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就在眼前,魏闲显然没打算放他离开，李憬书眼中闪过厉色，正要拿出身上的匕首,外面响起敲门声。
魏闲重新换了件衣裳，脸色不善的从院内走来,听到外面动静，知道计划怕是行不通了。
“怎么回事？还不快开门。”他装模作样的怒吼下人。
门外，苏言俞带着他的表哥，也是在朝廷任职的一名官员,还有后面面色着急的周明，一同等候着。
魏闲像是忘了前面的事,笑眯眯的道：“是下人招待不周,怠慢了,既然今日之事已经说定,你又着急回去,我也就不留了。”
“多谢大人招待，今日之事下官没齿难忘。”李憬书做足表面功夫。
等魏府大门关上，他才走到树旁,将方才的酒水吐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那魏闲为难你了。”苏言俞走过去，一脸担忧之色，同时因为之前劝过好友入魏闲门下而后悔：“是我不好,没想到那老匹夫那么坏，软的不行来硬的。”
李憬书没说话,喉咙里火辣辣的痛,那杯酒应该是下了什么东西,即便及时逼出来，也有少量的残留。
周明见状,赶紧将水袋递过来：“这是来之前慕夫郎让带着的，大人喝一点会好些。”
李憬书扶在树上，眉眼往日多了几分清冷，他偏过头将水袋接过来，一口下去后，疼痛的感觉少了不少：“今日之事多谢苏大人。”
苏立不在意的摆摆手：“要谢就谢言俞，不过，尽此一事，你在翰林院怕是不能安生了。”
苏言俞其实愧疚居多，之前弟弟的事，加上这次自己也怂恿了对方：“我想好了，反正回去也是等，倒不如在这边先看看情况，如果有机会，说不定能让皇帝赏个一官半职。”
李憬书知道，他这是看自己孤立无援，想留下来帮他，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并不想连累对方，不过有其他人在场，也不好直说，只能道：“既然不着急着走，那过几日找你喝酒。”
苏言俞听出这是有话要私下说，点点头。
后面几日，果然遇到了各种各样的麻烦事，呈上去的书册明明是完好的，可莫名被染上污墨，或者被替换，李憬书知道怎么回事，但也只能忍受着。
接下来万寿节，京城不论大小官员和部门，都为其准备着，当今圣上尤其看中这些形式上的牌面，稍微有点差错都有可能掉脑袋。
李憬书知道有不少眼睛盯着自己，他做起事非常小心谨慎。
清早的翰林院还没几个人，李憬书拿东西时，听到后排书架有东西掉下来，这里平时很少有人去，放的书本都是密封，本不想多管闲事，谁知有声音直接叫住他。
“你就是今年科举的探花郎吧，果然一副好相貌。”
他看了眼说话的老者，恭敬道：“江大人。”
“你乡试和会试的答卷我都看了，确实写的极好，最妙的事这次殿试，可惜啊…”
他没有说下去，其实很多人都心知肚明，状元郎早就是内定的。
李憬书微低着头：“谢大人赏识，能得陛下钦点，臣已满足。”
江阁老将掉下来的书叫捡起来，打开后放在李憬书手上：“看看。”
李憬书看着封面上几个字，犹豫片刻，江阁老和善的笑笑：“不会有什么事。”
闻言，他修长的指尖落在封面上，随即翻开。
很快，一本不算厚实的书被翻完，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里早就翻腾起来，许多事他并不想参和进来，如今看来，也难了。
似是看出他心里所想，江阁老将书重新合上封好：“放心好了，并非是让你参与进来，只是如今朝中可用之人太少，他也没有了当年的雄心壮志。”
说到这里，神色有些低落，眼中满是怀念以及伤感：“不说这些了，今日能在这碰到也是缘分，在这待了这段时间有什么需求吗？说不定我可以帮你一把。”他漫不经心的问。
翰林院的藏书阁不是多么隐秘之地，并不适合说话，不过，能遇到对方属实难得，想到之前小栖说过的事，思存后，李憬书道：“下官想调离京城，去外面磨砺，为陛下跟朝廷效力。”
江阁老没直接答应，反而是神色莫名的看着他：“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帮忙解决什么麻烦。”
说罢，不知想什么什么，叹了口气：“京城确实是非多，离开对你来说是个好路子，也罢，既然是我提出来的，等有机会，当时候帮你一把。”
李憬书发自内心道：“多谢大人成全。”
住的地方距离皇城较远，有时还没到家，天色就完全暗下来，李憬书看着被云层遮住的月色，回想那本书的内容。
京城的夜晚黑的不见五指，好像一张看不见的网，将所有人拉入深渊。
