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卧室内, 一只手从被褥中伸出四处摸索,终于在地上摸到了凄惨尖叫的手机,将闹钟关掉后, 年轻男人顶着杂乱无序的黑发打了个哈欠。

  宁丹臣还没彻底清醒, 眼睛都睁不开, 一张脸明晃晃写着呆滞困意。

  他昨晚处理文件作业到凌晨,今天又是早八, 几乎花了所有力气才让自己从魔幻的梦境里清醒过来。

  自从玩游戏以来,宁丹臣的梦境就时常发生变化, 全是诡异的剧情和人物形象。中间有段时间恢复正常, 后来就没怎么做过梦。

  昨晚熬夜迟睡,邪祟又入体, 净让他看些精神污染的东西。

  宁丹臣抓了把头发,本就和鸡窝似的脑袋愈加凌乱,总觉得自己应该去把连慕青打一顿。

  预言像根刺, 莫名其妙在某些时刻出现扎他一下, 逼迫他去琢磨每一个字背后的含义, 不愿想, 不愿听, 都要强行把脑袋撬开, 所有的话语海潮般彻底淹没他。

  他醒了会儿觉, 闭眼将脑子里没必要的东西清理打包丢进回收站眼不见为净。

  思绪清理之后他下床洗漱去上课, 刷牙时打开光屏看游戏情况。

  契索军事学院夜间并没有遇到古怪现象,所有成员在密林之中有了场好眠。此刻面对异兽精神头都很足。

  不过遇上的全是低阶异兽群, 高阶异兽一只都没有。

  宁丹臣看了一圈, 在夏玄往日冰冷的面容上观察到一点不对劲。

  读懂夏玄的表情含义对他而言实在算不上难事, 甚至轻松简单。他戳了戳夏玄的脸, 精神力连接上夏玄的识海:“发生什么事了?”

  夏玄手里的光刀像是活了,和他融为一体,削掉异兽的一只利爪。鲜血飞溅,甫一接触就冻成了鲜红的冰棱,窸窸窣窣落了一地。

  异兽尖叫着躲开,被他用精神力彻底钉死在树上。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昨晚在营地的树林里看见一个古怪的影子。”

  “像是活物,但分辨不出来是异兽还是虫,或者只是单纯的被风吹动的死物。”

  宁丹臣听完他说的话漱了个口,游戏助手已经很上道将昨晚的场景回溯放到了正中央。

  他边换衣服边看昨夜营地的录像。夏玄从帐篷中走出后,他口中的古怪身影就一直朝着他不曾动过。

  等夏玄察觉到不对劲之处,似乎是注意到有东西在观察他,他转过了头,视线落到那片树林之中,那个古怪身影才动起来往树林深处跑。

  黑发雌虫打探的动作与念头被诺艾尔阻拦,古怪身影跑到半路,没发现夏玄跟在身后,逃亡的动作都慢了半分。

  之后它跳进了一旁的雪白丛林之中,消失地无影无踪。

  “的确有东西,是活物,不是死物。”宁丹臣皱着眉看录像,抬起手重新拖回进度条。

  夏玄一脚踹开一只低阶犀角兽,翻身骑到另一只偷袭他的异兽背上,沉声问:“那东西在刻意引诱我,诺艾尔说的没错,密林之中果然有东西。”

  “只不过会是谁派出来的?”

  宁丹臣换好鞋,手里拿着课本和平板往学校走。他和夏玄的交流全部在精神识海中进行,倒不会出现他在大街上自言自语的诡异情况。

  “暂且不清楚。有可能是密林自带,也有可能是赛事主办方投放的。”他说,“祢虹计划有变,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你动手,那玩意儿的来源不会是他。”

  宁丹臣关掉光屏,盯着前方红绿灯,从红灯跳到绿灯,醒目的光像是某种信号,他走过斑马线后才继续对夏玄说:“没去追是对的。总觉得它很邪门。”

