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玄是被冷醒的。

  石斑山林的昼夜温差远超星球其他地方的差异, 夜间温度能下降到零度以下。

  夏玄挣扎着起身,按下腰间作战制服隐藏的温度调节按钮,几乎快冻僵的身体有了回暖迹象, 他才有余力查探四周环境。

  天色早已暗下, 他受了伤, 夜视能力也跟着下降,视野受限, 入眼一片漆黑。

  “宁一?”他试探性地喊道,并未得到任何回应。

  夏玄摸了摸左手臂, 黑背重蝎毒液侵蚀的肌肤如今安然待在纱布之下, 他很清楚重伤还能活下来,一定是宁一给他喂过药。

  可现在宁一去哪儿了?

  年轻的雌虫默默计算时间, 他根据宁一在的时间来推算对方与自己之间的时间差。

  按平常来看,现在这个点,他的问询宁一都会逐一解答, 而不是一声不吭地沉默离开。

  石斑山林内刮起一阵风, 树木繁茂的枝叶摩擦发出可怖的声响, 像是蛇信吞吐的声音, 又像是异兽咀嚼吞食的异动。

  毛骨悚然。

  装备包没有丢失, 还安然待在夏玄的身上。

  他取出照明灯, 调节到最弱的光线。五脏六腑时不时传来阵痛, 对环境的感知或多或少受到影响。

  夏玄难以抑制咳嗽, 走出几步路就要停下缓气。

  肺部收紧,他捂住心口, 缺氧的窒息感攫住喉管, 与浓厚的夜色一同降落, 似乎要将他吞食殆尽。

  夏玄不再勉强自己前行, 他倚靠一棵树坐下,强行冲破精神识海中的禁锢放出一缕精神力探测四周环境。

  鼻血自破坏的鼻腔中流出,他不甚在意地抹去。

  这片区域安静地诡异,一点生物活动的气息都没有。

  他仿佛是唯一一只虫,一只异兽都没有。

  夏玄缓缓躺下,几乎蜷缩成一枚茧。

  陷入昏迷前他清醒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带离高阶黑背重蝎身边,那股力量散发出的气息与宁一相差甚远,反倒像是他尚在卡明莱,某个夜晚接受过的镜源种攻击。

  将他与队友分别,又断开他与宁一的联系是镜源种。

  夏玄的脑子里反复滑过宁一曾和他说过的话语,有关镜源种,有关帝国叛党,有关他的雌父,有关他的未来。

  精神识海中的锁链隐隐有加固的迹象。荆棘样的锁链狠狠扎进大脑最深处,不断发出警告,逼迫他禁止使用那股力量。

  他的眼皮沉重,上下缓缓亲密接触片刻后,便不舍地粘连,再也没睁开。

  几个小时后,刺眼的日光降落,毫不客气打在夏玄的双眼上。

  年轻的雌虫翻身坐起来,瓷白的脸上挂着青黑的痕迹,眉眼间是难以洗净的倦怠。

  他扶着树干挣扎站起来,对自己随便找了块地方安心躺下睡一晚上感到难以置信。

  夏玄醒来后才发现自己昨夜挑的地方除了一棵树,没有其它能做掩体保护的东西。

  明晃晃给异兽做靶子,成为异兽的盘中餐。

  就像他潜意识里觉得会有虫保护他。

  一夜休息虽说不够充足,但也让他恢复部分气力,不至于像昨晚似的走两步路就喘不上气。

  左臂被毒素侵蚀的皮肤似乎在愈合,内伤也痊愈部分。

  除了精神识海传来的轻微刺痛以外,夏玄对着自己现下的身体状况能称得上一句不错。

  诺艾尔他们受了重伤,不会离开太远,估计要在原地修整半天。

  他需要判断自己的位置,尽早赶回队友身边。

  夏玄迅速定下接下来的计划,抬起头观察周边环境。

  宁一给他的赛场情况里有一条特殊的规则。为了区分赛圈,学院特意做了不同的植株标记,每一赛圈的代表植株都是不同的。

  这也是除异兽等级外,参赛军校生最易分辨队伍处于哪个赛圈的方法。

  竺荼树的枝干嶙峋,繁茂的窄叶间是浅白色的小花。

  赛场设置的气候正好是竺荼花盛开的时间,清淡的香气能缓和虫族的好战因子,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是一种特殊的镇定剂。

