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韫替殷礼搭好脉后,将他的手紧握在掌心中,替他揉穴,帮他活动肌肉。

  长达三年的卧床,会导致肌肉萎缩。

  虽然殷家请了护工,但护工对穴位不甚了解。

  傅清韫替殷礼捏了许久,手都酸了,还是没舍得将殷礼的手放下。

  三年前,如果他不这么狠心……

  殷礼不会长睡不醒。

  也不会变成植物人。

  他知道,殷礼的心结是他。

  这份沉重的爱,来的太迟了些……

  他轻轻地挽起殷礼的手,心里总觉得有些陌生和别扭。

  或许是三年太久了。

  久到陌生。

  可傅清韫将殷礼的手捏在掌心里时,又觉得无比熟悉。

  就好像,昨天才牵过。

  傅清韫将殷礼的手抬起,紧紧地贴靠在自己的脸颊上。

  “殷礼。”

  傅清韫嗓音沙哑。

  “撇下你的三年里……”

  “没有想象中的轻松。”

  “我喜欢把自己圈在小院里,哪也不去。三年的春节,我从未觉得热闹……我……”挺想你的。

  后面这句话傅清韫没说。

  “我总是想知道你爱我的那七年里,是不是也过的这么辛苦?”

  “或许,我不该给你那封信的……”

  “如果不给,你是不是就不会往火海里跑了?”

  就不会难过到不想醒来。

  他早该料到的,殷礼不会乖乖喝药。

  殷礼喜欢做梦。

  喜欢他精心“编织”的美梦。

  在梦里傅清韫总是对他很好,总是顺着他。

  这样的傅清韫,他在梦里日日能见到的。

  所以他不愿意醒。

  醒来只能面对冷冰冰的床,和一座挂着黑白照的墓碑。

  殷礼不喜欢这些。

  他喜欢梦里的傅清韫,温柔、撩人。

  傅清韫捏着殷礼的手微微哆嗦着,“书上常说人不能在一个地方栽倒三次。”

  “阿礼,我认栽了。”

  “只要你醒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傅清韫重音强调:“最后一次。”

  一个曾经深爱过的人重新站在面前,他只会不受控的反复陷入死循环。

  一次又一次。

  无可救药的爱上殷礼。

  他以为三年,他不去打听关于殷礼的任何事。

  不回京城。

  他就会忘记。

  就能走出来。

  可殷礼曾是照入冰冷囚笼里的一束光,携他穿透困境。

  从前失忆的傅清韫像是一张雪白的纸,殷礼添了一笔又一笔,笔锋洇透纸张,将他绘成了一幅完整的画,画湿了、毁了,上面的图案也永远清不干净。

  他早该想通的,两次死亡都没能杀死他的爱意。

  他走不出来的。

  傅清韫扣紧殷礼的手,温热的吻落在他的手背上。

  “阿礼,醒来……”

  “十一年逢春,我们重新开始。”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重重地砸进了殷礼的耳中。

  傅清韫守了殷礼彻夜。

  第二天早上柳漾端着参汤来了,是给傅清韫准备的,以示感谢。

  但傅清韫没喝,只说晚上再来后就走了。

  柳漾替殷礼擦了擦脸后也走了。

  二月的暖阳透过窗户,洒在病床上。

  被暖阳映着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

  圣德餐厅门口。

  “相亲相亲,就他妈的相亲!”

  顾时远气鼓鼓的从驾驶座上下来,刚下车,瞬间吸引了许多人的人目光。

  彼时,他正穿着一件黑色的包臀裙,身上披着一件貂皮大衣,迎面的风将他吹得瑟瑟发抖。

  奉老爷子的命,这已经是他今年相的第73次亲了。

  今年刚年初,他像是个“冲业绩”的工具人,相亲愈发频繁了。

  在周围人怪异的注视下,顾时远毫不在意的,甚至可以说大摇大摆的进了餐厅。

  刚进去的时候,服务员秉着极好的职业操守,温柔的上来迎接他,将人带到位置上后递去菜单。

  “先生,您看看需要点什么?”

  “先来一杯水吧,我等个人,一会点餐。”

  “好。”

  服务员很快就端着温水来了,顾时远一边喝,一边想。

  等一会相亲对象来了,他就假装很热情。

  这身变态装束加怪异的热情,至少可以让他在明年的一年里,失去相亲资格。

  思索间,一道沙哑的公鸭嗓传入耳中:“顾……顾总?”

  顾时远差点被这一声“顾总”原地送走。

  他以为是遇见公司的员工了,抬头一看……

  “楼今安???”

  望着面前乌发如缎,冷若冰霜的楼今安,顾时远嘴里的水都惊的喷出来了。

  楼今安:“……”

  他在顾时远面前坐下。

  “那个……”

  顾时远结结巴巴,想说些什么,楼今安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垂眸认真的挑选了起来。

  顾时远这才意识到不对,“三年前我们的事情……我们可以晚些谈吗?”

  “我现在有事情,我在等人。”

  “改天,我请你吃饭成吗?”

  顾时远一边说一边往门外看,神色有些着急。

  他在相亲,一会女方来了,楼今安在这他不好发挥。

  楼今安挑眉看向桌上贴着的桌号,“6号桌。”

  “顾总等的相亲对象,是我。”

  顾时远:“????”

  他一头雾水。

  他之前相亲的72次都是女人。

  现在怎么忽然就……?

  楼今安是他相亲对象?

  他狐疑的望向楼今安,一脸的不敢相信。

  他是跟着爷爷长大的,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家里那老头会给他介绍一个男人?

  “我也很意外。”

  楼今安看着顾时远的眼神冷冽,丝丝缕缕的戾气在他眼眶中纵横交错。

  顾时远,登徒浪子!

  竟然是他的相亲对象?

  他是喜欢男人,但前提是——人。

  顾时远算不上人。

  在楼今安冷厉的眼神下,顾时远尴尬的垂下眼睑给自家老爷子发消息。

  顾时远:【相亲对象男的?这就是你说的肤白貌美大长腿?】

  顾老爷子:【之前给你介绍了72个女生都给你搅黄了,现在只有男的了。作为新时代青年,你别这么封建。】

  顾老爷子:【确实是肤白貌美大长腿啊,还秀发飘飘呢~人家还是模特,你小子就偷着乐吧。】

  顾老爷子:【怎么样?这次还满意吗?】

  顾时远:【……6】

  他严重怀疑自家老爷子被盗号了。

  他收好手机后,坐直身体,双手摩挲着膝盖,有些难为情的看向楼今安。

  “三年前,你怎么……走的这么突然?”

  顾时远的眸中眼波流转。

  三年前,在与奥梵的合作单结束后。

  顾时远举办了庆功宴,作为模特的楼今安自然也来了。

  当晚,楼今安喝的酩酊大醉……

  把自己送上门给了顾时远,还他妈的是自己主动的。

  一夜缠绵。

  楼今安醒来后,如五雷轰顶,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一幕。

  他二话没说,当天就离开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