呢?”

  塔灵从怀里取出,祁凤渊接过,轻轻拉开灵囊的袋口,一缕气息蹿出,在地上打着圈儿,最后凝成个虚虚的人影。

  那人影头发和衣衫散乱着,露出锁骨和一片胸膛来。他甫一落地,拢了拢袖子,朝众人抬手作揖,手放下,那俊美的脸也露了出来。

  他咧嘴笑,露出尖利的虎牙,负着手在这破败的庙里打转,像是回到了家里一样,非常肆无忌惮,他道,“哎呀呀,我还是第一次见呢。”这人连连啧声,“一看就是左明的风格,和我一点也不相配。”

  那人摸着硕大的龙首,颇为吃惊,“这谁,这谁?”他捧着心连连后退,难以接受道,“丑得人神共愤,令人发指!”

  祁凤渊问:“你没见过?”

  他揣着手,一脸肃容,把头摇成拨浪鼓:“没见过,要是见了,不需要他们赶我,我也得先走。”

  见祁凤渊不问,他了然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离开龙隐村了?”

  祁凤渊一犹疑,他又道:“定是明思说的,只有他才会这么无聊老想着这些旧事,你们见到他了吗?”

  他伸出三根手指正色道:“我要纠正三点。其一,非是他们害我,是我不想活了,而自己又死不掉,我借他们手而已,我很聪明的;其二,你家师祖当真不是闲逛,他就是奔我来,接我回去的;其三,呃,其三……”

  他搔了搔脸颊,顺口说了三点,但根本没有第三点,现下绞尽脑汁想这第三点。连瀛从那张俊美的脸蛋里一点也瞧不出“聪明”气,反倒是扫过那人手腕,看到那圈和周围肤色略有不同的印记有些吃惊,又是命契线的印记。

  那人和连瀛目光对上,“啊”了一声,一合掌欢喜道,“是了,其三,咳咳。”他单手负在背后,另一手在前佯装捋髯,一副得道高人的样子对后辈作出劝诫,“我就要走了,你尚未到离开的时候,可你当真去意已决?”

  祁凤渊叹气,好意提醒:“你没有留长髯,不要再摸了,看着有点滑稽。”

  连瀛侧头看着墙上的斑斑血迹,心知祁凤渊这是不愿讲,故技重施想转移话题。这一想法刚一浮头,连瀛又按了下去,思考起另一个问题,不知何时起,他竟这般了解祁凤渊了吗?

  那人生气跳了起来,作势要去拧祁凤渊,在看清祁凤渊断了一臂后又跳开,“这龙隐村居然这么危险了吗?是何人伤你至此?”

  祁凤渊张口却道:“你被剥皮抽筋那会儿就不危险吗?”

  那人恼羞成怒又过来打祁凤渊,只是祁凤渊身上血淋淋不知从何处下手,只好揪起几撮头发。

  连瀛心生不快,脸上笑意却更显。

  祁凤渊打开他的手,略微整理了下,“不是人伤的。”祁凤渊顿了顿,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色,“是‘溯洄’所伤。”

  祁凤渊讲了当时的情景,那人沉吟道:“‘溯洄’呀,这个我懂。”

  “这是我母神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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