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栖正在院内晾衣,听到动静吓了一跳,手里干净的衣裳差点掉地上。

  几个婆子气势汹汹,带头的张氏手里还拿着扫把,眉毛高高隆起,吊起来的眼睛格外吓人。

  这架势,倒是能把一些软弱的吓倒在地。

  慕栖洋装害怕,大声惊叫起来,外面的人听到求救声,进来一看,哥儿已经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带着哭腔嚷嚷道:“打人了,打人了,你们有没有王法,欺负我这个可怜的哥儿。”

  说着哭哭啼啼朝里屋喊相公和阿爹,指着摸不清状况的几人:“你们都别走,我相公可是秀才,他一定会为我讨回公道。”

  进来的村民也傻眼了,这怎么跟想的不一样,原本以为会是李憬书出面直接拿秀才身份压住她们,警告一下,下回就不敢来了,怎么刚进来就动手了呢,都知道李凤家有多疼惜这个哥儿,怕是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李憬书按照慕栖说好的走出来,但看到对方哭的可怜兮兮的脸,神色不自觉冷了几分。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闯进我家里?还动手打我的夫郎?”他站在慕栖身前,以一个保护姿态,警惕的看着几人,压迫感十足。

  李家村的人议论:“李凤没跟他们说吗,这可真有意思,惹到人秀才了。”

  “她本来就不是啥好东西,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下场。”

  张氏几人也是懵的很,她们根本没有动手,这个哥儿就坐在地上哭起来,她自己不要脸皮,却遇到个碰瓷的。

  “胡说八道,我们没有动手,是他自己哭起来。”说着问周围石崖村的人,大家全都点点头表示赞同。

  如此一来,更是好笑。

  “哪有问自己人,我看张氏就是欺负人。”

  慕栖适时出声:“相公,你要为我做主,我头上好痛,要她们出钱带我去医馆看病。

  李憬书摸摸夫郎,随即对看热闹的人拱拱手:“大家也看到了,这几个人私闯民宅,打伤我的夫郎,按照律法是要定罪,我们现在去县衙,还请大家帮忙。”

  他的话清楚明了,在场的人听得清,明白这是要闹大。

  有关系不错的村民当即站出来,也有想着李憬书身份,想攀上点好处,装模作样跟着。

  知道眼前人秀才身份,张氏心里慌得很,嘴皮子都在打颤,之前被李二婶说的好处迷了眼,哪里打听过李凤家里情况。

  不等她开口,几个婆子先慌了:“秀才大人,是张氏给了钱我们才来,这事跟我们没关系。”

  也有被吓得胡乱说话:“都是张氏动手打的人,我没钱,求求大人让我走吧。”

  李凤拿着绳子走出来:“我们去县衙好好说。”

  真去县衙,张氏怕是要倒霉了,那边可是有李静云在。

  李凤从始至终都没有告诉过女儿,对方本就生活的小心翼翼,如今有憬书在,不难解决。

  张氏自知逃不过,求饶无果后,开始不干不净骂人,手里扫把挥舞着,没打到捆她的人,倒是把旁边不能动弹的同伙弄的狼狈不堪。

  刚把人捆好,外面不知谁喊了句,村长来了。

  李凤神色凝重,那次后,他明白村长是收了张氏的好处,看来一时间走不了。

  李憬书站在前面,看着走进来身高马大的中年男人,面上沉着冷静,似乎再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过路人。

  “这是怎么了?”浑厚的声音带着高人一等的意味。

  明明同样都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气势比府城有钱老爷还要足,慕栖看着他的第一眼就很不喜欢。

  话音一落,李家村的人互相看了看,没有人先出声,张氏坡头散发哀嚎起来:“亲家公,你可要帮帮我,他们要把我送去县衙。”

  亲家公?慕栖顿时明白了。

  他有些不可置信,原来村长帮她,是因为她把江源给了村长儿子李富贵,张氏知道李富贵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原身渐渐消失的记忆中,有件事可能太过深刻,一直留着,当时闹得全村皆知,李富贵上一任媳妇是被他打死扔河里,至今为止连尸骨都没找到,村民不敢得罪村长,在外就说是她自己想不开。

  这完全就是把江源往火坑里推。

  李村长看了眼冷静淡漠的少年,似是不解问:“不知是什么原因,要将对方送去县衙?”

  李憬书平静道:“这是县令需要问的话,怎么,你想帮县令先审问?”

  闻言,李村长眼中浮现出一抹厉色,但很快消失不见,转而笑了笑:“小书考上秀才后,越来越会说话了,我断不敢如你说的那般,只是张氏的哥儿跟我家儿子订了亲,不管如何,总要问清楚不是?”

