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丹臣换了个方向, 准备去找切断阿斯纳亚能源的开关。

  阿斯纳亚以觉醒者为主体,可拆卸甲胄为组成部分,核心能源是觉醒者的精神力, 但装甲中会有另一个外置能源, 用于支撑觉醒者的精神识海与装甲力量。

  除此之外还带有麻醉药剂, 在觉醒者使用精神力发狂过度时通过脊髓注射,强行让觉醒者进入休眠状态。

  外置能源就是宁丹臣要找的东西。

  他要切断外置能源, 让三代阿斯纳亚在自我能源消耗空前强制休眠,方便让夏玄拿到克普奥斯之盾, 正面和庞然大物对抗完全行不通。

  只不过在他找到阿斯纳亚的外置能源前, 它已经从狂暴状态脱离,完全恢复了理智。

  这种顶级操控力应该不是厉鸮。

  宁丹臣看了一眼后迅速判断。

  厉鸮的精神识海因为使用阿斯纳亚进行觉醒实验, 在多次的任务中早就损毁了大半。

  他现在已经无法再次觉醒,进行外置装甲,重新以阿斯纳亚的身份站在战场上。

  “不知道这个觉醒者是谁。”他重新回到夏玄身边, 对夏玄道, “他已经脱离狂暴状态, 精神力已经监测到你了。”

  夏玄只是不适地点了点头, 他的脸色苍白, 呕吐的想法异常强烈:“我感受到了。”

  先前三代阿斯纳亚还在沉睡中, 夏玄尚且能够忍受, 如今这尊魔神复苏, 精神力场大幅度释放,严重影响到夏玄的精神力感知。

  他的精神识海现在就像一个高速旋转的滚筒洗衣机, 或者大摆锤加过山车加海盗船一起运行几百次的头晕目眩。

  总之难以形容的难受。

  甚至不是痛楚, 只是单纯的恶心。

  宁丹臣不知道他这种状况属于进步还是阿斯纳亚单纯恶心虫, 只好伸出手, 轻轻揉按夏玄的太阳穴,希望这样能让黑发雌虫舒服一点。

  他的动作轻柔地就像一阵风,夏玄闭上眼,安静感受他的安抚,一时间苍白的脸色都多了一丝血色,面对阿斯纳亚的精神力场也有几分底气了。

  庞大如魔神的阿斯纳亚逐渐靠近夏玄,精神力场也跟着贴近。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近,夏玄的反应愈加强烈,宁丹臣的安抚都不好使了,只能让夏玄自己硬生生熬过去。

  精神屏障无法开启,他被阿斯纳亚完全碾压,这和尼尔特雷是两个级别的怪物。

  压迫感不在一个阶层。

  饶是如此,夏玄仍旧咬紧牙关,仰头看阿斯纳亚的形象。

  宁丹臣的手蠢蠢欲动。他不敢贸然释放精神力屏障保护夏玄,一是怕触碰到阿斯纳亚引起他发狂,二是夏玄正在抵抗阿斯纳亚的精神力场,他动手,会让夏玄遭到反噬,精神识海受伤。

  按兵不动反倒成了最佳选择,起码只是单纯想吐,比全身痉挛剧痛遍布要好。

  “你叫什么名字?”三代阿斯纳亚中,传出雷鸣般的低沉声音。

  他在询问夏玄的姓名。

  夏玄死死忍住直视阿斯纳亚的恐惧,睁大眼盯着那双深紫色的瞳孔。

  他的精神识海已经有感染的迹象,宁丹臣匆忙出手护住他的精神识海,遏制精神污染的扩散。

  “夏玄,来自契索军事学院。”夏玄回答。

  三代阿斯纳亚的胸口有一个巨大的标记,上方是他的序列号,宁丹臣料想这就是他的代号。

  “夏玄……”庞大的武装机甲直愣愣地坐下,那双深紫色的瞳孔竟然透出几分怀念。

  他一坐,不光是夏玄,宁丹臣也跟着怔愣,拉着夏玄讨论:“他坐下是什么意思?”

