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北嘴里被塞满而无法言语,他哼唧了一声,用眼神示意。

  仇酊抽出手指,眼神中居然还有几分诡异的可惜。

  温北一得到自由,眼神里的怒火顿时不加掩饰,殷红的小嘴上下一张吐出一个字:“滚。”

  牙尖嘴利的小狐狸。

  仇酊用另外一只手捏了捏他的脸,仗着温北的双手被自己的异能束缚起来而肆无忌惮欺负着他。

  温北侧头避开,眼神冷了冷,再次抬眸时又带着笑颜:“你的异能是和污染度有关对不对?”

  他懒得再挣扎,干脆放松了身体,做出一副谈判的高姿态,微微抬起的下巴仿佛上个世纪的贵族小少爷,在凝视着以下犯上的执事。

  高傲交织着不满,却一点也让人生气不起来,反而下意识想检讨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仇酊看了他片刻,嘴角突然勾出了一个隐隐病态的笑容:“或许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异能为......【污染】。”

  什么意思。

  温北错愕了一下,本就圆润的猫眼变得更圆乎了几分,那副矜贵的小模样散了点,取而代之的是小猫炸毛般的呆愣。

  这双通透的眼睛,果然很漂亮,让人很想占为己有。

  仇酊心里痒了痒,没忍住埋头下去,闻了闻从白皙肌肤下传来的若有若无香味。

  双目一下子被刺激得眼眶都红了一圈,他闷着嗓子咳了一声,才忍住没有直接咬下去。

  温北察觉到危险,后背冷汗都浮出了:“我给你血,你别动。”

  仇酊可不是吸血鬼,他要是真的直接咬下去,自己就算不被吸死也会疼死。

  这下男人终于顺从了些许,异能变出来的恶魔尾巴也松开了他,不再将他拘在身下。

  视线却还是如同大型捕猎者一样跟随着他,带着股阴冷的占有欲。

  温北用匕首给自己手臂上划了浅浅一道,用杯子接了一点血。

  那伤口很轻,血也就不多。

  他在试探仇酊的底线。

  毕竟当初口头合作的时候,他既没有承诺给多少,也没有承诺时间,像极了个渣男。

  只可惜他面对的不是什么小白花,而是朵随时会噬人的食人花。

  闻到鲜血的味道,仇酊表情显然变得更加痴迷了几分,病态得犹如上瘾,那俊美的脸上甚至因为激动而变得稍加扭曲。

  如果是不知道实情的人看到,一定会以为他是深深迷恋上了眼前的青年,也许是被下了蛊,才会让一个看起来拥有不可一世资本的人露出这种爱惨了的神态。

  温北一直等待着仇酊说什么,没想到男人只是沉默地接过杯子,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最后一滴鲜血落下的时候,在他的唇角上沾染,显得画面诡异又邪气。

  仇酊低声在他耳边道:“谢谢你的餐前甜点。”

  他不可能就这样放过自己的,温北一点也不诧异,他猛地抬脚一踹,落在男人的大腿上,下巴再次微微抬起:“现在可以滚下去了吧?”

  眼神里都透露着被侵犯的不悦。

  让人分不清到底谁才是弱势方。

  仇酊闷笑一声,终于站起身,回到了对面的床铺。

  熄了灯以后,猩红的瞳孔在黑暗中变成竖瞳,落在对面青年身上,杀气隐藏得极深,仿若想扒皮吸骨,完成最美丽的占有。

  仇町舔了舔唇瓣,上面还残留着那甘美到极致的味道,不断叫嚣着渴望鲜血的内心没有得到平静,反而因为浅尝即止而更加躁动。

  仇町眼里出现几分郁色,随后勾了勾唇角。

  不着急,总会有亲手折断玫瑰的那一天,腐败凋零的瞬间,一定会美得惊心动魄。

  他视线往下沉了沉,张口无声道:晚安,小狐狸。

  黑暗之中,角落滋生出的黑雾扭曲着身形……

  ...