  浅白色的花迎风轻颤,足够引起怜惜,夏玄的神色却不大好看。

  他仰起头环视,竺荼花繁盛,似是察觉到他凌厉的视线,对着他轻轻晃动,在劝慰他急躁的心。

  但夏玄并没有被安抚虫心的花香劝慰。

  他被带进了第四赛圈——赛场的正中央,高阶异兽们的囚笼。

  距离诺艾尔他们所处的第一赛圈十万八千里。

  精神识海里一片安静,宁一仍旧没有出现。

  夏玄猜测对方应该出事了。

  每一次,他只要出事,紧接着宁一就会失联。

  就像有某种力量强行将他和宁一的命运捆绑在一起。

  他们两个是命运共同体。

  夏玄露出一个苦笑,他并不期待这种方式的命运体。

  如果可以,他宁肯自己承受所有伤害。

  宁一本来就没有必要帮他,又何必与他一同承担不该有的痛苦,更何况对方还是一只“雄虫”。

  受伤痛苦,可他好歹是雌虫,身体恢复力足够强悍,生命顽强,完全不担心。

  咔——

  枯木断裂的声响,草叶破碎的嘶鸣。

  昨夜的寂静实在非同寻常,今日现身反倒在预料之内。

  夏玄抽出光刀,慢慢转过身,看向压迫力十足的高阶异兽。

  这头异兽身上散发的气息与黑背重蝎相仿,等级必然高于高阶四级。

  异兽生了八双眼睛,并没有规规矩矩长在脸上,反而生在身体的各个部位上,八条足的前端都有锋利的爪勾,在地面划出深深的痕迹。

  夏玄上过与密林相关的部分专业课,自己也和密林的异兽有过接触,清楚明白密林的异兽大多丑得千奇百怪。

  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还有比教科书上标注的异兽更丑的。

  那十六只眼睛骨碌转动,直勾勾又粘腻的视线紧紧打量夏玄,似乎在评估他的可食用性。

  夏玄重伤未痊愈,打一只中阶异兽都费劲,更别提独身对高阶四级以上的异兽动手。

  那不叫勇猛,那叫愚蠢。

  将活着的念头刻入心底的夏玄并不恋战,他评估异兽的动作,以非常缓慢的速度逐步后退。

  退出战斗范围,尽快回到队伍里才是最优解。

  下一秒,异兽与夏玄同时动了!

  尖利的吼声响彻山林,竺荼花散落一地,剧烈的气浪猛地向夏玄袭来,硬生生将一米九的雌虫击飞出去。

  夏玄如同一粒石子,毫无还手之力撞上竺荼树,冲力击打全身,他吐出一口血,蹭着深棕的树干滑落倒地。

  后脑勺的伤口蹭着树皮,留下深浅不一的血迹。

  雌虫不间断地咳嗽,咳出零星的血。

  他全身都在抖,痛楚将他吊起,对他施以凌迟之刑。夏玄拔出光刀,刀尖扎进树干,借力慢慢站起来。

  好在雌虫的身体经过军事化训练后就是铁皮铜骨,至少夏玄没有骨折,于行动无碍,能够在高阶异兽面前挣扎,不至于死的太难看。

  不幸中的万幸。

  在精神力称霸的赛场上,光刀作为武器只是捎带。

  学院设置训练赛,更多是出于锻炼军校生们的精神力使用与虫化能力,因此分配武器时只发了一柄光刀。

  即使夏玄是D级也不能更改规定。

  又因个体赛的事故,为了降低学生受重伤程度,各配备了三枚小型粒子炮。

  数量有限,夏玄并不愿意浪费。

  他拔出光刀,延缓呼吸,与顺势而至的高阶异兽厮打在一起!