  没见过这么闲适的阿斯纳亚!

  宁丹臣开始回想他与夏玄一同见过阿斯纳亚的场景,无一例外阴沉的暴雨夜,魔神一般的阿斯纳亚撕裂黑夜,进行单方面的屠杀,血肉横飞,血腥暴力与恐怖。

  今天这具三代阿斯纳亚,一下将阴森的氛围跳到了青涩少儿频道。

  好像在回忆青春似的。

  “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夏玄摇摇头,脸色还是苍白一片,全身上下开始发抖。

  这是阿斯纳亚精神力场的施压,在逐渐拉高数值,顺便加深精神污染的程度,给夏玄沉重的压力,强迫他认输,或者死亡。

  “我其实不想接任务,毕竟都是年轻孩子。”深紫色瞳孔的阿斯纳亚又说话了,他的语速很慢,一卡一顿,像是老式无用的DVD播放器,放几秒卡几分钟。

  夏玄还在强撑,宁丹臣看着他,忍不住释放轻微的精神力保护他的精神识海,减少一点反胃感。

  三代阿斯纳亚还在絮絮叨叨,但夏玄已经没有耐心听他讲废话了:“你想说什么?”

  宁丹臣也听不下去这些翻来覆去一个意思的车轱辘话,转头就要找它身上的外置能源,一刀切断,从根源解决废话问题,一劳永逸。

  “年轻虫,要沉得住气。”阿斯纳亚轻飘飘说了一句,精神力场又压下一重,这次夏玄连头都抬不起来,他的五脏六腑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火燎似的痛,又混合着头晕目眩,精神识海震荡等感觉,愈发恶心。

  “有没有阿斯纳亚的结构图?”外壳全都是装甲,黑漆漆一片,宁丹臣看了半天都没找到它的外置能源,根本就是无从下手。

  紧急让游戏助手找阿斯纳亚的设计稿。

  可到这个时候,机械虫无能为力,只能手一摊光棍一条解释:“阿斯纳亚的设计稿在卡赛庭机关下方的实验室中,那里的锁系统打不开。”

  宁丹臣:“……你们真是关键时刻掉链子。”

  需要的时候给他来一出不行做不到。

  他屈指将游戏助手弹到一边,自己去找外置能源。

  就在此时,那具阿斯纳亚又开口了,这次是一个问题:“夏玄,你为什么来到这里?”

  夏玄全身都在发抖,身上的制服都被汗浸湿。相比这种软刀子折磨,他更希望对方直接对他进行攻击,让他输赢都彻底。

  他低着头,在心中暗骂面前的魔神,磕磕绊绊开口:“为了……找克普奥斯之盾。”

  宁丹臣很想帮夏玄回答这个问题。黑发雌虫为什么来到这里,纯粹是因为沙漠绿洲翻车,被卷了进来。

  这种无厘头的答案才是正解,不过要真说出口,估计会被面前这个觉醒者撕成两半,回答比赛内容似乎才是合理的选择。

  “你可以再好好想想原因。”阿斯纳亚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与之而来的是更加沉重的精神力压制。

  夏玄跪在地上,似乎能听见自己的骨骼传出咔啦扭曲的响动,他的脊背拱起,脊柱被一寸寸抻平,就像面前这具阿斯纳亚在强行让他趴下。

  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张脸,与无数段记忆。他不清楚这是精神污染的代价,还是单纯的记忆闪回。

  宁丹臣的精神力依旧在他的精神识海中保护他,他的脊背一寸寸拱起,又一点点抻平挺直。

  夏玄的肩膀上有两尊重担,但他睁开那双流下血泪的松石绿瞳孔,强迫自己去直视阿斯纳亚的深紫色双眸。

  就像某个他记不清内容的模糊雨夜。

  他听见内心深处的一道声音,对他说出问题的答案。于是他张了张嘴,几乎用不符合他平日说话的低沉声线,给出了回答:“为了寻找一个答案。”