  天才蒙蒙亮的时候,温北就醒来了。

  他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不知道是因为这里的床板太硬没有旅馆的床舒服,还是因为房间里有个变态。

  温北打了个哈欠,用脸蹭了蹭自己从旅馆带来的柔软枕头,才念念不舍的起床洗漱。

  仇酊在凌晨五点的时候就出了门,开门的动静吵醒了温北,他只当自己没发现。

  至于那个变态要去哪里,都跟他没有关系。

  温北在房间里吃完了早餐才打开门出去,没想到刚好碰见了昨天一面之缘的壮汉。

  他看起来是刚下了夜班回来,脸上带着疲意。

  壮汉挠头打招呼:“昨天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承节,是附近雪花工厂的员工。”

  温北:“我叫温北,请问雪花工厂是?”

  壮汉解释:“就是做加工罐头的工厂,最近在开放参观招揽员工,虽然时薪很低,但是很稳定,如果你刚到基地没有工作,我可以介绍你过去。”

  他看着温北好看的脸,又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你也许不需要,你哥哥看起来很厉害。”

  温北笑而不语,他知道自己现在在外人眼里就是个普通人,很好欺负,但若是背后有一个不知底细的污染者哥哥那就截然不同了。

  这也是他一开始脱口而出两个人是兄弟时的考量。

  他需要榨干仇酊身上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温北笑了笑:“如果可以麻烦你的话,我还是想去看看。”

  工厂这种地方,很适合他快速摄取一些对基地的认知。

  看看这个基地的底层是什么样的。

  承节愣愣的看着温北笑,耳根子居然不受控制的发红了,他结巴了一下:“好、好啊,我跟主管说一声,下午就能去了。”

  温北:“这份工作看起来很辛苦。”

  眼前的人刚值了夜班,下午又要过去值班,只能休息一个早上。

  承节挠头:“我已经习惯了。”

  从他脸上看不出一丝对生活的抱怨。

  温北心里却沉了沉,因为这更像是一种麻木。

  在末世中被蹉跎了五年的无力感。

  承天:“我很感激工厂,在末世里能有工作,让我吃得起饭不饿死就很不错了。”

  温北:“承大哥你在基地里呆多久了?”

  他试探性的询问,是因为记起这个招待所明明是只招待刚入基地三个月的新人。

  承天顿了一下:“我从末世初期就在这里住着了。”

  看出了温北的诧异,他赶紧解释:“我这样住在这里虽然是非法的,不过有很多工厂的员工都跟我一样选择住在距离近的招待所,我们也支付的是双倍晶石,只要不被查到就好。”

  看来不管是末世前还是末世后,捞油水的事情都不会减少。

  温北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

  承天见这个漂亮青年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心里也是莫名的一松。

  他憨厚老实的挥手说再见,然后才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

  一直到午饭的时候,仇酊也没有回来。

  温北不知道他跑去哪里闯祸了,也不是很想知道,他用晶石在外面点了一份豌豆饭,要价居然要五十晶石。

  老板:“这可是轻变异豌豆做的饭,你看它们除了颜色变得五颜六色以外,味道也没有太多变化。”

  温北尝了一口,还是能吃出明显变异后产生的怪味,咀嚼得久一点了,还能吃出点苦味,牢牢扒在舌根。

  米饭也不是末世前正常的米饭,而是研究院配合变异水稻种出来的速成米,吃起来没有一点淀粉该有的香味。

  他一下子了解了为什么那些人看到自己旅馆餐厅的定价时会那么激动了。

  温北吃着豌豆饭时,隔壁桌的人被他桌上五颜六色的饭所吸引,四个人一咬牙也合点了一份豌豆饭。

  拿了四个小碗分吃着,吃得津津有味。

  有人连掉在地上的一颗粉色豌豆都要捡起来,随意吹了下灰就送入自己口中:“真香啊。”

  “还真有点末世前豆子的香味。”

  另外一个人接道:“我都忘了末世前正常食物什么味道了。”

  他的同伴打趣:“最近不是传言在基地附近有一家旅馆,里面售卖的食物是末世前正常的味道吗?”

