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都市情感>鹤屿>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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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抱着左屿,他也伸出手抱住了我,虽然没有多么有力,但那一瞬间我的内心还是难以平静。这期间,莫辽西和霍均还来了几次,夏卿雨被我叫来给左屿做了一些简单的检查。她告诉我,左屿的内心防备本来就很重,他不愿意说太多,现在就是二次受到伤害后对外界的一切产生的防御。

  这件事闹的挺大,乔络知道想要来看看左屿,我没让他来,左屿本身就有一些问题,再加上这次我并不想让他见生人。

  左屿出院的那一天,我带他去霍均家接回了咪咪,但好像只有面对咪咪的时候,他才是原来的自己,回家后的一个月,每天晚上左屿都会做噩梦,他几乎被困在梦魇里,连带着梦话都是惨烈的呼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每天晚上抱着在挣扎着却叫不醒的他,白天他也不怎么说话,医院开了很多药,他每天吃的药比饭都多,整个人都消瘦了下去。

  我真的很害怕,害怕他出什么问题,害怕他想不开,害怕他做傻事,我把所有的工作都推掉了,每天都带他去各种地方散心,去爬山,去露营,去博物馆……可是他却没有任何的好转。

  直到我忽然想起来,本该在他生日那天出现却被错过的那一场烟火盛宴,我重新联系了餐厅和烟花,我包下了整个餐厅,在里面放满了玫瑰,我不希望他想太多的东西,只想要他快乐一点。

  等一切都布置好了,我带左屿就去了南山那个餐厅,初春的夜晚还是有些冷的,从下车我就拉住左屿的手,他的体温一直都不高,手指也是凉凉的,怎么都暖不热,由于早就打电话定好了时间,餐厅外有专门迎接的侍者。如同花海般的布置让左屿愣了几秒,他的神色有些复杂,但却什么都没说,我们落座在那片被花束和烛火簇拥的位置前,小提琴也开始了演奏。

  “本来是上个月就准备好的。”我注视着左屿,等带着他的反应。

  “我很喜欢。”左屿垂眸,随即又抬头,他苦笑道:“想和我说什么?”

  “我想我们可以正式地在一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有点紧张,我盯着左屿,等待着他的的回答,心脏跳动的厉害,掌心也腻出一丝汗意,这十几年来到还是头一次有这种感觉。

  左屿没有说话,他咬了咬下唇,轻声道:“等这首曲子结束了,我会给你答复的。”

  我点了点头,内心有些酸涩,同时希望这首曲子快点结束,结果琴弓刚从轻弦上落下,一朵金色的烟花就在黑夜里炸开,随后就是各色各样的在夜幕中绽放,就像无数个夜明珠在跳动。无边无际的夜色像是被明珠击破,被击退。

  待到最后一莫焰火坠落消失,左屿才缓缓开口:“烟花这东西,其实很快会消失。所以才要和别人一起看吧。”

  那时我没有接话,直到有一年无意间看到一个剪辑过的动漫视频,这句话还有下一句就是“忘了烟火的样子和颜色也没关系但是却会一直记着身边那个人的脸。”

  而我这时的我只是看着他,等待他下一句。

  “我想去欧洲,乔医生,我想我该去散散心,去做一些我喜欢的事情。”他看着我,神色依旧淡然,淡然到我心里抽着痛。

  我压住喉咙都梗意,用几乎有些沙哑地声音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去?”

  “一周后。”左屿看着我,我抿着唇心脏更痛了,我想说我可以陪你一起去,但是我知道他这种情况其实更适合一个人去一个新的环境,开启一个新的身份,而且他并没有邀请我和他一起。

  也许我们可以试一试真正的像情侣一样重新开始。可这话我没能说出口,我此时痛苦的要命,他要离开我,要去别的地方了。

  “乔鹤笙,我只是去散散心,不是要死了。”左屿伸手覆盖住我的手背,他继续道:“我们只是分开一段时间而已,一小段时间而已,我只是想尝试一下去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