  那个答案没有固定标准,只有那道声音的固执坚持,让他强行开口说了出口。

  他的一切行动,都在寻找一个“答案”。

  宁丹臣沉默不语,他是唯一一个知道所有谜团的人,却是唯一一个不能说出口的人。

  他在夏玄寻找答案的旅途中,是不断给出谜题的存在,连带他自己本身,也是夏玄所追求的答案。

  谜面密密麻麻,背面空无一字。

  夏玄的眼燃起火,像是每一个雨夜,不服输的年轻灵魂在挣扎哀嚎。

  他的答案镇住了三代阿斯纳亚,它紧紧盯着夏玄,平静地将一枚徽章放进了夏玄的手中:“克普奥斯之盾,它是你的了。”

  它的考验相比较宁丹臣与夏玄之前的设想要简单太多,而克普奥斯之盾,他们猜了那么久的武器装备,最后只是一枚简单的徽章,就像是街头玩具店里,家长们买给虫崽们的礼物,简单微小到不可思议。

  只不过其他玩具不会奢侈到像夏玄手里的这枚,用乌锡金制成,最中央镶嵌一枚深红色的宝石,价值连城。

  “考验就这么简单吗?”夏玄茫然地盯着掌心的徽章,又抬起头,呆呆地问出口。

  三代阿斯纳亚的声音很平静,仔细听甚至能听出几分和蔼:“只是对你而言,对其他虫可不简单。”

  它顿了顿,对夏玄继续说:“好了,你该离开了。”

  夏玄尚未反应过来,就被它提住了衣领,把一米九几的高大雄虫当做小玩具,用力扔了出去,正中靶心——能够让夏玄离开雨林回到沙漠的湖泊。

  “扑通”,宁丹臣都来不及捞一把夏玄,黑发雌虫就这么直接掉进了湖泊里。

  宁丹臣:“……”

  “阿斯纳亚的设计数据图没有,这个觉醒者的档案与克普奥斯之盾本来的获取途径应该能查到吧?别告诉我这点小事都做不到。”

  光屏场景旋转发生变化,宁丹臣再也看不见那具阿斯纳亚,视角跟着夏玄回到了沙漠戈壁滩中。

  黑发雌虫从湖水中猛地抬起头,黑发湿漉漉贴着头,他咳出几口水,一点点往岸上游,撩了一把刘海后开始甩头发。

  宁丹臣看着他的动作,就像在看一只洗完澡进行脱水行为的猫。

  一条毛巾轻轻飘到他的头顶,夏玄知晓是宁丹臣给他的,低声道了句谢,毛毛糙糙地擦头发。

  相对于同龄男生而言,活的很是精致的宁丹臣看不下去他粗暴对待自己头发的行径,接手毛巾给他擦头发。

  他的动作异常轻柔,夏玄眯了眯眼,坐到岸边脱下湿漉漉的军靴。

  那枚克普奥斯之盾还在他的背包里,他低着头,低声问宁丹臣:“就这么简单吗?”

  宁丹臣边帮他擦头发,一边分神去看游戏助手给他发的资料:“当然不是。那个觉醒者擅自降低了比赛难度,按照主办方发的规则,你会与他进行一场精神力对抗,等你像条死狗一样动弹不得时,他会把这玩意儿当做奖赏丢给你。”

  他的话是根据文绉绉的规则,进行过直白翻译,话十分难听,却是不争的事实。

  这里就涉及到另外一个问题,那个觉醒者为什么要擅自降低难度。

  精神力场的压迫可比直接进行精神力对抗要简单的多,对方简直就是个夏玄放了一个太平洋。

  “那他为什么要降低难度?”夏玄问道。

  “对方是你雌父以前的下属。”宁丹臣低声道,“你雌父以前救了他的命,他就想着在赛场帮你。”