巷子里，远远地一抹亮色挂起，冲散了前方的黑暗。
“大人，慕夫郎今天又在外面等您回来。”周明声音带着笑意，相处这么久，他知道自己的主家是什么样的人，大人虽面冷，但从来不会为难他，如果有时候说些慕夫郎的好话，大人会很高兴，更不用说，性子极好的慕夫郎了。
李憬书应了声：“再快些，别让他等急了。”
周明一甩鞭子，马车更快的驶进巷子内。
火红色的灯笼将整个院子照亮，饭香扑鼻而来，只有这时候，他才能完全松懈下来。
“我学了一道新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慕栖将布巾给他擦手。
李憬书轻声道：“那我可要好好尝尝了。”
饭桌上摆着几道家常菜，慕栖盛了碗汤递过去，俩人吃着饭，说起今日之事。
主要是李憬书说，他听。
听到遇见江阁老时，慕栖眼睛一亮：“真是太好了，他既然这么说，就一定会帮。”
书中的江阁老是个守信用的人，又爱惜人才，看这情况，显然他对憬书是有赏识的。
他一激动差点将手边的蜡烛推倒，李憬书手快的拿过来放在自己这边，眉眼温柔的看着他笑。
至于其他不好的事，他很少说出来，只有被发现才会斟酌一点，还惹得夫郎为他担心。
“那小栖呢？今天有什么趣事发生吗？”
慕栖慢慢咬着骨头，闻言，眼睛转了转：“有的，我发现菜园子后面有一个洞，我跟小双爬出去就看到一条小河，里面还有鱼呢，等明天有时间，去试试能不能抓几条回来炖汤。”
李憬书无奈又好笑，不知该不该告诉夫郎那是以前这家人留下来的狗洞，算了，还是让周明修修吧，起码以后进出容易。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慕栖发觉他好像在笑自己。
“没有，你想去就去，我明天尽量早点回来。”那条河他看过，水不深，没什么问题。
“这还差不多，不过，这段时间你那边忙，晚点回家也没事。”小夫郎十分善解人意。
李憬书心里叹息，他何德何能，遇到这么好的爱人。
饭后，小双过来收拾，慕栖想等李憬书洗完澡后再洗，却被人一句不早了一同带进去。
一直知道对方心里悬着事，从进入翰林院起，虽然每次回家都跟以往一样，但睡着时，眉头总是不自觉皱起，自己却什么都帮不了他。
京城的街道即便是早上，也是人来人往，城外茶馆内，各种文人雅士，吃茶吟诗，好不惬意。
“你这大早清就叫我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当爹了，这么着急？”隔间内，苏言俞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十分不满。
李憬书轻饮一口茶水：“你若是不清醒，我叫人换一壶冷水过来。”
“知道了，你这是挤出时间应付我的，说说看，有什么打算？”
隔间隐秘，又是在城外，说起话来不必担心，李憬书薄唇轻启，说出的话让苏言俞精神一震：“我想调离翰林院，离开京城。”
“离开？为什么？担心魏闲会使绊子？”苏言俞不解。
“不是因为他，京城不适合我，即便在待十年八年，也不会有什么晋升之地。”李憬书淡淡阐述事实。
“可是你去了外面，想要晋升会更难，没有什么大实绩，皇帝是看不到的。”
“无妨，外面这种情况，不就是机会吗？”他眼中带着野心，他不是受制于人的性子，知道京城这边无望后，绝不会在等下去。
“也是，乱世出英雄，如今外面这情况，你出去闯闯也好。”
说着突然凑近小声道：“我表哥不知从那听到，万寿节过后，皇上会派不少人去边境，那地方乱成那样，也不知道到时候谁这么倒霉。”他声音唏嘘。
水温正好，李憬书一口饮下，看着平日里不着调的人，真心劝道：“接下来，皇城是个是非之地，我希望你也能离开。”
苏言俞咧嘴一笑：“呦，你也知道关心我，放心，如果不是你，我早就跑了，外头多逍遥自在。”
楼下都是早餐的叫卖声，李憬书掀开帘子，看到不少哥儿女子簇拥在一处糕点铺子外。
“是我欠你人情。”
苏言俞摆摆手：“可别人情不人情的，要不是你，别说殿试，会试我怕都考不上，以前我那些狐朋狗友虽多，但关键时候，一个有用的都没有。”
李憬书嘴角带了丝笑意：“我叫了早饭，你在这吃完再走。”
“什么意思？你不吃？”
“我还有事，小栖在家等我，有时间再聚。”说完便起身。
青年白衣墨发，他衣摆微扬，离开后，此处还留着淡淡冷香。
苏言俞看向楼下，啧了声，只见方才还一脸急切的人，跑到人堆里去买那甜滋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