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梁辰被带走没多久，又有两名警察走了进来，他们客气地跟我亮明证件，表示要对案情进行一些相关问询，需要我配合。
但我并不想配合。
他们问了一些关于隐私的事，令我难以启齿，我大多数时候都在沉默，不想回答。
“周先生，我们知道这涉及您一些不想回忆的细节，但只有将事实调查清楚才能定罪，这是我们的工作流程，也希望您能理解配合一下。”
警察态度挺和蔼的，大概也掺杂了几分同情。
我说：“……我不记得了，时间太长了，你们去问傅梁辰吧……”
警察看我的眼神里带了点意外，但可能这种不配合他们见得多了，考虑到需要顾及受害者情绪，他们也没再强求什么，只是从整理好的记录本上撕了张纸，写了个号码递给我，说：“那您先好好休息，回头想起来什么就及时联系我们，可以吧？”
我点点头。
警察走了，安旻进来。
我问他：“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他说：“你那个伤需要再养几天，别急这一时。”
我说：“我想出院。”
他看了看我，说：“那我明天问问医生。”
我“嗯”了一声，转过身躺下，闭上了眼睛。
房间陷入安静，安旻看我不再动了，过来看了看输液管，然后关上灯出去了。
我闭着眼，轻轻放缓呼吸。
走廊里时不时传来脚步声，偶尔能听见远处有人在压低声音说话，这层楼都是VIP病房，没那么嘈杂，可我依然能听见太多声音，大概是我之前的那个小屋子总是极致安静，所以现在很不习惯了吧。
曾几何时傅梁辰是我的噩梦，但又曾几何时，我只有在他怀里才睡得安稳，现在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地方，我根本不可能睡得着。
我不知道这一夜傅梁辰会怎么度过，我在想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他对我的感情是真的，那这一夜对他来说应该是极其痛苦的。
他说为再也抱不到我而痛苦。
抱不到想抱的那个人，确实会睡不着。
我闭着眼睛翻了个身，将被子裹紧，脑子里隐隐有个疑问，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是他去受罚，这痛苦却席卷了两个人……
第二天，虽然医生不建议，但我还是执意出了院，让安旻送我回了那个房子。
屋里各处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安旻将我安置好，给了我一个手机和一张银行卡。
我想了想，接了过来。
这确实是我现下需要的东西。
安旻说：“号码我都已经存进去了，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今天你也累了，早点休息，明天我再过来。”
我点点头。
身上的伤洗澡麻烦，我用热毛巾浑身上下擦了擦，回到那间小屋里，翻出几件傅梁辰的衣服抱着，蜷缩了一会儿，终于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接到安旻的电话时，我已经离开了。
他语气很焦急：“周年，你去哪儿了？”
我说：“安医生，不管傅梁辰交代过你什么，你都别再找我了，我可以跟你每个月保持联系一次，让你知道我没事，但我不想再在你们的监视下生活。”
“周年你听我说，这不是监视……”安旻万万想不到我会这么做，大概以他之前的了解，我已经是个没有太多自我意识的人了，只会乖乖听从安排。
“周年，你不能这样，傅总让我照顾好你，你一走了之，我怎么跟他交代。”
“不用告诉他，他要是问，你就说我挺好的就行了。”
“这怎么能行，你一个人——”
“安医生，”我平静地打断他：“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有我的打算。”
“周年，”他有些焦头烂额。
我说：“不要找我，否则我会断掉联系，去一个让你们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没管对面再说什么，我挂掉电话，抬头看着车水马龙的街头，手指下意识拽紧了身上的单肩背包。
其实我没什么行李，只有一些证件和几件衣服，还有我的相册，我从傅梁辰书房的抽屉里拿出来塞进了包里，同时塞进去的还有一件傅梁辰的贴身睡衣。
手机上显示的日期，距离我投简历应聘的日子大概已经过了半年。
我踏入傅梁辰设下陷阱的房子那一天，到再出来，已经时隔半年。
这是我半年后第一次一个人站在喧闹的街头。
好似什么都没变。
天空，街旁的树，马路，车流。
我望着那些鳞次栉比的高楼、广告牌，还有熙攘人群……
什么都是老样子，擦肩而过的每个人都如往常忙碌着，连脸上的表情都似乎与半年前无异。
只有我。
只有我紧张地、茫然地站在路口，面色苍白，不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