  “乔鹤笙,我爱你,从你在画室里陪我画画,给我讲了那么多东西开始,我就爱上你了,我想和你在一起去不同的地方,一起生活,但是现在我做不到。”左屿低下头,攥紧了我的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苦涩的说道:“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无法感受到外界的情感,甚至也无法对你做出反应了,我不想这样。”

  左屿这番话让我难受极了,甚至对左呈明恨之入骨,我即便有再多不舍,再多想要诉说的话,都只能慢慢的咽进肚子,变成一个字:“好。”

  我们两个相顾无言地吃完饭,回家,洗漱,我拥着他躺在床上,他窝在我怀里,给我讲他的故事。

  “我回左家的时候,确实没有人愿意搭理我,那时候我10岁,左呈明上初中,刚开始那两年我几乎都没见过左江河和左呈明,等我上了初中和左呈明在一个学校后,我几乎没有一个朋友,每天都是无止境的校园暴力。

  高中的时候,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之前喜欢过一个男生,那是我第一次对别人心动,他对我很好…可是后来,我知道了那只是左呈明找的人来玩我……他找了一群人搞我,弄得几乎人尽皆知,最后左江河没办法就给我转学了,我去学了艺术,他还不放过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到了大学,他一直缠着我,把我关在那个屋子里……”

  左屿说着说着语序就开始混乱,他整个人都崩溃了,我抱住他,安抚他,直到他在我怀里沉睡过去。

  我就在这里把他搂在怀里,他身上原本养出来的肉都没了,整个人消瘦的不像样,上次霍均来看咪咪还以为左屿得了什么重病。这一周我陪着左屿收拾东西,他把秘密基地都清空了里面的作品基本都打包运到了伦敦的一个画廊,整个一楼空荡荡的,只剩下阳光照射下沉浮的小灰尘颗粒。

  家里的东西也少了很多,我第一次发现左屿的东西居然有这么多,几乎占满了我的空间,我不知道他要走多久,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在他要走的前一天,他给咪咪买了很多罐头和零食,给阳台的龟背竹浇了水,给他买的每个玩偶和模型都说了再见。

  给我说了26遍“我爱你。”和一个深情的吻。

  飞机从跑道升起,轰鸣响彻天际,逐渐消失在天空,左屿走了。

  我一个人在机场外枯坐了两个小时。

  今年已经是第三年了,左屿走的第三年,很奇怪,分明人都是逐渐适应孤单,适应寂寞,但我却随着时间变化越来越难熬,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这一千多天的,我受不了这种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吃饭时没人跟我抢,下班时没人在门口等待,散步时独自听音乐的这种孤单了。

  我甚至很少出门了,只要跨出家门一步,我觉得满世界都有他的影子,我看到卖糖画的会想起他缠着要我说要试试,看到红绿灯会想起他朝我招手。

  甚至有一段时间我住在他那个已经搬空的工作室里,虽然这里什么都不剩了,但空气中好像还残留着颜料和木器混杂的味道,我无比想念他,原来思念是这般痛苦,我住在这里,回想我们的点点滴滴,我看着他的照片,视频,和这些年买来的他的作品时而喃喃自语,时而泪流满面,时而念着他的名字自慰,我从没有过这般发疯而颓废的生活。

  这些年他生活的还不错,交了很多朋友,也成为了一个小有名气的艺术家,媒体的采访,访谈节目的邀请,个展,群展,我都没有错过,这三年我们没有怎么联系过,只有过年和生日的时候会互相打视频聊聊,我找人保护着他,注视着他每一天的点点滴滴,我知道他会定期去德国看心理医生,知道他会每周三去教堂,知道他爱吃Patty and Bun的汉堡和喜欢去东区涂鸦。

