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槿站在床边脱去宋清风外衫,紧接着是薄如蝉翼里衫,他一手撑住宋清风肩膀,另一手捏住三棱针,目光专注刺向穴位,一滴滴鲜血姑姑往外冒,滑过光滑背脊滴落在洁白床单上。

  他一掌握住宋清风脚踝,仿佛冷水里跑过不像正常人体温,三棱针尖刺入小腿外侧,滚出几滴血珠,铁钳握住棉签堵在针扎处止血。

  治疗过程顺利完成,没有出现半点差错,顾朝槿打来一盆温水,拧干帕子,坐在床沿边擦拭宋清风脸颊,粗糙的帕子把宋清风脸颊揉红,像是睡着一般。

  顾朝槿拿着帕子往下移动仔细擦拭天鹅颈,温热的帕子停留在宋清风锁骨处。

  他垂眸默念医者仁心,想到军队众都是些大脑爷们,照顾上总是没有那么仔细,他身为宋清风夫君,帮人擦一下身体天经地义。

  话虽这么说,顾朝槿还是闭上眼睛,机械重复擦拭动作,慌乱地给宋清风穿好衣衫。

  顾朝槿没法扯动床单只好作罢,走出蒙古包,朝两位将士说道:“去搬一张担架过来,我今晚守着狼王。”

  两位将士互相看了一眼,拿不定主意,钥元帅特意交代过满足溪兽医一切要求,和狼王睡一个蒙古包怕是有些不妥。此事若是被钥元帅得知少不了要惩罚他们。

  想到此处忙不迭摇头,齐齐开口说道:“要去禀报钥元帅定夺此事,我们做不了主。”

  顾朝槿抓住其中一位将士手腕,塞了一袋珠宝过去,好声好气地说道:“犒劳两位搬担架报酬。”

  “狼王殿下现在身体虚弱需要人照顾,耽误救治时间我们三脑袋加一块都不够掉!若是出来事我一人承担责任,两位大哥还望在我救人心切的份上成全我!”

  论忽悠动物的功夫谁也比不过顾朝槿,猫咪不肯绝育,好说交给顾大夫十分钟劝说,效果立竿见影猫猫乖乖躺在手术台上。

  将士狐疑地看了一眼顾朝槿,抛了一下手里金叶子,军队物资充裕好多天没去酒楼开荤,想起烈酒烤鸭馋虫爬出来,他吞咽口水心中掂量起后果。

  钥元帅能把兽医放进去为陛下医治,已经完全放下兽医人品,他们过多的担心反而成了瞎担心,何不搬来担架成全溪兽医。

  陛下早点苏醒说不定还能奖赏他们,天知地知就他们三人知道,不说出去钥元帅能查明白,那肯定不能。

  守门将士屁颠屁颠扛来担架,抬手擦了一下汗水,“我哥俩费大力气弄来的,你早些休息。”

  顾朝槿表面答应得爽快:“放心吧,保证不会打扰到陛下休息。”

  他作势躺在担架上,盖上一床薄被合上双眼,耳朵听见渐行渐远脚步声,掀飞被子轻车熟路跑到宋清风床上,一把揽住宋清风腰侧。

  趁老婆还没醒,能多抱一会算一会,老婆醒来这样的机会自然少了。

  顾朝槿看向担架蓦地笑出声,能抱着老婆睡觉,谁愿意睡硬邦邦的担架?

  翌日,天还未亮,顾朝槿抵挡寒风席卷,邹眉从老婆被子里离去,生无可恋躺在担架上,再不起来被钥看到估计会把他拉去砍头。

  想法刚落下,门外袭来一股冷风,顾朝槿裹紧薄被瑟瑟发抖。

  钥瞧见顾朝槿睡在地上按压眉心,反复提醒自己不能动怒,“溪兽医,陛下的病情可有抑制住?”

  “我不是神仙,针落下去人立马就能起死回生。”顾朝槿一晚没睡好,困倦地闭上眼睛懒得搭理钥。

  宋清风没有醒来要杀要剐随便,他现在需要小眯一会补充精神,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打扰他。

  钥心急如焚疾步走向担架,一手拎起顾朝槿衣领,厌恶地说道:“溪兽医,你别忘了昨晚承若过我什么?”

  “不就是以贱命一条抵陛下性命吗?”顾朝槿无所谓地说道:“我愿意。”

  钥低头望见担架一肚子气,松开攥紧的手,顾朝槿跌坐在担架上,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躺了回去,盖上被子。

  钥端上热气腾腾的药碗走到宋清风床边,垂眸看见白色床单上血渍,宋清风身上针眼,他没见过哪位兽医如此歹毒,奔着病人的性命去,这么多针眼宋清风还有活着的可能吗?