  夏玄皱了皱眉:“他违反了规则,没有遵守军规,会被处分——”

  “他没有多少时间了。”宁丹臣轻轻说,温柔地打断了夏玄略微激动的情绪,“他为了见你一面,为这次比赛争取了很多回。”

  陆斯恩·霍奇,这是那个三代阿斯纳亚的觉醒者姓名,他曾是夏初的下属,得到过夏初的援助。后来参与了觉醒实验,成为了第三代“阿斯纳亚”。

  他直到看见联合训练决赛名单时,才知晓夏初还有一个孩子,在无虫知晓的地方野蛮生长。

  陆斯恩身份特殊,没办法私底下和夏玄见面。

  再加上夏玄一直在学院里训练,来到首都星后又参加晚宴大会,虫多口杂的时期,他更没有机会和夏玄见面。

  甚至不能让其他虫知晓他与夏玄的关系。

  重新成为阿斯纳亚站在赛场上,是他为自己争取到的与夏玄见一面的机会。

  “宁先生,你不能……”夏玄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一丝惶然,在他以为自己不会有虫在乎他时,忽然有个长辈出来,告诉夏玄,他一直在找他。

  拼了命去争取一个机会,仅仅是为了看他一眼。

  沉重的压力让夏玄一时间透不过气来。

  “我不能。”宁丹臣说,他的脸在光屏上,呈现出扭曲的平静,他只是对夏玄摇了摇头:“夏玄,我不能让已经死亡的虫复生。”

  生死是运行的最基础规则,他就算是“高维玩家”也没有能力让已经迎来死亡的陆斯恩复活。

  觉醒实验让他的精神识海常年处于高负荷运转当中,这是他最后一次成为阿斯纳亚。

  夏玄心里早已有答案,他只是期待听到另一种可能。现在另一种可能也消失了。

  无论是陆斯恩还是先前帮夏玄离开拘禁所的德怀特,都与夏初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夏初当年结交的善缘,终于在几十年后,变成一份礼物送到了夏玄的手上。

  黑发雌虫坐在湖边,一阵风拂过,最后一丝惶然的情绪从他的脸上褪去,他再次变成赛场上寡言高冷的“夏玄”。

  宁丹臣轻抚他的脊背,沉默地陪伴他。

  “夏玄!”赛尔斯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夏玄转过头,就看见他和傻子似的挥舞手臂跑向他,没看清路,脚下一绊,摔了个四仰八叉,吃了一嘴巴黄沙。

  夏玄:“……”

  宁丹臣:“……这孩子是不是脑子真的有点问题。”

  黑发雌虫沉默不语,最后缓缓点了点头:“应该吧。”

  再多的烦闷都被赛尔斯掀翻了,夏玄叹了口气,重新穿上军靴。

  身上的制服已经自动干透,军靴就晒这么点时间压根干不了,宁丹臣直接给他换了双新的。

  “其他队员呢?”夏玄背着包,手里拿着半湿的毛巾,看向拍身上沙土的赛尔斯问。

  赛尔斯指指不远处:“我们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扎营,克宾顿的已经走了,首都军校不知道在做什么,营地就在我们附近。”

  “埃德希估计会来找你要个答案。雨林里他没撬开你的嘴,接下来只会不停歇。”宁丹臣说道。

  那个年轻气盛的雌虫不好惹,他完全不知道对方旺盛的好奇心从何而来,凡事都要问个清楚。

  坎伯兰到底是怎么教育虫的?

