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都市情感>隐秘的往事>第43章 刘镇伟笔记(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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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一切顺利,则镇明一五年底可以回来工作,我也可以向他坦白我擅自的妄为。他肯定意外,应该会不快,埋怨我不知会他分担,怨我独揽独劳这件事,但是最终他一定是原谅我,不怪我任何。

  如果一切顺利,多好。顺利在他的生涯我的生涯中都不少了,只是困难和意外形成的影响比顺利深刻得多,一个意外有可能摧毁人,摧毁生活,直到一五年三月份前我对这种可能性无知无觉。

  一五年三月份,他出事了。元宵节我们还通过电话,他出事那天在元宵节之后仅一个星期。电话里我听到消息反复问了两遍真是他吗,当时我感觉不到真实,我和我周围的一切,电话里的说的东西,都是假的。

  整整两天,他的情况不确定,他身边有个人和我通着电话,我没合眼,只想赶快到他身边,几乎就要动身了。

  第三天他好转,稳定下来,那边一再劝我不必着急,怕我再出什么事。我完全无所谓自己了,我得去看他,这边事再多我总能想办法安排延后,我不能让他自己在那,我也不能继续独个在这等着他的消息。

  家里问我情况,我都告诉他们了,他们问我如何通知三姑和姑父,我让我爸拿主意。我爸打电话告知三姑大概是一个星期之后。

  而我也没能去看镇明,那边不断来电话告知我情况,劝我不必去,镇明已不危急,他们在尽力。他伤得重而不算过重,只是一时醒不过来。

  那几天我头一次睡着,梦里看见他受伤,有人把他从车里拽出来,车头着着火,他胸前伤了一片,脑后破裂开不断地流血,流了很多很多。我看得一清二楚。

  我不再睡觉了,睡眠比醒着更是一种折磨,闭上眼睛他就在我眼前流血,恐怖和心痛把我凌迟。他为工作不断地奉献,而今奉献到这一步,实在太多。我盼望他平安,等着他醒来的消息,二十多天没有等到。

  之后两边相商,我代表家里说了同意,那边也同意,把他送了回来,这边的医院总该更有办法。我赶到医院,远远地隔着窗户只能看见他眼睛轻轻地闭着,像谁把他领走了他醒不过来。我心胸都受重击,被压成了一层无法呼吸,只好在我能看见他,他回到我能看见的地方来了。

  当时我们都以为情况不太严重,他快要醒,家里人都来看了他,吴梦从国外打来电话,三姑和姑父也来看了一趟,我们互相安慰。

  之后转眼一个月过去,医院对他何时醒过来的说法越来越不乐观,我妈是全家最懂的,对此事忧心日甚。我的不安一天一天增加。

  他该怎么办,他还那么年轻,只四十一岁,生活事业大把的时光还等着他,如果他醒不过来,或者就此走向死……都有可能,当时什么可能都排除不了,也有可能他几年后醒过来,丢失记忆或者大部分的健康。

  没有哪个结果我愿意看到,我认为他应该醒了,马上就会醒过来,必须走向这个可能,只该有这一个结果。我继续等待一分钟,一个小时,一天,他醒过来的那一刻就要到了。

  工作拖累不了我,我天天到医院看他,病房已允许我进,我每天几个小时握着他的手和他说话,他有可能听见。

  他受伤已有六十天,很快到了七十天,八十天。我天天到,习惯了守在他旁边,他的手常有微微的抓或颤,眼睛闭着有时微动,看上去永远只是睡着了,无法叫醒。

  他越来越瘦,长时间卧床和昏迷这无可避免,随着时间过去他胸前和脑后都愈合了,长出了新鲜的疤。只是他依然无法苏醒,回不到我们这个世界,也许他在自己的世界里休息了。

  我想,不回来也许是他自己的愿望,我猜不透他想回来还是不想回来,只是可惜了他刚刚开始的人生。等待他醒是我自私的强求,他能够醒或者不能够醒是人为选择不了的,医学的可能已经尽了,没有人能控制这件事,我只能等。

  也许等到他醒不过来,也许等到他生命结束,都有可能。我得面对不好的可能了,时间越长不好的可能就更近,接受这些可能然后做好应对,我得照顾他,这个责任等着我担。我得坚持,情况如此我是那个必须站起来坚持下去的人,为镇明也为其他人,我得做好每一件事。

  我还是希望他醒过来,这个希望我不放弃。我在床边问他很多次,想不想我,还想不想见我,没有忘了我们是一对吧。

  如果他忘了,或者就是不再想见我了,或者无关他的想法而是他的身体不容许他醒,那几乎没有人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一朝我失去了爱人世人只会当我失去了弟弟,我只有吃下这份有苦难言了。不知为何这份难言格外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