  他的录像看的并不真切,等到教室才能更进一步观察,确认昨晚一直盯着夏玄的是什么东西。

  夏玄砍杀低阶异兽和切西瓜似的,听宁丹臣说话的间隙已经砍死三四只。

  他的利爪和光刀瞧着比其他虫要更加好使,难处理的异兽外壳都能轻松切除。

  “直觉告诉我,我要处理掉那东西。”他将光刀收好,闪到一边给赛尔斯腾出空间。

  赛尔斯打架一向大开大合,不给他足够的空间,能把队友一起拖下水。

  夏玄的骨翅大张,脚尖轻点地,向上一跃跳到了树上。

  “我今晚陪你把——”宁丹臣还未说完话,身后就猛地传来爆炸巨响,热浪扑上他的背,如同朝他大张嘴露出獠牙的猛兽。

  他转过身,脸上还有与夏玄聊天时未消退的轻松。在看清发生什么后,那点轻松被冷肃逐渐取代。

  马路中央是一辆不知从何处冲出来的汽车,完全被大火包围。周边没有接近的路人和靠近的车辆。

  这辆燃烧的汽车像是凭空出现,孤零零地燃烧。

  宁丹臣环视四周,地面没有车辙,一旁路人的反应也是茫然,萦绕心头的古怪让他意识到这辆车可能真的是凭空出现,像是被什么人丢了下来一样。

  “这车从哪儿冒出来的?”

  “感觉不像是从哪儿窜出来的啊……这也没有其它路口……”

  宁丹臣突然停下说话自然引起夏玄的注意,黑发雌虫坐在树上顺手用精神力处理掉一只接近若泽和赵兰泽的蛇形异兽,担心道:“宁丹臣,你那里发生了什么?”

  “一场小爆炸,不用担心。”宁丹臣说,往前走了几步,将距离控制在能模糊看清驾驶位的范围。

  橙红的火光伴随深灰色的浓烟中,他看见一只手贴上玻璃窗,最后是一张全是血的脸。

  寒意像是从脚跟疾行,在瞬息间爬到了天灵盖。他整个人仿佛被丢进冰冷的湖水里,腿上还绑着石块,连上游都显得无力痛苦。

  身侧人声鼎沸,不远处警笛鸣响,消防车紧跟而来,现场被迅速控制,宁丹臣也看不清那辆车与驾驶位上的驾驶员。

  他攥紧课本和平板,转身离开往学校走去。

  夏玄还在问他是否安全,但他的心思彻底混乱,回答夏玄时都显出几分不清楚。

  为什么那辆燃烧的车中,驾驶位坐的人是他自己?

  宁丹臣其实已经习惯在不同场合看见自己的死状或者尸体,玩游戏以来他见得够多了,连害怕这种情绪都约等于没有。

  方才看清楚驾驶位上的他自己后,他却出了一身冷汗,再次感觉到了“恐惧”。

  他不会觉得恐惧的根本原因在于他能准确判断出看见的东西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假,对劣质仿制品感到害怕,说出去都要被周若明和孟采宜嘲笑到死。

  但对那辆车里的自己,他有种极其强烈的预感,那的确是他本人。

  而不是谁制造出来的幻境。

  他在这个时空,见证了某个时间节点死亡的他自己。

  就像是在那个瞬间,两个不同时空的他忽然命运相交汇,让他提前知道了支线的结局。

  机械音在嘈杂的街头响起,宁丹臣听见游戏助手冷酷的声音,毫不留情宣告他的猜测成立。

  那辆车的确是凭空出现的。

  到达教室上课铃正好响起,游戏内,契索军事学院也解决了所有异兽,正对着地图确定接下来的行进方向。

  夏玄还在担忧宁丹臣突然的沉默,因此又将自己往上挪了点距离,几乎是浮在树冠之上,蓝紫色的骨翅展开维持住他的身形。

  他眺望远方,雪原与天际相接壤,两处皆白,天地似乎完全融为一体,重新回到天地混沌之始。

  “宁丹臣,你还好吗?”夏玄问。好半会儿,宁丹臣才从诡异的直觉中完全回神,翻开课本平静回复他:“没事,刚刚遇到幻境了。”

  夏玄神色一凛,回想起之前在石斑山林和他一同经历的幻境,语气有些急促:“真的没事?”