  夏玄打开计分器,在他和陆斯恩交谈的时候,首都军校又将积分拉了回去,现在位居第一,契索紧跟其后。

  他思索了一会儿,对赛尔斯道:“我们去斩杀异兽。”

  积分和第三位的克宾顿差距不大,契索手里还有克普奥斯之盾,但这并不保险。

  首都军校和克宾顿军校淘汰的军校生并不多,这部分契索和他们相比没有优势。

  “好。”赛尔斯应道,转身匆匆飞回营地通知诺艾尔等虫。

  夏玄索性站在原地不动。听完宁丹臣的猜测,他连回营地和埃德希碰面的机会都不想有。

  “直接避开,少点麻烦也挺好。”

  宁丹臣伸手戳着光屏替他遮阳。黑发雌虫每回比赛都要把自己造作一遍,在沙漠中更别提,黄沙尘土摩擦他的脸颊,神仙来了一张脸都要糙一回。

  日光又猛烈,他叹了口气,总觉得自己对夏玄实在是操心过度了。

  “玩家现在才意识到吗?”游戏助手听见他的心声,幽幽冒出头说。

  “闭嘴。”宁丹臣弹开它,让它少在自己跟前碍眼。

  夏玄低下头,看沙漠中的阴影,一截白皙的脖颈露在日光下,白腻的不可思议。

  宁丹臣的手下意识就放在那节突出的颈骨上,手欠地按了按。

  夏玄抬起手,想要拦下他的动作,不知道又想到什么,抬起的手重新放回身侧,沉重地叹了口气。

  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宁丹臣却从他的所有行为中看出了对小孩手欠行为想教育却又舍不得的无奈。

  他不知道自己这种奇妙的联想究竟从何而来,但他的思绪开始跑马,已经想到夏玄身为雌虫,如果以后会生孩子,教育孩子是不是也是这样温和。

  这个念头冒出来没多久就被游戏助手打断,让他强行扯回了思绪。

  游戏助手的金属眼里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玩家,被养成对象当成孩子了呢。”

  语气欠扁,很适合挨打。

  “我看你才是这里唯一一个熊孩子。”宁丹臣冷笑一声,再次屈指,机械虫却没给他弹自己的机会,麻溜滚蛋了。

  安全卧室只剩他一个,安安静静的。宁丹臣尴尬收回放在夏玄后颈的手,假装无事发生。

  “我不介意。”夏玄忽地开口道,他察觉到宁丹臣的放手,很平静地安慰他,让他大胆一点,不要那么局促。

  宁丹臣对此只是笑了笑:“我只是想安慰一下你。”

  这句话一说口他就知道不好,有越描越黑之嫌。

  他的能言善辩一旦遇上夏玄就成了笨口拙舌,一点讨巧的话都说不口。

  夏玄似乎就是有这样的能力,模糊不清的字句落到他眼里后就清晰分明。

  他们并没有揪着这个话题不放,诺艾尔他们已经从营地中走出,身影出现在沙丘之上,冲下方的夏玄招了招手。

  与之而来的,还有阴魂不散的埃德希。

  宁丹臣和夏玄对待他的态度很一致——是个只会带来麻烦的家伙。

  “一个大家族继承者,为什么和狗皮膏药一样?”宁丹臣百思不得其解,夏玄转身就走,用精神力告知契索所有成员后,只身一虫顺着地图的标注去斩杀异兽了。

  光刀在他手中变换形态,刀身迅速延展,他的精神力裹挟着刀刃,在精神力场释放的同时,光刀狠狠扎进了沙土之中。

  那一刺带了点孩子撒气的意味,宁丹臣知道夏玄心里有气,并不拦着他拿异兽开刀发泄心里的郁结。

  契索的其他军校生赶到时,夏玄已经杀疯了,整个虫就是尊杀神,不需要诺艾尔他们动手,这一片区域的异兽就被屠了个干净,异兽尸体堆积,遍地都是血。

  “夏玄疯了?”赛尔斯小声问一旁的若泽,后者皱眉摇了摇头,看也不看伸出手,把差点摔跤的赵兰泽拎住后颈提起来,又把赛尔斯拉到一边。

  “给他挪点位置吧。”他低声道。

  契索的一帮军校生躲在另一处沙丘后,只探出个脑袋,并不敢多语,将战场完全转交给了夏玄。

  “夏玄,够了。”宁丹臣一把将中阶异兽扔出几公里外,拦下夏玄出刀的动作。

  夏玄持刀的手臂缓缓下放,整个虫脱力倒在地上。

  “心里一直有道声音,让我去寻找答案。”夏玄躺在沙地里,他全身是汗,沙面灼热紧贴他的脊背,像是要将他烧起来。

  与陆斯恩的简短对话还是对他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压迫他的精神力再次撬动他那段被尘封的记忆。他对过去的印象正在逐渐清晰。