  “来人将溪兽医单独看守,没有我的命令不能放出来。”

  手臂抖动药碗汤汁溅落,烫到钥手背上,此刻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他就好了,宋清风不会受到鼠疫影响,不会被兽医用针刺伤。

  宋清风掀开眼帘,视线模糊看向顾朝槿,他头疼欲裂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定不能亏待救命恩人,摆手道:“让他留下,你们退下吧。”

  钥面对顾朝槿双膝跪地,一手放到胸前位置,“我刚才误会溪神医,还请神医不要往心里去。”他揪起胸前一小撮白绒毛,双手递上诚意满满说道:“神医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日后神医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凭借这撮白毛可来找我。”

  冲进蒙古包绑人的将士看待了,杵在原地,狼族胸前白毛不轻易赠人,撤下白毛相当于把性命交到恩人手中,将士佩服钥元帅敢作敢当。

  上一个上钥元帅产生敬佩的人还是当今陛下呢?也不知道这只弱狼哪里来的福气,救下狼王不说还让钥将军欠下恩情,看来有一门手艺走到哪都饿不死人。

  顾朝槿接过白毛装进锦囊中,心里盘算着能让钥带领军队种植中草药,不过得藏好一些免得回部落让宋清风发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连几个月都忍不了,连夜找了一只小白狼厮守。

  “陛下好好休息,有事吩咐臣。”钥站起来朝宋清风行礼,带着两位将士离开。

  宋清风靠在床梁上,青丝散落,气色不显病弱反倒有几分红润,嗓音暗哑像是请求,“把药碗给孤端过来。”

  “陛下臣来喂你吧。”顾照槿不忍瞧见宋清风拿不稳汤勺,得到许可后拿起汤勺,舀起汤汁放在嘴边吹凉,递到宋清风唇边。

  “朝槿他知道吗?”宋清风捏住被子,稍有些局促不安。

  “回陛下他不知道,鹏王爷派臣来的。”顾朝槿说谎时脸不红心不跳,为了病人健康他什么都能做出来。

  鬼门关走了一遭,宋清风身体急需调理,不能为其他事分心,东部落发生的事少说有助于宋清风身体恢复。

  “他还好吗?”宋清风掀开被子站起来,薄薄的里衣贴在他胸肌上,凸出两点,自然而然张开双臂说道:“你来为孤更衣。”

  顾朝槿余光观察蒙古包内,走上前去,回忆仆人给他更衣过程,束紧腰带,调换位置时差点被长衫绊倒。

  “小心,你现在是孤的救命恩人。”宋清风抓住顾朝槿衣袖,让顾朝槿得以稳住身形。

  顾朝槿掀起眼帘撞上宋清风双眸,退了一步说道:“臣不擅长这些。”

  “你想要什么?”

  荣华富贵,升官进爵。

  “医治好陛下疾病是臣子本份,臣不敢奢求其他。”顾朝槿微微低头看不清神情,他知道宋清风在下套试探,不过他可不会上当。

  “等你想好再告诉孤。”宋清风绢帕抵住唇瓣咳嗽,军营中已有少数士兵感染瘟疫,不能再感染溪兽医。

  他看了顾朝槿一眼,野外生存规则弱肉强食,溪兽医学的是治病救人不会杀人,军营中其他士兵恐怕会为难溪兽医,他思索一会想到一个两全法子,启唇说道:“你我结拜成为兄弟可好?”

  顾朝槿捡起掉落银针,扯出一个笑容,苦笑道:“天下哪有君王和臣子结为兄弟?臣觉得不妥。”

  宋清风半眯着眼睛,狡猾的目光盯着顾朝槿细微神态,沉默片刻,“孤向来说一不二,不能收回说出的话。”

  顾朝槿浅笑道:“那便依照陛下所言。”

  “将钥元帅叫来,说孤有事找他。”宋清风搬动木桌,铜炉鼎中插入三炷香,香火上方挂着一张神像。

  “陛下找我何事?”钥冲进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快起来,早就跟你说过无需在意礼节。”宋清风隔着衣袖拽住溪兽医和钥手腕,三人一齐跪下。

  钥目光不善看向顾朝槿:你又给陛下下了什么迷魂汤?

  顾朝槿背脊挺直,不给对方多余眼神:是陛下非拉着我拜把子,你以为我愿意?

  “我记不起年份,月份是3月15日。”顾朝槿清晰记得自己在现世出生年月,给两个狼人说清楚他们能明白吗?本想说出来到兽世年份,和现在年龄相差太多。

  宋清风偏头看向他,笃定道:“从今以后你是三弟。”

  “钥是大哥,我是你二哥。”

  宋清风提起一壶酒倒入三个碗中,端起一碗一饮而尽,抬起衣袖擦拭喉结酒水,疑惑地问道:“喝呀,你们怎么不喝。”

  趁此机会借一壶酒和钥说明白,他宋清风这一生只会喜欢顾朝槿。

  有些关系要趁早断干净,钥明知这天回来不曾想过会来得这么快,不过当宋清风大哥挺好的,能以大哥的名义照顾宋清风。

  烈酒入喉,钥放下瓷碗离开。

  宋清风掌心撑住碗底,桃花眼无半分情意冷得瘆人,冷笑道:“你也喝。”

  顾朝槿揉了揉眉心,双手捧着瓷碗抬眸说道:“陛下别看着臣,臣紧张。”话落手指哆哆嗦嗦,瓷碗滚落摔碎,顾朝槿退到一旁小心翼翼地说道:“臣扫了陛下兴致罪该万死!”

  伴君如伴虎这话一点也不夸张,顾朝槿心脏猛烈跳动。

  好在不用和宋清风拜把子了。

  宋清风整理长袖,淡然道:“无妨,你依旧是我二弟,一碗酒而已不喝也罢。”

  顾朝槿扶额叹息:“……”躲不过和夫君拜把子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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