  他听不出宁丹臣的语气变化,和他说话时宁丹臣的情绪伪装一向很到位,几乎没有破绽可言。

  宁丹臣揉了揉眉心,用四平八稳的语气安抚夏玄:“没有问题,不用担心。我不会隐瞒自己,幻境对我而言反倒起不了多少作用。”

  夏玄半信半疑,可继续追问也不会得到更详细真实的答案,只好保持沉默,僵硬地重新提起深夜的陌生黑影。

  早上的课程主要还是上周实训内容的汇报,宁丹臣挑了后排位置坐下,没准备听课。

  他打开光屏,重新将昨晚的录像调出来,当做转移注意力的一种方式。

  否则他的脑子里真的只剩下那辆燃烧的汽车与浑身是血的他自己。

  宁丹臣将录像倒带放大,将场景定格在陌生身影所处的范围,重新按下播放键。

  环境音他已经屏蔽掉,场景回溯就像在播放一部默片。

  霜雪积压的矮灌木丛略微晃了晃,枝叶罅隙间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眼珠一动不动盯着不远处帐篷前守夜的夏玄,监视器般忠实记录一切。

  夏玄打探的视线落到它身上,它才反应过来需要动一下,于是抖动着身躯,往旁边挪动几寸。

  它挪动身形,也得以让宁丹臣看清它的全貌。

  大约有百千对足安在鳞片覆盖的躯体上,尾部是一道长长的勾针。

  如果单单是异兽,宁丹臣还能接受,但随着鳞片的延伸,起始部位连着一颗人头。

  他不清楚这玩意儿在虫族世界应该称作人头还是虫族的脑袋,后脑勺是森森白骨,头皮被撕开,只留了前半张脸的一半。

  正面挂着脸皮,漆黑的眼珠嵌在眼眶里,透出无机质的光。

  嘴巴被全部缝上,看得出来缝纫技术不佳,针线歪歪扭扭。几根黑色的头发零散贴在额头上,两根狰狞的触须下垂。

  宁丹臣闭上眼深呼吸几个来回才敢继续睁眼看——实在是太恶心,看不下去。

  录像还在继续播放,夏玄紧紧盯着怪物所在的树林,松石绿的眼瞳似乎有些松动,腿刚迈出去就被诺艾尔按住了肩膀。

  护卫队队长拦下了他,坚定拦住了他前行的动作。夏玄收回视线不再看那片树林。

  怪物的眼珠终于动了动,向上翻了一百八十度后跳回原位,深深望了夏玄一眼后蠕动全身,悄无声息往树林深处爬行,在雪地里蜿蜒出极长的深痕。

  暴雪一夜后,这些痕迹在天亮之际,再次被覆盖,什么都没留下来。

  场景回溯到此为止,光屏上只有静谧纯白的树林。

  “那怪物没有对你出手的意思,更像是监视。”宁丹臣低声说。怪物仅仅是盯着夏玄,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的意图,像是只为了将夏玄的情况记录。

  夏玄仍在眺望远处混沌的边际线,滚滚浓雾急遽升腾,他从树冠一跃而下,迅速道:“监视我?”

  “对,监视。”宁丹臣缩小场景,在离夏玄几十公里外的地方看见了升腾的浓雾。

  浓白色裹挟风雪笼罩了天地,如同魔神降世,怒号着撕裂所有景象,树林被层层剥离地面,在空中痛苦地旋转。

  连天色都暗了下去。

  宁丹臣愣了愣,游戏助手深红色的警告框突然跳了出来:【暴风雪侵袭,请注意防护!】

  “夏玄,暴风雪。”他冷声提醒,夏玄已经往队伍里狂奔:“看见了。”

  他们不再交谈,将注意力全部转向那行动速度极快的白色浓雾。

  “快找地方躲起来!”诺艾尔大吼道,“暴风雪来了!”