  “卡赛庭机关里会有你想要的答案,好好结束这场比赛。”宁丹臣揉揉他的头发,郑重其事说道。

  卡赛庭是阿斯纳亚的研究所,是二度觉醒实验的最初设想地。

  他们一路走来,每一个环节最后都落在了卡赛庭机关上,或者说是首都星上。

  首都星与卡赛庭机关有夏玄想要的一切答案。

  尽管他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去追求一个不知问题的答案。

  夏玄在沙地里躺了很久,听见宁丹臣的话,还是选择了站起身。

  他对着异兽一通乱杀,倒是让契索的积分蹿了大截,宁丹臣算了算,时间也足够,是提出比赛结束的时候了。

  夏玄抬起手,用计分器向赛事举办方发送结束比赛的信息,沙漠戈壁中,所有军校生的计分器都跟着一响,赛事老师的讯息紧跟着送达:【克普奥斯之盾已被找到,持有者提出比赛结束要求,联合训练决赛到此结束。】

  埃德希从沙丘上一跃而下,首都军校和契索的分数差了一截,多年联合训练的第一名被边境星球的一所帝国倒数军校夺去,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克普奥斯之盾在你手里。”他冷冷地看着夏玄,几乎咬牙切齿道。

  夏玄没搭理他,平静地从他身边走过,手指翻转间,克普奥斯之盾露了一角,正正好让埃德希看清。

  “坎伯兰家宴见。”埃德希到最后只是留了这么一句话,他的一切好奇与针对在开口的瞬间消失了。

  夏玄面无表情看着他带着首都军校的军校生离开赛场。

  “不出意外,坎伯兰家族的智者应该会出席。”宁丹臣皱了皱眉道。

  夏玄对他口中的名词有些陌生:“智者?”

  “一个家族的掌权者,那群老派贵族喜欢称呼自己为智者,得到兰虚之地的神谕,来对家族进行掌控,指引家族前进的方向。”宁丹臣解释道。

  夏玄点点头,踏上了前来接契索军事学院队伍的飞行器:“坎伯兰家族的智者……他们会在枢密院之中吗?”

  智者们隐匿在所有虫的背后,他们的身形样貌成谜,却能在几句话间定下国家发展的基调,早期的皇室有与他们相抗争的力量,但如今的皇室,并没有抗衡的权势。

  他们的力量也就显得愈发神秘。

  宁丹臣沉声道:“有一名在。”

  枢密院的六个枢密使他手中有粗略的资料,然而六大家族的智者,他知之甚少,一张脸,一个名字,大致履历,其余的都是空白。

  **

  大概有其他军校气急败坏的意思在里面,他们离开赛场到达会厅的时间要远早于契索军事学院。

  诺艾尔身为队长打头,夏玄作为指挥官跟在他身后,领着队伍进入会厅时不出意外受到了注目礼。

  平时最虫来疯的赛尔斯把自己一缩再缩,生怕自己被那些恶鬼一样的眼神吞食殆尽。

  夏玄目不斜视,精神识海里忙着和宁丹臣聊天,压根没注意到其他军校生的眼神。

  若泽当年被驱逐时已经体会过阴沉狠厉的冷眼,现下已经习惯,一张脸呆呆愣愣,保持木讷神情。

  除了他俩和强制要求自己稳重的诺艾尔,契索其他军校生或多或少都有些战战兢兢,后面反应过来自己是第一名,腰杆都挺直了,大摇大摆走到座位坐下,等待赛事负责老师的通知。

  “需要这么着急吗?一点休息的时间都不给?”宁丹臣皱了皱眉,对赛事负责老师的不合理安排提出质疑。

  夏玄眼睛盯着台上,注意力全在他身上,和他说道:“学院训练这件事,这群老师负责老师就没有好好考虑过。”

