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礼的眼眶被泪水模糊。

  傅清韫说,不恨他,也不怨他。

  他并不开心。

  至少,怨恨是由爱而生。

  但无怨无恨……

  殷礼握着信封的手都在发抖。

  他的傅清韫不爱他了。

  他接受,但不承认。

  傅清韫八年未逢春。

  未见花开。

  他也如是。

  他抹干眼泪,开车回了殷家。

  抵达殷家的时候,他的眼尾还有些红。

  柳漾已经许久未见殷礼了,一看见他立刻放下手中浇花的水壶,立马跑了过来。

  “小礼,你身体好点了吗?”

  柳漾激动的握住了她的手,清瘦的手微微颤抖着。

  “好了……”

  殷礼转移话题,“覃厉走了吗?”

  柳漾点点头,“早走了。”

  殷礼松了口气,与柳漾一起上了楼。

  林曼华和柳漾拉着殷礼聊了许久,殷礼才知道他昏迷的事,覃厉已经告诉林曼华和柳漾了。

  覃厉说与他是朋友会倾力相治,让二人等消息即可。

  林曼华和柳漾总询问殷礼他与覃厉的事,殷礼只是随意的敷衍了过去。

  在离开殷家前,殷礼说他要买栋别墅独居养花。

  柳漾和林曼华有些不放心,但殷礼执拗也就只能答应了。

  柳漾问殷礼想养什么花。

  殷礼说:“白玉兰。”

  三月份的花里,白玉兰最好看。

  与傅清韫最相配。

  殷礼当天就签了合同,次日就买了一栋带私人花园的别墅。

  次日,他移植了许多棵白玉兰树。

  夜晚,春风摇曳。

  白玉兰枝头盛开的花被吹在了地上。

  他买了个吊床坐在后院里,风吹拂过来的时候,暖洋洋的,他一点也不觉得苍凉。

  枝头的花瓣飘落在了他的身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好闻的白玉兰花香。

  他想,傅清韫一定会喜欢。

  喜欢白玉兰花海。

  喜欢他。

  ……

  “京城电视台插播一条紧急通知,3月2日晚上20:15分,位于颐和区的三江东别院发生重大火灾。”

  “据当地群众反馈与调查报告显示,系林某在后院种植杨絮,因孩童私玩烟火棒致燃,消防人员正在全力扑救中……”

  新闻里的声音还在继续。

  正在沙发上给林曼华按摩的柳漾闻声一抖,她立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三江东别苑?”

  她惊喊一声,反应迅速的拿起手机开始查新闻,一向沉着冷静的柳漾被惊的手都在哆嗦。

  三江东别苑,是殷礼居住的别墅。

  林曼华也明白了什么,立刻打电话让司机过来一趟。

  二人赶到现场的时候,火光滔天,周围拉起了警戒线,她们被拦在外面根本进不去。

  火势持续了三四个小时,终于被扑灭。

  她们眼见着消防员将一位位伤患背出来,用担架抬出来……

  每一次,她们都会扑着上去看是不是殷礼。

  失望一次次的积攒,她们迟迟未见到殷礼,心里的焦急与担忧更盛,心都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里烟火熏天,林曼华有些力竭的被司机搀扶着。

  柳漾劝说她上车歇歇,但她没上去。

  终于,消防员抬着一位满头白发的男人迈着碎步送上了急救车。

  柳漾怕林曼华身体吃不消,让司机载着林曼华去医院,自己随车。

  救护车上。

  医护人员简单的给殷礼止血,殷礼的整块背连着手臂都被烧伤,浓稠殷红的血黏在了衬衣上,他唇色惨白,薄唇翕动着似是在说什么。

  柳漾立马凑过去听。

  “傅……”

  刚说了一个字就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从烟熏火燎的火里被救出来,他的肺里全是烟,嗓子沙哑是说不了话的。

  可殷礼却很固执。

  “傅清韫……”

  “傅……傅……傅清韫。”

  “对不起……”

  柳漾双眸一湿,瞳孔的泪水将她的视线遮蔽,车顶的白炽光在她眼中幻成了一个个光圈。

  她从未想过。

  殷礼对傅清韫这么喜欢。

  她以为,她们同意殷礼喜欢男人,以为重新养了只猫,以为给他自由,以为一切回到八年前……

  殷礼就会走出来……

  *

  医院里。

  殷礼被送入了急救室,柳漾和林曼华在门口守了许久。

  殷礼是带着呼吸机被推出来的,今晚的医院很忙,医生无暇分身顾及殷礼,只是让家属守着,病人醒了再找医生。

  林曼华年事已高,柳漾让她回家静等消息了。

  她独自守着殷礼到了半夜,殷礼仍是没醒。

  今晚的伤患很多,附近的医院都住满了,只能拼房。

  周围来来往往的烧伤患者,在门口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下,柳漾莫名心悸的厉害。

  到了凌晨三点。

  柳漾还是没等到殷礼醒来。

  但她等到了另一个噩耗。

  殷礼流鼻血了。

  殷红的血顺着鼻孔侧淌而下,滑到了脸颊一侧。

  她被吓了一跳,立马惊坐起去找医生,主治医师与科室科长乌泱泱的来了一群人。

  做完一系列的检查,最后只给出一个结论。

  “病人因为窒息时间过长加上体弱,如果明天还没有苏醒,大概率会变成一位植物人。”

  医生见柳漾面色难看,长吸一气,“我们会尽力的,但请患者家属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

  话毕,医生又宽慰了几句后就被别的患者叫走了。

  医生前脚刚出病房,柳漾瞬间面色煞白的瘫倒在地上。

  还好护士眼疾手快,将人扶好。

  柳漾的坚强顷刻坍塌,她掩面哭着出了病房,在门口将眼睛哭肿了才肯进来。

  她重新在殷礼的病床旁坐下,伸手拨着殷礼额前的碎发,用热毛巾替他擦着被烟熏黑的脸和方才的血红。

  动作温柔又辛酸。

  “小礼,醒来好不好?”

  她沙哑出声,话音刚落双肩在啜泣中发抖。

  好一会,柳漾才缓过劲来。

  她给覃厉打了个电话。

  她将电话放到耳侧,听见的只有冰冷的机械声。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最后,柳漾只能在冰冷的机械声中放弃。

  她彻夜未眠,守了一整晚。

  早上七点,她再次拨打了覃厉的电话。

  可电话仍是处于关机状态。

  八点、九点……

  一直到下午,都没能打通电话。

  林曼华来接替柳漾照顾殷礼时,柳漾令司机开车去了覃家。

  她抵达覃家门口后,竟然一个人都没看见。

  从前打扫的仆人,以及那个优雅的管家全都消失了。

  就像人间蒸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