  密林内的暴风雪在旷野升腾起,短时间内席卷了整个赛场,赛尔斯在狂风中咆哮:“不是说比赛期间没有暴风雪吗?!”

  “密林的天气谁说的准!”

  “那帮负责老师把我们当傻子玩呢!”

  契索军事学院的军校生们兵荒马乱找躲藏地点,无奈周边只有一小片树林。

  如果他们还停在昨天的扎营地内,躲藏并不困难,如今却是堪堪接近平原,找不到合适的藏身地。

  夏玄转过头预估距离,猛烈的风雪吞食了他的吼声,所有的提示音都被淹没了。

  二十个军校生索性牵手抱团迅速躲进树林内,祈祷能躲开这场暴风雪,下一刻却被一阵强风打包送进了雪洞之内。

  上一秒还在树林的军校生们,下一秒面面相觑全都在发愣。

  有虫傻乎乎地问了句:“神明看不下去了?”

  不然怎么会帮他们死里逃生?

  若泽看了看夏玄,冲黑发雌虫眨眨眼。后者只回敬一个冷淡的眼神,表示他想得没问题。

  夏玄靠在雪洞的出口处,精神力屏障开启,挡住往雪洞内灌的大雪。

  虫生安全得到保证后他才继续和宁丹臣讨论监视。

  宁丹臣抬眼看看讲台黑板,还有两组要汇报,并不用担心其他状况。

  他在平板上写下监视二字,触控电容笔的笔尖在钢化膜上点了点:“有虫在监视你,引诱可能也有这个意思,查看你的身体状况。”

  “如果是为了选拔不会只关注我一个,我身上有什么吸引他们的地方。”

  夏玄双手环胸,加大精神力的输出,加固屏障,将所有的狂风暴雪彻底拦死。

  信息不对等让宁丹臣很难掌控全部情况,夏初的身世谜团使得夏玄也成了一个谜,这让他们处于被动位置,无法主动应对祢虹的谋划。

  只能临时见招拆招。

  “目前能知道的,你雌父和圣殿阿斯纳亚有关,很有可能是当年的实验成员之一。剩下的全是模糊的信息,没办法用来推断。”宁丹臣说。

  夏玄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低声道,像是在说一个不可外传的秘密:“我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在整理记忆的时候,我总感觉我忘记了什么东西,在精神识海的最深处,我打不开那道锁。”

  “我感觉……那道锁的气息很不一样,没有雌父的味道。”他说。

  他的精神识海最深处的记忆被上了“锁”,而那道锁背后的记忆可能与夏初有关,但上锁方式却全然不同之前一开始的禁锢。

  “还有第二个虫对你的记忆做了手脚。”宁丹臣道,“你当年到底看到了什么,才会被重重封印住记忆。”

  距夏玄所说,他的记忆是在十岁那年出现问题的,一个十岁的虫崽,到底接触到了什么,才会被封印了所有与雌父相关的记忆,茫然地成长到十八岁呢?

  “这说不通……如果你是因为接触某些极为机密的东西被封印了记忆,那应该有虫在不停监视你,确保你一直处于记忆丢失状态。”宁丹臣皱了皱眉,突然发现异样。

  他放下触控笔对夏玄说:“可你记忆觉醒的时候,并没有监视你的存在。”

