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颠簸,后面几日慕栖做什么都没了兴致，猫在李憬书身边迷迷糊糊睡了一路。
第五日傍晚，马车进入了繁华之地,霖州。
来之前憬书就说过，霖州雨季多,环境较为潮湿，需做好防潮准备，相应的，这里植物茂盛,产多种水果蔬菜，给京城那边提供。
待了几日,马车内有些凌乱,李憬书收起书本,轻轻把人叫醒。
后面的路逐渐平整,慕栖算是好好睡了个觉,懒懒的在李憬书腿边蹭了蹭才爬起来。
“过来，看看外面。”李憬书掀开帘子。
慕栖爬过去，原本迟钝的脑袋突然清醒了,睡了一觉怎么世界都变了？
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两边挂起各式各样的灯笼，将一排排规整的二层房照的一清二楚,这才只是刚入城而已，这种随处可见的二层式房屋,兴安县可不多。
到了商业街,喧嚣热闹的声音率先传来,优雅的琴声，响亮的吆喝叫卖声,手艺人街头表演，如白日般明亮的地方好像什么都有。
看了一会儿，慕栖放下帘子，将头靠在憬书肩膀上，等着车停下。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夫郎病恹恹模样，李憬书看着十分心疼。
摇摇头，慕栖的声音有些轻软：“没有，就是在车上呆的时间太久，有些没精神。”
说完，轻笑道：“你说没错，府城确实很繁华，有点期待在这里生活的日子。”
给车夫结了钱，俩人带着行李往住处去。
这一趟下来他猜测不便宜，却没想到这般贵，原本价钱是六百文，但他们耽搁时间太久，最后结算接近一两银子，不过一路上也看得出确实辛苦。
客栈是三层楼，火红的灯笼照在人脸上像是打了层光晕，见惯了现代更为繁华的城市，慕栖倒没有什么不自在。
他们衣着都是比较好料子，但在这里就显得平平无奇，周围人来人往贫富差距一眼就能看出来，甚至有专门招待有钱人的小二。
住店的人多，需要排队，轮到慕栖他们时，前面突然插进来两人，左边是个身材高大的青年，斜着眼一副高高在上模样，右边女子紧紧拉着他的手臂赔笑，像是惹到男人不高兴。
不等他们说话，中年掌柜笑呵呵的迎上去：“黎少爷您来了，大驾光临啊。”说着对远处刚赔笑完的伙计道：“还不过来招待人。”
“少废话，快点安排房间和吃食，本少爷烦着呢。”男人蹙眉，满是不耐烦。
“好好好，这就安排。”掌柜依旧一副笑脸，做起事却麻利不少，哪有刚才给普通人安排时的磨唧。
被伙计领着去楼上，临走时那姓黎的青年突然回头，挑衅的看着站在原地被插队也不吭声的人，无声的说出几个字。
李憬书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把银钱给掌柜，拿到钥匙。
慕栖默不作声紧跟着走进房间，关上门后，终于憋不住说起刚才的事。
“果然，哪里的人都一样，没想到我们刚来就碰到这种仗势欺人的，气死我了。”
慕栖本来心情就不佳，搁在以前怕是早跟人杠上了，可如今他们在这陌生地方，达官贵人众多，凡是都要小心。
李憬书捏捏他气鼓鼓的小脸：“你不嫌我息事宁人就好。”主要是夫郎在身边，他一人倒是无所谓，但栖哥儿，他不想有任何差错。
“你明明是很聪明好不好，真要是上去跟他对峙，我们绝对讨不到任何好处，分不清现实脾气上头才是最愚蠢的。”
客栈里的人对那人态度就知道，真惹了，那些管事也会帮着青年，俩人处境绝不会好过。
李憬书垂眸，这样的夫郎如何让人不喜欢。
一杯凉茶下肚，慕栖才算消了气。
一路上，很少吃到热乎饭菜，硬邦邦的干粮哥儿吃不惯，细看都瘦了一圈。
“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出去买点回来。”
闻言，慕栖舔了舔唇，虽然初到府城的遭遇让他对这里印象不好，但很多美食还是不错的，他观察过，有几家店生意特别好，这时候过去，人应该没那么多，想到这，把自己目前特别想吃的告诉憬书。
那副馋猫模样，看的李憬书忍不住轻笑：“好，乖乖等着。”
慕栖把银钱给他，听他哄小孩的口吻，想说你明明比我小，可是等对方站起来身材高挑模样，昂着脑袋怎么都说不出来，暗自感叹，他这个身体真是不争气，咋就不长了呢。
食物味道好，慕栖早忘了之前不快，美滋滋吃完，在房间里到处看。
府城的客栈确实不一样，木地板擦得干干净净，床上围着透气的床帐，色彩花纹都很精致，甚至连洗澡地方都有单独的隔间。
把头发擦干，慕栖坐在床边吹着凉风，霖州的空气湿润，夜晚尤为凉爽，应该是前天刚下过雨，炎热的季节却舒适的像晚秋，也不知道家里热不热，阿爹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李憬书走出来，湿漉漉长发随意擦拭着，他穿着单薄的里衣，看到不知道想什么的夫郎，从小包裹里拿出几张纸，劲直走过去。
“想什么呢？”他轻声唤回对方注意力。
“在想阿爹。”慕栖下意识回答。