  “这种传言你都信?”

  几个人哄堂大笑。

  笑了一会后,桌上又有个一直沉默的人小心翼翼开口:“可是,据说这次第二公会的佣兵队回来后,也开始宣传这个消息了,他们没必要骗人吧。”

  基地的第二公会,虽然总体实力比起第一公会偏弱一筹,也是无数人想破脑袋都想挤进去的公会。

  哪怕是进去当个扫地的,都能过得比现在不错。

  此话一出,他们都安静了下来。

  几个人心思各异,说不心动是假的,只是谁也不愿意承认。

  深怕当了别人口中的傻子。

  秉承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温北将那盘味道一般的豌豆饭全部吃干净才离开,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他想要达到的目的已经初见雏形了。

  现在大部分都不相信没关系,好奇心会驱使着这些人去一探究竟。

  渐渐的他的旅馆会大火起来,随着传言越来越多,他的客流量也会迎来暴涨的那一刻。

  每个来到过他旅馆的人,都会成为他旅馆免费的宣传源。

  离开那间餐厅不久后,就到了下午和承节约好的时间点。

  他轻轻敲了敲门,推开门的却不是承节,而是惨白着一张小脸的阮天天,他的畸变症状比较轻微,只是眼珠子变成了浑浊的黄色,整体看来长得依旧是十分清秀。

  阮天天看到他过来后,脸色十分难看:“你有事吗?”

  他嫉妒着眼前的青年,不仅仅是因为他长得比自己好看,还因为他身上那股干净的气质,一下子就把喜欢伪装成未成年学生的自己碾压到了脏污的泥里。

  站在他面前时,他总觉得自己像是个拙劣的小丑,再好的演技也演不出来这股涉世未深般的纯良。

  温北:“我来找承大哥。”

  阮天天从鼻子里哼气:“你有你的好哥哥还不够吗?”

  他阴阳怪气,眼神里带着打量。

  他可不像承节那个傻子,真的会相信这两个人是兄弟关系,眼前的青年不管怎么看,都一定是被包.养了!他自己怎么可能有能力赚晶石。

  过了一会阮天天恍然大悟:“你该不会是被甩了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

  温北眼里的问号都快实质化了。

  阮天天的性格就是被人宠坏的,他在末世前就是如此,末世后虽然收敛了许多,但面对普通人时还是会显露出来那恶劣的样子。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逻辑里了,认定温北是走和自己一样的路后,就坚信不疑。

  温北干脆越过他和房间里的承节打招呼。

  承节带着歉意:“不好意思啊,你不用太在意天天的话。”

  阮天天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又进去了。

  他的腰经过昨天一晚上的折腾,此刻酸痛得不行。

  污染者的体力果然不适合普通人,而且那个人还那么粗暴。

  要不是他现在没找到合适的金主,昨天也不会随便便宜了他,五十晶石一晚上他都要砍价,最后变成四十晶石,真是恶心。

  如果是那个男人的话,一定不会吝啬的。

  光是想到仇酊的样子,阮天天脸又红了,他看人这么准,那人的气场那么强,以后一定会成为基地大佬之一。

  承节往外走,顺便关上了门遮住了阮天天犯花痴的样子:“天天是我舍友,虽然我们只相处了两个月,但他平常其实也是个好孩子。”

  温北不怎么在意:“嗯。”

  承节和他并肩走在一起,一米八的大男人又忍不住红了红脸。

  明明青年的身高也很高挑,可就是感觉他看起来很需要被人保护,那腰好像一巴掌就能握住......

  承节回神,脸红成了一个猴子屁股,他用力掐住自己虎口打断了不该有的想法,有些结巴的想努力找话题:“你哥哥是出去找工作了吗?”