  他刚去伦敦生活的第一年,我几乎周都会去他住的公寓下那家咖啡馆坐坐,从他起床,出门,买东西,散步,我都会跟着他,不远不近地看着他。

  后来慢慢地,我强迫自己减少这种几乎病态的关注,他也越来越融入新的生活。

  他第一个展品是一件装置作品,是用各种各样的贝壳按照固定地规律吊坠在空中形成一个像音频的东西,再用塑料薄膜覆盖整个空间,开展第一天是关于艺术家的采访,我站在人群里,听道他说“这是我对我爱人的表白。”以及那道不经意扫过我的目光,我无比坚信,我们依旧深爱着对方。

  他有很多的作品都带着那个符号,而那些都被我买了下来,我从不吝啬给每一个想要靠近我的人讲我这个可爱有趣的爱人。

  咪咪也被我照顾的很好,自从绝育后就日渐肥胖,本来一水滑苗头的小三花,三年间,就长成了一只三花猪,连莫辽西和霍均来了都嫌弃这只像炮弹一般的猪猫。乔络和陈繁景结婚了,他们都婚礼极其盛大,好在这次我没有看到左家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在他们都婚礼上有一种莫名的悲伤,我好希望我可以和左屿一样站在那里,接受亲朋好友的祝福,和在所有人见证之下对他说出“我爱你。”

  人真是奇怪的物种,我和左屿明明只在一起生活了一年,却无比地不能习惯没有他的日子,他现在的名气很大,很多国际知名的艺术展都会邀请他,看着我的爱人在万众瞩目之下讲话,我又开心又难过,我知道左屿对外都会介绍他已经有了爱人,但他真的是太耀眼了。在欧洲的艺术圈里,他就是一颗耀眼的东方明星,很多品牌都争相与他合作,他也有很多传闻,无疑就是那些关于他神秘的爱人,到底是什么人。

  其实在第二年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我在伦敦就住在他家楼下,那时候我想念他的要命,也许左屿知道我这样不远不近的看着他,跟着他,我会给他的门口放各种各样的花束,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在屋子里喝的烂醉,就下来敲门,一开门,他就扎进我怀里,贪婪地吻着我,嗅着我的颈侧,他告诉我等他的病好了,他就回国,他说他也很想我,他说他爱我。

  我们没有做,就只是拥抱着,亲吻着,他用手,用嘴帮我弄了出来,等他睡过去,我又把他抱回他的屋子,那是我第一次进他的小窝,他的床头柜上放着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带的那个无框眼镜,床头正对着的那面墙,全是我的照片,他的枕边是我那身找不到的睡衣,架子上是我常用的香水。

  我知道我们是相爱的。

  我陪他睡了一晚,第二天天亮我就走了,我知道他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示给我,其实我在一开始就知道他出了什么问题,他不愿意说,我也不会问,爱情并不是一定要熟知对方的一切,占据对方的所有,两人再亲近都是应该有一定的私人空间的,习惯一个与自身完全不相同的人和生活并仍旧热爱这对方,就是最好的了。

  那年他出院后,身体恢复的很好,我们日常也是会有接吻和拥抱,他也会帮我解决生理需求,但是却从来不让我碰他,直到他要走的前一天,我听到他在卫生间和德国的心理医生打电话说到自己性功能障碍。

  作为一个心理咨询师,我很清楚他怎么了,我知道左屿因为很多事情面对我的时候会小心翼翼,会自卑,会难受,我们在一起的那一年,我居然没有说过一次我爱他,而在分开后,却想说一千次一万次,我应该给他所有的爱和耐心。

  在工作上,夏卿雨不止一次告诉我,让我多笑笑,不要一天到晚都面无表情的,可是我的爱人没在我身边,我要怎么笑起来?在很多年以前我刚开始做心理咨询时,我还有一些不太能理解为什么有的人会因为失恋,以及爱人离去产生一些心理疾病,那时我还秉行着不合适就下一个了理念,再加上本来都情感淡漠,并不会因为一段恋爱产生一丁点的悲痛,而现在我却用尽一切办法让自己显得快乐一点。

  由于乔络和陈繁景结婚后,两家公司发展的很好,当然了,我因此也任性了一把,让他们和左家当对家,这是我这么多年来,难得觉得有钱原来可以这么任性,但不得不说是真的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