说罢，不好意思解释道：“其实还好，这边也很好，温度舒适，夏天不会太难熬。”
除了刚开始表现出来的不舍，一路上慕栖都很乖巧，李憬书知道他是怕自己担心，把人圈在自己怀里，轻声道：“要是喜欢这边，以后我们可以买处房子，等到夏天，就跟阿爹过来住好不好？”
慕栖不自在的动了动，在马车里因为空间小，俩人不顾及这些，会靠在一起，可这会儿刚洗过澡，闻着身后人身上传来的淡淡冷香，莫名躁得慌。
“我再去拿把椅子过来。”慕栖不敢回头。
李憬书把对方红红的耳尖看在眼里，也不在逗他，真惹恼了可是会反过来欺负人的。
从旁边拿过椅子，把图纸摊开：“这是三处房的大概模样，你选个合适的？”
讲到正经事，慕栖耳尖粉红慢慢淡下去，不高兴的哼了声，发表完自己的不满后，才把注意力放在图纸上。
都是二层的小楼房，天气原因，这里的人大多是把卧房放在二楼，房子都不大，跟他进入府城看到的那些差不多，占地相当于两个卧室那么大，可见府城人口有多拥挤。
房子都大差不差，每个房子上都标了价钱，慕栖起初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凑近细看，二十两明晃晃写的很清楚。
“这是一年？”他不确定的问。
李憬书点头：“嗯，那几日我看了不少，这几处价格还成，房子也不算破旧。”
二十两也太贵了，再加些都可以在兴安县买个小房子，慕栖算算自己带来的二百两，房子加上吃穿怕是坚持不了几年，原本还觉得自己深藏不漏，是个富裕人，如今一看，他好穷。
李憬书安抚道：“别担心，书院每年都会给农家学子补助，算下来我们出十两差不多，我也会想办法赚钱。”
憬书要读书，秀才的功课跟童生可不一样，慕栖不想让他因为这些受到影响。
又往后看了看，翻到最后一张慕栖眼睛一亮，房子还是一样，但价格便宜不少，只要十七两，最重要的是，距离诗贤书院最近，憬书每日上学能省下不少时间。
当即就拍板：“我们租下这个吧。”
李憬书没有立即应下，当初跟着牙人看这处房子时周围环境不太好，他有些犹豫。
“怎么了，这里有什么问题吗？”看他不说话，慕栖也跟着担心，他对这个真的挺满意。
“房子没问题，就是周边的人不太好，我去看的时候听到各种吵闹打骂声，怕你会受影响。”
慕栖自认内心强大，这点倒不至于，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到憬书，想到这他问：“房子里面隔音如何，能听到外面声音吗？”
李憬书摇头：“还成，影响不大。”
明白了夫郎是看中了这套，李憬书把当时看到的缺点和不便详细说了：“位置在小巷子里面，平时还成，霖州天气经常下雨，到时候外出会很不便，房子里家具陈旧，听牙人说，房主没有换的打算，不过里头什么样牙人都有记录，损毁跟我们无关，这点不用担心。”
这个时代没有水泥路，下雨天不管在哪都一样不便，这点慕栖觉得还好，家具的话，他不喜欢用别人的，到时候自己买就是。
“我觉得还成，憬书你呢？”
李憬书就是让他拿主意，自然没有意义。
“明日你在客栈休息，我过去跟牙人交涉，那边有专门的人打扫，到时候直接就能住进去。”
服务还挺周全，倒剩了麻烦，慕栖想亲自去看看，软声道：“想跟你一起去。”
李憬书无奈的点头。
俩人头发都干了，慕栖没什么困意，但想着憬书一路上都没好好睡过，催促他赶紧休息。
相比于外面张灯结彩，床帐里光线暗淡，慕栖闭上眼睛，把头埋进对方脖子里，偶尔蹭几下，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习惯跟憬书在一起睡，闻着安心的冷香，渐渐睡着了。
而被蹭的人却慢慢睁开双眼，纤长的眼睫遮住里面所有情绪，片刻后，指尖终于不老实的落在对方柔软的唇上，又很快克制的收回。
无声喃喃道：“怎么这么不老实呢。”
随即目光又落回那处，黑暗中都能看出少年目光亮了几分，只是不等他有动作，外面走廊上传来响亮脚步声，以及那耳熟的说话声。
李憬书神色未变，如羽毛般在上面轻轻一吻，随即披上衣裳下床，动作很轻柔，没有惊动夫郎。
顺着走廊跟过去，黑色衣衫淹没在夜色中，尽头是一处偏僻的杂物间，没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的不雅声，他面色冷淡，像是不知里面的人在做什么，往前走了几步，在阴暗的角落里停下来。
“那个男人好看吗？一个怂货小白脸，你给老子看了那么久，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要不我还是帮你扣了吧。”
女子呜咽着，说自己不敢了。
没多久，里面声音逐渐停下来，男人嚷嚷着去撒尿，叫女人在这等着。
等他走出去，后面的人才慢慢跟上。
“臭死了，谁他娘的这么恶心。”男人话音刚落，后背突然被狠狠一踹，整个人掉进里头。
甚至连踹他的人，影子都没看到。
粪坑很浅，淹不死人，但给这位黎少爷留下的心理阴影却是难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