  温北也不知道,他只能含糊的点了点头。

  承节憨笑:“他看起来那么厉害,也许能去当守序军或者佣兵。”

  “能给我介绍一下守序军吗?”温北产生了点好奇。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了。

  承节:“守序军就是这个基地官方养的军队,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T队,专门管理基地内部秩序的,还有另外一种是基地专门为了对抗外面污秽物而准备的,平常很少能见到。”

  承节说话之间,有一队身穿蓝色制服的人从他们眼前路过。

  他们的胸前带着徽章,刚好是个字母T。

  温北:“就是他们吗?”

  承节点了点头:“对,最近南区莫名其妙出现了几次命案,所以白天也多了些守序军来巡逻。”

  一听到命案两个字,温北就像是警惕的小松鼠般要将耳朵竖起。

  可惜他还没有来得及再多问些细节,就已经到了雪花工厂门口。

  在门口还有几个人,他们都是今天来参观工厂的。

  主管消瘦得离谱的脸上只有两个大眼球十分突出,他眼皮底下有着十分严重的青黑,像是中了毒一般。

  此刻正在一一扫过众人。

  他也是个污染者,只是畸变出来的异能没什么用,能够探查别人身上有没有金属物件。

  他就这样肉眼扫了一圈众人,确定没有携带武器后就示意承节将他们带进去参观。

  他走到承节身边,压低声音:“最近工厂实在是缺人手,偏偏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你一定要让这些人都给我签上合同明天就来上班!”

  温北离得他们太近,不小心将这些话听得七七八八。

  很难让人不怀疑,这个主管口中的“事”和承节刚刚提到的命案有关。

  温北不动声色跟着往里走。

  几个参观的人都穿着都很单薄,这个天气虽然不冷,但还是有些凉意的,从他们的穿着和言行举止上看,都是有些困难的底层人。

  看起来这个基地的阶级分层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甚至这些人当中还有个看起来十分瘦弱的小女孩,温北估计她大概只有十四岁左右。

  承节也注意到了,忍不住一边带路一边问:“你满十六了吗?”

  末世以后,基地也出了一套新法律,上面要求只有满十六岁才能在公会和工厂等这些场所工作。

  没想到那女孩赶紧点了点头,掏出自己的身份本:“我满十六了,只是骨架小。”

  队伍里有个四十多的女人,她有些不忍心:“你这哪里是骨架小,分明就是饿得营养不良。”

  她看着女孩就想起自己死在末世初期的女儿,拉过她到自己身边:“你等下跟着阿姨走,以后分配到一起工作还能互相帮扶一下。”

  女孩仰头感激:“谢谢。”

  在他们小声说话的空隙,已经来到了雪花工厂的第一层流水线。

  在楼梯的拐角处放了面镜子,下面还有已经掉漆的准则,要求每个进入工厂的员工都要佩戴一次性帽子将头发包好,手上也要佩戴好一次性手套。

  承节见他一直看着上面的标语,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那是末世前这个工厂对员工的要求了,末世后为了节省资源,早就不需要这些了。”

  末世后所有人都吃着畸变的肉类,购买这种廉价罐头的人,更不会在意从罐头里吃出一根头发。

  温北加快脚步跟上。

  这里是第一层,有整整十条流水线。

  从巨大的漏斗上会不断掉下一整块血淋淋的肉,工人们需要将这些肉上面的的筋膜用工具剔除干净,再丢回传输履带上。

  这些传输履带会将这些肉混杂着稻谷的外壳一起用巨大搅拌机一起搅碎,再送上二楼的包装部进行称重包装。

  那些肉上面都有紫色丑陋的血管,被工人捏在手上的时候,还在不停翕动。

  整个工厂弥漫着股肉腥味,哪怕是巨大的散气叶在上面用力运转也没用。

  由于都是操作重复的流水线,承节只带他们参观了一号线和二号线。

  让他们站在旁边看着学一学如何操作。

  温北皱起眉头,他能感觉到那些肉源不太好,在这里干久了,人的污染度也容易上升。

  他环视了一圈这里工作的人,脸上几乎都是麻木。

  哪怕是见到新人来了,手上动作不停,眼珠子偶尔才会瞥过来一眼,依旧一言不发,他们只要交谈一句,就会被罚款,谁也不想辛辛苦苦的工作白费。

  厂内气氛压抑而沉重。

  过了一会,承节才带着他们又上了一层楼:“这里是包装部。”