  夏玄无法使用精神力与虫化,这场战斗注定是痛苦漫长,并且代价惨重。

  他的光刀尚未碰到异兽,就被视线捕捉,爪勾直接扎穿他的肩胛骨,异兽提起他,眼神讥诮将他甩了出去。

  夏玄滚落在地,右肩的伤口鲜血直流。

  这是异兽并不想直接杀了他,反而像是找到了一个经摔耐打的小玩具,颇有趣味进行折磨。

  痛死了。

  他想。

  异兽逼近他伸出爪勾的那一刻夏玄的动作出现迟疑,也就没能及时避开攻击。

  他的迟疑不是因为受伤无力,而是惧怕。

  能将所有东西,包括性命扔上赌桌的夏玄面对高阶异兽时退缩软弱了。

  夏玄自己都不敢相信。

  明启星执行息兰公馆的任务,被A级觉醒者的精神力攻击到险些身亡时,他都没有退缩一步。

  是因为被宁一保护过头了吗?

  “真丢脸。”夏玄嗤笑道。他提起光刀,右肩的伤,左臂腐烂的肌肤都影响不了他冲出去的速度。

  他踩着异兽伸出的利爪,在空中飞跃,如同一只灵巧的蝶,躲开细针状的攻击。

  手中的光刀延展变成长刀,他双手握住刀柄,捅进异兽的一只眼中。

  先前第一次攻击时他就发现这只异兽的十六只眼睛并非全部有用,能一起转动只是为了营造压迫威慑的感觉。

  十六只眼睛里只有四只是真正的有用的。

  夏玄刚刚捅穿的就是其中一只。

  他暂且看不清楚异兽的致命点在何处,但眼睛受伤足够重创它。

  疼痛让异兽发狂,它似乎没预料到自己摔个半死的玩具还有力气重创他,爪勾肆意乱舞,夏玄的身上登时多出十几道划伤。

  夏玄抽出光刀,异兽剩余的十五只眼睛齐齐盯住他,燃烧的怒火若是能化为实质,夏玄怕是已经被烧成灰烬。

  高阶异兽动真格的攻击如同暴风雷雨,年轻的雌虫难以还手,只能麻木地抵御躲开。

  全身传来不堪重负的痛苦嘶鸣,他的精神识海如同被粒子炮侵袭,炸开剧烈震响。

  滔天火光在眼前浮现,双手酸软无力的夏玄出现幻影,后知后觉发现火光只是一片血雾。

  那双清透的松石绿眼瞳中流出暗色的血,在脸上留下蜿蜒的痕迹,与破裂的皮肤划开的伤口融为一体。

  他是破碎的雕塑,是被泼了红油漆的艺术品。

  痛觉神经像是被硬生生切断,他听不见声音,看不清东西,痛到极致是麻木,他察觉不到痛楚了。

  夏玄跪倒在地,光刀被击飞,他手无寸铁。身前是逼近的异兽,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破损只剩白骨的尸体。

  “异兽与镜源种还是不同的。”有一道温柔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他耳边。

  夏玄的意识逐渐下沉,全身慢慢变得轻快。他踩在柔软的地面上,手上没有伤口与血迹,周身是一片荒芜的田地。

  他抬起头,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夏初。

  “傻站那儿做什么,过来吧。”夏初对他招招手,笑容温柔。他生了一张比雄虫还要明艳的脸,天生就是微笑唇,夏玄的漂亮容貌就是继承了他。

  夏玄跌跌撞撞奔向夏初,嗓音喑哑:“这是哪儿。”

  他原以为自己再次见到已经逝世的雌父内心会充盈感动与思念。

  实际上并没有那种情绪。

  甚至隐约有恨意。

  他恨夏初。

  “你可以当做是战斗时停。”夏初开了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比如战斗的时候总要来点回忆杀,才会突然升级一下打败对手这样。”