  刚开始进行游戏时,宁丹臣不会注意到有没有虫在监视夏玄,那时的情况无从得知。

  但石斑山林内夏玄觉醒过后结束学院训练,这段时间内,没有任何力量在监视。

  游戏助手能够提供佐证,夏玄并没有受到关注。

  但现在夏玄再次被“监视”了。

  如果监视的推论成立,许久未出现的监视者再次出现,说明夏玄的情况被告知给了当年封印他记忆的虫。

  对方要确保夏玄仍旧处在不知情的安全范围内。

  “‘他’要保证你想不起来,却不好杀了你。”保证秘密不被说出去的最佳方式还是灭口,直接让知情者从世界上消失,一劳永逸解决问题。

  夏玄当年还是个十岁的虫崽,后续工作处理就更简单了,在十九区贫民窟里,死了一个虫崽都不会引起水花,因病逝世,溺水,营养液缺失……太多借口了。

  宁丹臣说:“他不能杀了你,只能选择封印记忆这种有风险的方法。看来有虫在保护你。”

  夏玄靠着雪壁,冰雪蕴藏的冷气传入大脑,连思绪都要冻僵。他闭着眼小声说:“决赛之后,就全部知道了。”

  祢虹费尽心思改变赛制,就是为了让夏玄前往首都星,去解开他自己的身世之谜。

  下课铃响了,暴风雪仍未停歇。宁丹臣拿起课本和平板往教室外走,看了眼光屏左上角:“今天你们估计要在这个雪洞里度过了。”

  暴风雪今天之内是停不了了。

  好在萨基纳与迪塔佩两所学院也受到暴风雪的影响,暂且动不了身,积分没有任何变化。

  目前契索排在第二位。

  从宁丹臣那儿得知暴风雪今天停不了的夏玄对诺艾尔道:“比赛只能明天再继续,今天没办法出去击杀异兽。”

  诺艾尔忧虑地看向洞外模糊的景象,无奈点了点头。

  雪洞内军校生们的叹息此起彼伏,被围困不是件令虫愉快的事。

  尤其是在这种寒冷的天气,缩在冰冷的雪洞内,没有光脑星网来娱乐,什么事都做不了,只能发呆。

  不过沉默的场面没有维持太久,一个雪球打破了雪洞内的寂静。

  赛尔斯攥了个雪团,假装手滑砸到了楚瑛身上,演技矫情又拙劣,不忍直视。

  楚瑛被他拉着擦眼泪鼻涕的仇还没报,直接滚了个大雪球朝赛尔斯脸上重重一砸,直接把他砸成雪虫。

  他俩先起头,雪洞内一场简陋的打雪仗大赛正式拉开帷幕。

  一群身强力壮的雌虫打起雪仗来不是一般场面,雪洞内雪球乱飞,怒喝骂街此起彼伏,方才的叹息是一声都听不见了。

  夏玄不跟他们闹,往洞口挪了挪,安安静静在精神识海里和宁丹臣聊天,没曾想被一个雪球砸了满头。

  “噗。”宁丹臣完全没有忍住,看着黑发雌虫头顶滑落的雪,笑得极其猖狂。

  黑发雌虫抬起头,松石绿眼珠在眼眶内转了一圈,阴森森盯着所有装作没事的军校生,冰冷的视线一圈扫视,极具威压的眼神压迫所有虫。

  直到若泽顶着满头雪,指了指赛尔斯。

  夏玄的加入让这场打雪仗到了本不该有的高度。

  直接从玩闹升级到真正的大战。

  先不提他做的雪球,几乎有半个虫那么大,砸中之后就倒地不起,根本不是一般虫能承受的攻击。

  他身后还有个宁丹臣。

  宁某人捏雪球都比其他虫快,虫还没捏好,他已经扔了出去,还和土匪一样抢别的虫捏好的雪球递给夏玄。

  到最后这场不公平的打雪仗,夏玄和他直接碾压了所有虫,赢得冠军,强行镇压了所有军校生。

  挨过打之后所有虫都不闹腾了,安安分分待在原地休息,没有虫敢招惹夏玄了。

  连赛尔斯这个惹祸精都选择了缩在角落一动不动,乖乖复习精神力攻击的方法,以便之后的比赛能使用更加有攻击性的精神力。

  夏玄冷哼一声,重新坐回洞口。

  雪洞外已经被积雪全部覆盖,仍旧能听见狂风怒号,而纯白之后是彻底的黑暗。

  暴风雪仍旧未停歇。

  作者有话说:

  六一快乐宝贝们!祝你们天天开心!