  后面他的狗腿子偷偷看了眼李憬书,小声凑到李村长耳边说了几句。

  其实来的时候就知道发生什么,只是想让对方再说一遍,听听能不能找出缺口。

  “原来是方子的事,这件事我早就说过,是谁的就还给谁,我们跟石崖村相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闹得两村子不和。”

  他故意不提张氏闯进来和打人的事。

  “村长这话是什么意思,方子是我自己研制出来的,起先也是我家先在县里出摊,这些都有目共睹,难道随便来个人说是他家的,我就要双手奉上不成?”

  慕栖额间碎发因为愤怒翘起来,他现在不止对张氏,这个村长也让他厌恶至极。

  看到是个哥儿说话,李村长面露不悦,但这么多人在场又不好说什么,他维持着表面镇定:“你说是你研制出来,可有证据吗?”

  慕栖冷笑:“我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还要证据,再者。”

  他学着李憬书:“真要说也是告知县令大人,难道跟你说不成。”

  被这样一再贬低,李村长也怒了,冷冷看了眼地上的张氏,不想在管对方:“也好,送去县衙当面说明就是。”

  反正不管如何,火都烧不到他身上,张氏已经收了银钱,那哥儿就是富贵的人。

  李憬书不想让慕栖去,但他作为受害者,外加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帮一把江源,也算还了原身的救命之恩。

  可惜县令管得了涉及律法的事,却管不了两家你情我愿的亲事。

  再次见到,他差点认不出眼前面色灰败,瘦骨嶙峋的人是江源。

  他浑身像是只有一口气,却坚持将所有事说出来。

  慕栖心里很不安,从前生活那般苦难,对方都没有露出过这副模样,隐约露出的眼中只有死寂,好像什么都没有意义。

  “县令大人。”江源重重的磕了头,然后将他娘做的事一件件清楚的说出来。

  “她被李二婶告知后,动了歪心思,隔三差五带人去闹事,还在两个村子散布谣言。”

  说到这,他低垂着眼眸看了自己亲娘一眼,散落的头发遮住眉眼,看不清表情:“大人可以派人去询问,那些人都收了钱。”

  其实不用去查,几个婆子早就吓得说出实话,刚得来的五文钱像烫手山芋一样,丢在地上。

  至于方子,根本不需要什么莫须有的证据,张氏上面代代人都没有会读书写字的,哪有流传下来的东西。

  至于进门打人的事,慕栖没提,张氏听着一条条罪状,整个人都懵了,光是囚禁这点,怕是都遭不住。

  他作为领头人,先被打了四十大板,还要赔偿银子,听到赔钱当场晕过去,又被板子打醒,剩下几个婆子也没逃得了,一人二十板子。

  让人解气的是,李二婶也被带了过来,她一个村妇哪见过这种场面,没审问几句哆哆嗦嗦全说了。

  等到要挨板子才清醒过来,嚷嚷着自己冤枉,最后以教唆罪名,被打了三十板子,哭天喊地哀嚎着。

  她这段时间养的好,身体肥胖,竟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昏过去,被李有和她男人搀扶着,仇恨的看向李凤。

  李凤只是沉默的看她离开,今早吃饭时,哥儿说想要一家人一起去府城,他当时没有直接答应,想着家里田地,记挂着生活在岸边的李静云。

  但如今,在待在村里好像也没有意义,倒不如跟孩子去外面闯一闯,有了家底也有底气。

  回去路上,一家人坐在牛车上,安静的只有轮子声音。

  李憬书心疼哥儿红肿的膝盖:“疼吗?”

  慕栖摇头,也不知道自己身体怎么变得这么娇气,只是跪了一下罢了。

  “回去后要上药,别到处乱跑。”李憬书帮他把裤腿放下,嘱咐道。

  他小声嗯了声,明明该是欢快解气的氛围,但看到那样的江源,他跟阿爹怎么都高兴不起来:“阿爹,他们亲事定在什么时候?”

  赶牛车的李凤闻言,顿了顿,带着叹息和无奈道:“年后不久。”

  李憬书叹气,夫郎总是不由自主为身边人考虑,跟他性子完全相反,也许就是所谓的互补吧。

  不忍他难过,劝解道:“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你可以帮他一时,但不能帮他一辈子,回家是想看到你开心快乐,而不是时刻受别人影响。”

  两人相对坐着,慕栖摸了摸对方微凉的手,对方眼中满是自己:“嗯,我知道。”

  他会在江源需要的时候伸手,也希望对方能明白,只有自己坚强起来才不会被欺负。

  路上遇到不少牛车,欢欢喜喜一看就是回家过年,李凤想起自家东西没买:“咱家也该准备年货了,明早赶集去,把家里缺的都买上,你们外祖母那边也得买点肉和糖,她经常念叨你俩,这次去肯定高兴。”

  “还有从府城带来的衣裳也要带着,她肯定喜欢。”慕栖怕阿爹忘了,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