  他笑得自然灿烂,甚至还有点少年气,与夏玄记忆里的雌父完全不同。

  夏玄停下靠近他的脚步,戒备地看向他,对他的话并没有表现出多少信任感。

  “让自己的虫崽戒备,我还真是一个失败的雌父啊。”夏初叹了口气,失望道。

  他生的漂亮,做出有些娇气装可怜的表情与动作也不显得突兀。

  “是临终关怀吗?”夏玄冷不丁道。他方才不动声色打量一番周遭的环境,大概能推测出是他自己的精神识海内部。

  原来D级雌虫的精神识海长这样,干涸的,荒芜的,没有一丝生气的。

  空空荡荡,只有皲裂的大地。

  夏初惊讶地望向他,似乎没能预料到自己昔日乖巧可爱的虫崽变成了这副冷冰冰生虫勿近的锋利模样,像一柄无鞘之刃,用已开锋的刀刃对准所有意图接近他的虫。

  “你怎么会……这么想?”他干涩地问道,夏玄声音平静地与他对峙:“很正常吧,已经逝去的雌父莫名其妙出现。”

  父子俩明明站得不算远,之间却仿佛隔着千沟万壑。

  那是十八年的隐瞒,八年的离弃。

  夏初长叹一口气,看向夏玄的眼神里全是怜爱。

  他看起来很难过。

  夏玄冷不丁想到。

  他突然就不清楚自己该用什么态度面对这位雌父。八年太长,早已将他对雌父的记忆消磨干净。

  可当夏初重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还是会回忆起过往的生活,不多,就一点点。

  夏初展开双臂,给他可怜的虫崽一个温暖的拥抱,附在夏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夏玄双瞳放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夏初。到嘴边的问询全部被迫咽回,他被夏初推了出去。

  “去吧。”夏初笑道。

  他从轻飘飘的状态重新坠回地面,疼痛再次席卷全身,骨骼吱呀作响,他喘着粗气,呼吸急促,后背的蝴蝶骨被挤压发出悲鸣。

  异兽的两只爪勾穿透了他,大张的口中獠牙密布。他能嗅到异兽口中腥臭的气味,恶心得能让他吐出前几天喝的营养液。

  精神识海发出破碎的声响,千万柄重锤敲击重塑,夏玄能感知到自己正在经历一场进化。

  藏在最深处的锁终于暴露,他抓住了锁链,手中的光刀狠狠砸向它,直至束缚破碎成千万片。

  磅礴的精神力彻底释放,开裂的大地被填平,干涸荒芜的世界降下甘霖,大雨所经之处生出幼嫩的绿芽,在瞬间长成参天大树,万千花朵绽放,绚丽的花海与葳蕤的草木覆盖了整片精神识海。

  新生的稚嫩骨翅自夏玄身后挣脱而出,在算不得明亮的日光下映出绚丽的蓝紫色光芒。

  “蝶若是要进化,破茧之痛是必经之路。”

  夏初的声音沉闷,却让荒凉的精神识海平地起惊雷。

  属于A级觉醒者的精神力在这一片区域内爆发出来,夏玄虫化后的双手斩断刺穿他的异兽爪勾。

  他毫不在意将爪勾从自己身体里拔出来,带出破碎的血肉。

  稚嫩的骨翅展开带着他飞向高处,精神力彻底毁坏高阶异兽的精神识海。

  充满怨毒的十五只眼睛紧紧盯着他,异兽翻滚咆哮挣扎,最后凄惨地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夏玄缓缓降落,骨翅收拢在背后,双手也从虫化状态恢复正常。他脱力倒地,疲乏地闭上了眼睛。