  写了个宁哥和小夏的小番外~

  今天六一,宁丹臣特意早下班,亲自去取昨天定下的蛋糕,带回家给夏玄。

  夏玄童年过得匮乏,宁丹臣便想着多补点给他,每年六一都不落,把他当成孩子一样对待,礼物全都不缺。

  他看了眼时间,夏玄应该还在萨斯翡珀宫开会,今天又是夏议会,半年的朝政议题重新拿出来梳理,和那帮枢密大臣有的吵,一时半会儿估计也下不了班。

  宁丹臣将蛋糕放到副驾上,驱车往家开,半路时天色大变,跨海大桥上,远处天际黑沉,暴雨倾盆而下,雨雾直接遮挡了所有视野。他打开雨刷,放缓行车速度,这才觉得安全不少。

  行驶几公里后,暴雨忽地停下,日头高照天光分明,宁丹臣看向车窗外全然陌生的景象懵了一瞬。

  舟杨什么时候有这么高级的浮空城了?

  他一愣,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莫名其妙穿越到赫格拉斯帝国了。

  “奇怪……也没有和夏玄联通啊……”宁丹臣将车停靠在一边,提起蛋糕下车,尝试和夏玄进行精神力链接,识海中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他再次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才察觉出一点熟悉感。

  大概是未曾进行城市样貌整改的莱尔星。

  宁丹臣的脑子年轻时就好用,如今三十五也不妨碍他将游戏里的东西记得一清二楚,根据某些显眼略带熟悉感的建筑就推测出自己所在的具体位置。

  莱尔星十九区,夏玄当年和夏初一起生活的地方,就是不知道是多少年前。

  宁丹臣再次仔细环视四周,却听到不远处小巷中传来怒骂斥责声。他对小巷这地方有些敏感,听见声响就直接走过去,却看到几个年纪较大的雌虫崽正在欺压某个小白菜。

  小白菜抱头缩成一团,就是不敢还手。

  宁丹臣看不下去,站在巷子口释放出精神力,直接震慑了那群揍虫的雌虫。又踩进污水坑里,朝挨打的虫崽伸出手。

  “起来吧小朋友。”他说。

  身上一团脏,黑色蜷曲的头发也沾满了污水,挨打的虫崽颤抖着向他伸出手,慢慢抬起了头,一双清透明亮的松石绿眼瞳怯生生望向他。

  那张脸实在熟悉。

  宁丹臣一惊,他老婆这时候才多大?

  他牵起小夏玄,走出巷子。上下看了眼小虫崽,基本能断定这个时候夏初刚去世没多久。

  “家在哪里?”他单膝跪地,握着小夏玄的手柔声问。又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包湿巾,动作细致温柔地替小夏玄擦掉脏污与血迹,小孩瓷白的脸总算露出来,乱七八糟的黑发也擦干净了。

  小夏玄刚脱离雌父的保护没多久,尚且没学会防备与坚韧,胆怯地用尚且稚嫩的语气对他说:“没有家。”

  夏初去世后,父子俩原先租住的房子就被收回了,小夏玄无家可归,目前是个流浪儿。

  “那怎么办,你要不要和我走?”宁丹臣问道,轻轻摸了摸小夏玄的头发,“吃不吃蛋糕?”他给夏玄买的蛋糕还在旁边,暂且先送给小朋友,大朋友的稍后用钞能力补一个。

  小夏玄的眼神已经落在一旁的蛋糕上,有些茫然地问道:“蛋糕……是什么?”