  这里的人比起刚刚那十条流水线的人要少上许多,工作看起来也轻松一些。

  混杂了奇怪主食的肉泥已经被机器装入罐子里,他们需要的就是将罐子称重封口,最后打上标签成筐的打包好。

  这里的筐子堆起来好几座小山一般,里面装着的全是这个印着雪花工厂标志的肉罐头。

  温北:“这些肉罐头是怎么卖的?”

  承节:“五晶石一罐。”

  确实很便宜了。

  比起五十晶石一份的豌豆饭,这样一份吃得饱的肉罐头,会成为很多人的选择。

  可是一想到刚刚那些被抓在手里还在不停翕合的诡异肉类,温北就觉得胃里在一阵翻滚。

  若不是价格低廉,大概也没有人会想食用这种东西。

  这时候队伍里有其他人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这里的工资是怎么算的?我现在就能投入工作,可以支付我半天工资吗?”

  他已经饿了一整天,再找不到工作连住都没地方住了,急需这笔钱。

  他一开口,所有人视线都看了过来。

  承节:“你们都是新人,如果现在签约的话,前三个月是八个晶石一天,后面就能和老员工一样十个晶石一天了,这里的工资都是日结。”

  温北计算了一下,八个晶石一天,也就是说除了房租水电,剩下的晶石连填饱肚子都有些难度。

  基地最便宜的食物是杂粮饼,一块饼只要一个晶石,饱腹感挺强,配合着水吃一块,在胃里泡开能顶一顿饭。

  但那杂粮饼几乎都是些末世前喂鸡都不要的剩料,吃起来味如嚼蜡不说,更是能把人干噎死,嚼得再碎咽下去也会划拉嗓子产生痛感。

  长期吃这样的食物,先不说污染度的问题,身体就会率先撑不住。

  尽管如此,杂粮饼依旧卖得很火热。

  温北心情有些复杂,他原以为听到这个价格,会有人不高兴,没想到所有人都露出了欣然接受的表情。

  争着去签了合同。

  承节小心翼翼问他:“温北,你真的不考虑了吗?”

  温北摇摇头:“我想再多看看。”

  承节难掩失望,不过还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对,你才刚到基地,还有很多选择。”

  签完合同后,承节就带着这些新人继续去学习观摩了。

  第一天是不允许上手的,因为那些肉的筋膜如果没有剔除干净,整块肉的污染度都会提高。

  看到承节这么忙,温北打了个招呼就自己离开了。

  他幽幽叹了口气,走在回去的路上,抬起头依旧看不到天空颜色。

  只有暗沉沉的铁罩密不透风的盖住。

  遮住了和天空的接触,也如同阴霾盖在人心上。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仇酊坐在房间内仅有的那把椅子上看着书,举止优雅喝着茶。

  温北狐疑的看着他:“这是哪来的?”

  茶叶在末世可是实打实的稀有资源。

  温北一个晶石也没给他。

  想到这里,他脸色变得微妙了几分:“你去抢劫了?”

  仇酊慢条斯理将茶杯放下,隐隐带着笑意看他:“别人自愿赠与的。”