  “脑袋一拍就去做了。”他的语气平淡,几乎听不出什么起伏。

  宁丹臣看着台上念叨的负责虫,撇了撇嘴:“也可能是为了让军校生们‘尽快入职’。”

  他们都知道所谓的尽快入职是什么意思,无外乎把虫当小白鼠,迅速扔进实验室里。

  算过积分,知晓自己会排名前几位的一些军校生面容绷紧,仍旧从眼角眉梢暴露出一点喜悦,前程近在咫尺,都是些年轻雌虫,再稳重也还是难以自持。

  夏玄在前五名板上钉钉,再加上他手里那枚克普奥斯之盾,积分公开时,他位居第一位,和埃德希只差了一分。

  帝国给出的军衔奖励,是圣殿禁卫军的少校军衔。对于一名刚满十八岁,甚至没有上过战场,家世背景干干净净的军校生而言称得上一步登天。

  他的起点已经是很多虫的终点。

  夏玄双手接过军徽与军服,他的军籍如今在圣殿禁卫军,已经是正式在役军雌,所有的课程学习将在圣殿中进行,学籍也会一并从契索军事学院转移至首都军事学院。

  他低头看着代表圣殿的银色军徽,有种即将知晓一切答案的预感。

  军衔的授予在赛后立即举办,显得有些玩闹与简陋,但所有的军校生都是一脸严肃,没有任何玩闹的心思。

  宁丹臣在光屏之外观看他们的授予仪式,发现只有夏玄和埃德希两只虫的军徽是圣殿,剩下八名虫,平均分配到皇廷禁卫军和中央禁卫军之中。

  看来帝国这次大出血选拔,只找出了两名合适的实验体。

  其他军校生大概率是某项数值没有达标,并不能成为觉醒的适格者,只能被淘汰。

  “只有我和埃德希。”夏玄坐回位置,银质军徽在他手里闪闪发亮。

  他们的入职考验应该就是卡赛庭机关的二次觉醒实验。

  宁丹臣盯着那枚军徽,半晌后开口道:“夏玄,那是一切痛苦的开端与来源,你做好准备了吗?”

  夏玄握紧那枚军徽,锋利的棱角扎进皮肉,印下白色的深痕。他看向台上,郑重道:“我知道,我不会后退的。”

  他能听见身后的路坍塌的声音,他只能往前跑,跑向未知的前方。

  宁丹臣收回了一切想法,他想如果夏玄有所希望,他会为他准备好一切退路,这里的所有东西都能抛之脑后,与夏玄毫无关系。

  可夏玄始终没有开口。

  他也看见了夏初的死亡。夏玄总有一日会想起所有记忆,接受属于他的命运,把夏初承受的宿命斩断。

  这是夏玄的任务,是他可见的未来。

  “好。”宁丹臣应道,“我会帮你。”

  夏玄撑着脸,忽然勾了勾唇角:“‘我是最优先’?”

  这句话已经是宁丹臣很早之前说的话。

  在当时的语境中听起来很是浪漫,无奈后续场合中就成了夏玄逗宁丹臣的经典发言。

  “需要我换种说法,给你提供新的素材吗?”宁丹臣笑道,他最初听到夏玄说这句话还会浅浅羞耻一下,现在已经无坚不摧。

  甚至很乐意给夏玄来一套情话大全,期待看见夏玄率先羞耻烧热的面容。

  “现在挺好的。”夏玄义正言辞拒绝了宁丹臣另外的要求,他对如今和宁丹臣的相处模式很满意,暂时不需要更进一步。

  那是以后的“夏玄”该考虑的事。

  作者有话说:

  夏玄:宁丹臣逗着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