  十几分钟后,小虫崽穿着全新的衣服坐在餐桌前,生疏地用叉子吃蛋糕,吃一口看一眼宁丹臣,看的宁丹臣好笑:“都是你的,不和你抢。”

  这个时候的夏玄还没学会警惕与防备,可能有,但不多。在面对宁丹臣时露了点单薄的依赖。

  巧克力蛋糕的甜度对宁丹臣而言过腻,对夏玄却是正好。他撑着下巴看小孩认真吃东西,感慨夏玄真是从小到大口味都没变过,就喜欢甜得发腻的食物。

  小夏玄估计饿了几天,四寸的蛋糕切了四分之一块都吃不完。

  见他还要强塞的模样,宁丹臣抬手拦了拦,轻声说:“吃不下就不吃了,等会儿能吃再继续。”

  他是当了一回长腿叔叔,带着小孩四处转悠,左手提蛋糕,右手牵着小夏玄,逛压根没什么好看的虫族商场。

  宁丹臣只庆幸货币没有更改。夏玄十岁这会儿赫格拉斯帝国通用的货币还是星币,他游戏里攒下一堆根本没怎么用,正好拿过来花在小夏玄身上。

  小夏玄跟在他身后,看他买了一路,直到天色暗下,住进旅馆后他才有机会问宁丹臣是谁。

  “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他拽住宁丹臣的西装外套,伶仃的手很是用力。

  宁丹臣正在用伪造的身份证明在光脑上给小夏玄买房子开账户,以便他离开后小虫崽有个地方住。

  听见小夏玄的问话,他略微思索后把虫崽抱到自己大腿上,说:“因为你是个很可爱的孩子,所以我希望你能过的幸福一点。”

  他抱孩子的姿势实在熟练,哄孩子的话也说得顺溜。

  黑发的小雌虫看着宁丹臣干净的脖颈,在心里想,他肯定是个很好的雄虫父亲。

  “可我不认识你。”虫崽说。

  宁丹臣温柔地梳理小孩的头发,决定把夏初拿出来当借口 :“我和你雌父关系还不错。”

  岳父,关系当然不错。就算差也得说是不错,他毫无心理负担地想。

  小夏玄不知道想到哪里去,朝他眨了眨眼:“你是我的……雄父吗?”

  宁丹臣大吃一惊,花容失色,俊美的脸压根维持不住和蔼叔叔的形象。

  这谣造大发了!

  他立马否定了:“我和你雌父关系不好,我和你也没有血缘关系。”

  宁丹臣将有些失望的小夏玄放到床上,他自己则单膝跪地在小孩面前,握着他的手认真说:“你以后就知道了。”

  你会在十八岁那年遇到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无聊男大学生,他会用不同的语气口吻呼喊你的名字,会为你勾勒一幅最美好的未来生活蓝图。

  他就像是一份惊喜从天而降,成为最爱你的人。

  宁丹臣二十一岁的时候就爱上了夏玄。

  “未来会有很多你爱的,和爱你的人与虫出现,”他看着小夏玄,认真地说,“所以要好好长大,去未来见他们。”

  “儿童节快乐,夏玄。”宁丹臣说。

  他陪着夏玄过了一夜,为小雌虫讲睡前童话,讲未来的可能。

  零点钟声响起,小夏玄熟睡时,宁丹臣离开了。

  再次睁眼时他发现自己正在家里,夏玄一身柔软的家居服坐在餐桌前,托着下巴看他,脸上还带了神秘的微笑。

  “我的蛋糕呢?”黑发雌虫问道。

  宁丹臣看他那副样子就知道他八成也经历一场奇妙境遇,于是笑着说:“送给一个很可爱的小朋友了。”

  夏玄了然似的点点头,忽地说道:“你小时候好有意思。”

  宁丹臣的笑容凝固了,他了解自己,已经能猜到自己会说什么蠢话了,当即抬手拦住夏玄:“不要说——”

  已经晚了,夏玄说了出来:“哪有人一上来就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的?”

  宁丹臣捂住了脸,听见夏玄的笑声后他恶狠狠地说:“那你嫁不嫁?”

  夏玄脸上的笑意压根没退,朝他晃了晃手上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