  温北抽了抽嘴角,不是很信。

  但是他今天在外面逛了一整天,有些疲劳,也无心去管他了,径直去了浴室洗澡。

  万幸的是这里的员工宿舍在末世前就是独立卫浴,虽然很小一间,好在不用跑大老远的公共澡堂洗澡。

  房间里有个曾经有过前科的人在,温北这次将门关得很紧,再三警告他不许用黑雾进来干扰。

  仇酊眯起眼睛,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嘴角笑意扩大几分。

  他侧头看向浴室方向,目光滚烫得仿佛能穿透那扇门。

  温北在里面打了个冷颤,面无表情加快了洗澡的速度,然后穿戴整齐的出门。

  水雾散开的那一刻,仇酊视线里的兴味也跟着散开。

  房门突然传来声音,温北示意仇酊去开门。

  他只是随手一叫,没想到这个性格乖张的男人居然真的起身去开了门,没有任何多余动作。

  温北顿了顿,莫名又想起了上次在防空洞时,男人生着气还给他拎瓶盖的事情。

  简直就是一只喜怒无常的大型猫科动物。

  门口传来了有些娇滴滴的声音,阮天天手指搅动着,露出自己最好看的侧颜:“你好,我晚上买晚餐不小心买多了,你要吃吗?”

  仇酊眼神毫无波动,仿佛看到一团空气,他抬手毫不犹豫就把门关上,砰的一声差点砸中阮天天的鼻子。

  吓得阮天天差点把手中的饭盒丢掉。

  他气得跺脚:“我只是想跟你做个朋友!”

  但任凭他如何在外面喊,里面也没有传出任何回应。

  阮天天不甘心的用嘴咬了咬自己的指甲,他刚刚往里面快速看了一眼,这间房间居然只住了两个人。

  他那房间不仅住了承节,还有一家四口人也住在里面,平常吵得很,又很挤。

  不知道那个叫温北的人到底是什么好福气,居然能跟看起来这么靠谱的污染者独处一间房。

  他下午还装作一副被甩的样子来骗自己,原来是在这里等着看自己笑话。

  阮天天自己也是男人,他最了解男人了。

  有温北这么一个精致娃娃般的人摆在面前,那个男人怎么可能还看得到自己。

  阮天天气冲冲的走回去,把饭盒重重往桌上一摔。

  回来吃个晚饭的承节被吓了一跳:“天天,你怎么了?”

  阮天天生气:“还不是对面那个妖精害的,他怎么不赶紧和那个污染者分手,这样我才有机会接近啊。”

  只要抱了新的大佬,他哪里还需要害怕之前得罪的人。

  承节嘴笨,但看不惯他这么说温北,沉默了一下道:“人家只是兄弟,你想追求哥哥就不要得罪弟弟。”

  “兄弟?”阮天天被气笑了,“说你蠢你还真的是蠢,真的相信他有看起来那么简单?这里是末日,真正没心眼的人都死光了!”

  他一生气就口不择言,发泄完才意识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翻了个白眼:“看什么看?”

  阮天天一直看不起承节,承节也是个污染者,但他一直不愿意从事其他高危工作,勤勤恳恳拿着低廉的工资在工厂里干着活,异能也是很没用的异能。

  一开始阮天天还试图引诱过他给自己花钱,发现他是个榆木脑袋后就放弃了,转而开始鄙视他。

  他是个很会蹬鼻子上脸的人,发现承节不会反抗后,就变本加厉了。

  没想到以前骂不还口的老实男人,现在居然也会因为一个长得优越点的小白脸来反驳他的话。

  阮天天气得躺在被窝里都在用指甲掐肉。

  ...

  温北不知道阮天天更讨厌自己了,就算是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

  第二天他是被阮天天敲门吵醒的。

  一脸娇羞的阮天天发现开门的不是仇酊,脸上瞬间变了脸色:“怎么又是你。”

  温北表情淡然:“仇酊出门了。”

  阮天天赶紧道:“原来他姓仇啊。”

  他用自认为抓住小辫子的语气开口:“你们连姓都不一样,还伪装成兄弟,你可真虚伪。”

  阮天天被忽视了也不着急,自顾自开口:“虽然我的工作确实不光彩吧,但是我从来没有藏着掖着,想和我比你还是......”

  温北:“说完了吗?”

  阮天天:“啊?”