  冲破精神识海的禁锢,又使出精神力攻击,将异兽一击毙命已经耗空他所剩不多的力气,若是再来一只高阶异兽,他大概真得交待在这。

  他仰躺着,手臂横陈眼前,挡住刺目的光。精神识海中出现夏初在他的意料之外。

  现在想来,应当是夏初遗留的部分精神力。

  就为了在合适的时机出现,告诉他的孩子,只有经历了阵痛,才能真正从囚笼中逃脱。

  宁一应该也知道这点。

  夏玄不自觉想到对方低沉稳重的声音。宁一有进入过他的精神识海找寻问题,结束后也只不过同夏玄说了句“万事有他”。

  对方大概清楚只有惨烈的磨难才能让他解开那道锁,可仍旧没舍得。

  一拖再拖,最后还是夏初推了夏玄一把。雏鹰在悬崖边被推下,不飞就得死。

  夏玄的骨翅张开飞了起来,所以他活下来了。

  “……好痛。”年轻的雌虫长舒一口气,感慨都是从喉间挤出去。

  他难得产生需要依靠谁的想法。念头刚冒出来的时候,夏玄想到的是宁一。

  对方教他可以软弱,可以退缩,可以喊痛,不必逞强。

  因为“万事有他”。

  “还真是安全感来源啊……”自觉能站起来的夏玄双手撑地,双腿打颤挪到了附近的树下。

  他预备再休息一会儿就动身离开,第四赛圈还是太危险了。

  然而意外总是先来,情况急转直下,他在沉寂之中听见踏地轰鸣。

  夏玄的精神力探测全开,他的觉醒等级高,帮他准确辨认了来者的情况。

  三只高阶三级异兽,十只中阶异兽。

  算得上小型的异兽潮。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夏玄罕见地倒吸一口冷气,扶额感受到了绝望。

  身上的伤口勉勉强强止住了血,精神识海还在不稳定状态,这种情况下他没有办法使用精神力攻击。

  他脚下发软,刚迈出几步路就被绊倒。

  异兽们嘶吼着冲了上来。夏玄刚才爆发的精神力吸引了它们,让它们一窝蜂涌到他面前。

  夏玄从装备包里取出粒子炮,发着抖将粒子炮发射出去,轰倒了几只中阶异兽。

  可还是不够,后方又涌出来不少中阶异兽。

  他孤立无援。

  如果宁一在就好了。他想。

  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在他绝望之际像神明一样降临。

  精神识海没有任何回应,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他自己。

  他低着头,强行从精神识海中压榨出精神力,用来大范围攻击异兽。

  只要争取到几秒的时间,他就能展开骨翅飞离这片战区。

  只需要几秒。

  异兽还在逼近,他看见了自己戛然而止的未来。

  “我们家的小怪物不会哭了吧?”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夏玄延续了十八年的坏运气终于终结。

  他猛地转过头,看见陌生的身影闲适地站在他身后。

  对方手里拿着一束蓝紫色的璃思花,笑意盈盈,一双桃花眼情波潋滟,眉目间皆是柔情。

  他的精神力外化罩在夏玄身上,在小型异兽潮来袭的赛场上构筑起强大坚韧的防护罩,替他抵御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夏玄不认识那张脸,却记得那道声音。

  是宁一。

  “你怎么……”

  夏玄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完全没意料到没给他任何回应的“雄虫”会突然出现在赛场之上,以一种极其意外浪漫的方式登场。

  猛地换了个地方的宁丹臣也没反应过来,不过维持形象已经刻进骨髓。

  他揉揉夏玄的头发,挑眉笑道:“这不是,有只漂亮的小雌虫许愿了嘛。”

  “听见许愿还不来的话就太过分了。”

  精神力保护罩外是异兽嘶鸣,如暴雨般的攻击。保护罩内是全然寂静,夏玄只能听见他与宁一的呼吸声。

  宁丹臣单膝跪地,替小雌虫擦去脸上的血污。

  他身上洗衣液的清淡香气像是某种神秘的信息素飘进夏玄的鼻腔,惹得年轻的雌虫露出茫然的神情。

  “不过没有心软的神,只有我哦。”宁丹臣替夏玄拨好刘海,温柔道。

  夏玄的大脑像是掀起了与战斗时不同的风雨,松石绿的眼瞳动摇,一片寂静中,是震响的心跳声。

  十八年来,他头一次尝到这种无法言说的滋味。

  他的声音沙哑,颤抖着回答:“这样就够了。”

  怕宁丹臣没有听清,他重复了一遍。

  “这样就够了。”

  作者有话说:

  宁丹臣:试图以最帅的姿态登场俘获夏小玄的芳心。

  夏玄:心动了但不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终于写到这个场面了,脑补过很多回他俩要怎么见面,现在想想还是救命的时候最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