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楚荆这话听不出是在讥讽, 又或是在试探。
总之就是赵景玄这只他口中所谓的“凶兽”听完,无谓地朝他挑眉笑笑,像是无声的挑衅。
“陛下何不问问臣如何猜到的陛下谋划?”
连楚荆没理他, 打了个哈欠推开突然凑近的赵景玄,而后想了想掀开锦被下了床。
身体的酸疼还有些不适, 但幸好还没到不可忍耐的地步。
连楚荆整了整中衣, 自顾自地套了件外袍, 在房间里兀自翻找起来。
赵景玄没反应过来对方想做什么, 只是也站起身来跟在连楚荆身边。
两人在房间顺着走了一圈, 连楚荆才有些懊恼地坐了下来, 脸上带着些不明显的愠色。
赵景玄始终没想明白对方在找什么。
只是突然看着连楚荆的样子觉得有些像吃不到糖的小孩,心柔软了一瞬:“陛下要找什么?”
连楚荆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 却依旧没说话, 大有一副让他猜的样子。
赵景玄一向知道君心难测,却也没接过这样完全没指示的差事。
两人一黑一白,一站一坐,一时间就沉默地僵在了那儿。
“咕~”一声不算大的奇怪声音在赵景玄开口前, 率先打破了两人间的寂静。
赵景玄愣了一瞬, 而后终于在一抹不自然的薄红爬上连楚荆雪白的耳尖时笑出了声。
小皇帝哪儿受过饿肚子还被嘲笑的委屈。
可此时碍着面子他只能将头继续往旁边转了一些,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赵景玄见小皇帝的样子心下了然。
要说连楚荆最后吃的一顿囫囵饭,大概已经是五日前钟府那顿了。
这几天他一直昏睡,更是除了喝药便是些白粥。
醒来这么久,又是拿刀扎他又是看账本,肚子里早早儿便没有存货了。
这么说小皇帝还算能忍,直到这时候才发作出来。
好在赵景玄也没有要继续为难他的意思。
连楚荆没一会儿, 便听到一阵脚步远去的声音。
接着连楚荆想着拿来账本又翻了一遍,刚合上册子, 门便再一次开了。
连楚荆尽量让自己的动作不算太急切,一双晶亮亮的眼却还是出卖了他。
当然这晶亮的期待,在看清赵景玄放在桌子上的一碗清汤寡水的面时,被浇了个零星不剩。
“你耍朕呢?”连楚荆几乎咬牙切齿地瞪了赵景玄一眼。
“陛下重伤初愈……不宜食荤腥。”
连楚荆被这句噎住,刚想回一句还不是拜对方所赐,肚子却先一步叫嚣起来。
无奈下,最终小皇帝还是拿起筷子一碗面下了肚。
卖相一般,口味却还行。
酒足饭饱,小皇帝心里还记挂着对方刚刚的失常的反应:“城中究竟如何?”
赵景玄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坐下了,闻言他敛了笑意,一双眼却还是黏在连楚荆脸上。
叹了口气道:“这些日子,江宁城中各方势力混杂,表面平和实则却早已风浪不止……”
“城内每日都有人伪装成旅客,看似出游,实则却似乎在密谋些什么。”
连楚荆也意识到其中的复杂性:“若是城中有异,不更该让魏昭他们提早进城准备?”
赵景玄闻言却又是摇头:“不仅城内,城外也有,几个成群聚集,且极为警觉,让人抓不到丝毫的把柄。”
这就是打算城内城外里应外合和了……
连楚荆几乎瞬间察觉其中的不对劲。
按理这个时候,江宁并无任何巨大的盛会,外加再有两月不到便是春节,别说旅客,便是普通商人,这时候也不会再往外跑。
这群人实在太可疑了。
“依你觉得,这群人是想浑水摸鱼……又或另有所图?”
连楚荆这话一出,赵景玄便知道对方与他所担心一样。
小皇帝的人不日便要对应天府这帮蛀虫以及大衍宗发难,这群人便突然出现了。
这些人究竟是应天府的帮手,抑或大衍宗的外援,再或者……都不是。
赵景玄修长的手指在桌子轻扣了两下:“乘虚而入倒还好,就怕这其中还有什么其余势力潜藏。”
若是浑水摸鱼,无非是多了一群想来分食的鬣狗。
可这群突然闯入,不知所属,不明目的的人,却就像一堆带着火星子的木柴。
——不知被安置何处,不知何时会在一个两人都未曾想到的节点燃起烈火……而后将一切努力付之一炬。
“这些人如何会挑在这个时间点,真的是巧合吗?”
连楚荆却摇了摇头:“不见得。”
“既你知道朕的计划,便也该知道……玲珑是朕的妹妹。”
赵景玄闻言果然不甚惊讶,一副早知道的样子,只是默喜于对方连这都告诉他。
连楚荆不知对方想什么,只继续道:
“早些时候,朕的确一直觉得玲珑出现是大衍宗的手笔。然而这些日子看下来,却实在不像……”
“陛下意思,玲珑的出现另有他人图谋?”
连楚荆点点头,他虽话里没说,心中却已经认可了赵景玄这个同盟的身份,于是便也没什么好隐瞒对方的了。
“不错,当初大衍宗在玲珑案宗上做了假,朕便以为这是大衍宗的手笔,然而玲珑既然有朕的妹妹这层关系,便意味安她这颗棋子,无论如何该是为朕这个皇帝来的……”
然而大衍宗上下显然还只认为连楚荆只是一介商贾子弟,还以为玲珑仅仅是与他长相相似。
——这便意味着刻意将玲珑送到他面前的人,不会是大衍宗的人。
赵景玄点点头:“陛下是认为,将玲珑送到我们面前的,与现在在江宁城内城外盘踞谋划的……才是同一批。”
连楚荆未置可否,只是抬眼乜了对方一眼,语气微微加重,却不见生气:
“谁跟你是我们?”
赵景玄倒没多少说错话的自觉,反倒看着对方,一脸委屈巴巴地往人跟前凑。
见对方抬手要打,他忙转了身子,将未愈的伤口面向了连楚荆,对方便下意识收了手。
赵景玄见状不自觉勾唇,干脆心一横便将衣领褪到了肩头。
那道刀伤在小麦色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连楚荆看了不自觉皱眉,便又听对方掐着嗓子道:
“陛下才消了气,臣刀伤未愈,陛下竟狠心到连我们都不让臣叫……”
赵景玄的话还没说完,衣服还没穿上,门却在这时候突然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