  温北耐着性子:“说完就滚吧。”

  他眼神淡漠,这一刻居然和仇酊平常的眼神有了些许重合。

  阮天天以为温北拿着的是白莲花无心机的剧本,根本没想到他会突然凶人,身上气场也从温和变得凌厉,吓得他手一抖,人就自然往后退开了。

  温北这才关上了房门。

  有些头痛的揉了揉额头。

  他今天还想去雪花工厂看一眼。

  如果雪花工厂这样的肉罐子都能卖得不错,是不是代表他的旅馆以后也可以推出这种形式的食物贩卖。

  让可以外带的食物从零售区普通的面包饼干变成更多种类的食物。

  温北在思索之间,就已经离开了招待所,走到雪花工厂的外面,碰巧看到昨天见过的那位黑眼圈主管正在和人吵架。

  他无心偷听,但是两个人之间吵得太大声,一下子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大意是那个员工干不下去了想走,主管认为他不能在这个缺人的节骨眼走掉。

  不惜拿出合同威胁,可惜那个人根本不畏惧。

  “反正我穷得什么都没有,你想去审判庭告我就告我吧!”那人猛地甩开主管的手,“我在这里干了三年,污染度都上涨了百分之十,而且最近附近老是出人命,再赚下去我命都不要了!”

  那人说完匆匆就离开了。

  温北刚想绕道,没想到一下子就被主管盯上了。

  主管眯起眼睛,认出了温北。

  没办法,他此刻纯人类的外表在基地里实在是太漂亮太突出了,只需要一眼就能被记住。

  主管招呼他过去:“你昨天为什么没跟着其他人签约我们工厂?”

  温北:“我还要去看看其他工厂。”

  主管皱起眉:“食品加工厂是最轻松的了,而且福利也好,我们厂里每个月都给发一个免费的肉罐头呢!”

  想到那些仿佛还活着的死肉,温北抿了下唇,庆幸自己没来得及吃早饭,不然又该反胃了。

  主管丝毫没有察觉,他眼下因为畸变而夸张的黑眼圈抖了抖:“你今天再参观一次,认真考虑一下要不要加入我们工厂。”

  他还想伸手去拍温北的肩膀,被不着痕迹的躲过后也不恼,给了温北参观卷后就抬脚离开了。

  这和他此行的目的也差不多,温北捏着参观卷,轻轻松松就又再次进入了雪花工厂。

  没有了承节带路,他走在这几条流水线默默的看着。

  很快就让他发现了一个有些小动作的员工。

  尽管所有人都已经麻木,但是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摸鱼。

  这个员工不怎么老实的动了动,然后谎称自己要去上厕所,猛地站起来往外跑。

  他其实只是想出来活动活动,站在厕所门口也没进去。

  温北跟在他身后,把他带薪摸鱼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从口袋里掏出一颗从旅馆带出来的巧克力。

  “你好。 温北笑了一下。

  那个员工被吓了一跳,看到是个美人后才把嘴里原本的脏话咽下:“有什么事吗?

  温北递出那颗巧克力:“我想问问你一些关于这个工厂的事情。

  员工狐疑的接过巧克力,舔了一口后露出激动的表情:“你居然还有这个。

  哪怕藏了五年过期了这也是好东西。

  温北随便找了个借口,然后才开始提问。

  获得了甜头的员工知无不言,但他只来得及讲两分钟,急忙忙的就又要往工位赶了,还不忘对温北讨好的笑:“你要是有什么问题,还可以来问我。

  温北目送他离去,心里想着刚刚获得的那些信息。

  顺便进入厕所里洗了个手。

  他原本只是想用冷水刺激一下自己,理清有些杂乱的思绪,没想到在进入厕所后,他突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和外面那些浓重的肉腥味不同,这是血腥味。

  温北的嗅觉本就比普通人敏感一些,他皱起眉往发出气味的厕所最后一个格间走去,猛地拉开门,脸色瞬间难看。

  女孩纤细的骨头被凹成了诡异的姿态,一双空洞的眼睛正血淋淋的对着他。

  那被线缝合起来的嘴巴,仿佛在对着他笑。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