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院门几十米处,有颗茂盛的枫树，李憬书轻松越上树梢。
没有告诉夫郎的是，每次都是越墙而出,书院规矩严明，并不许随意出入,也没有什么特别准许。
李憬书坐在树上，院墙内一派百花齐放，书香满地，院墙外,他看向最热闹的那条街，满是人间烟火。
傍晚的夕阳照在少年越发俊秀的面容上,却怎么都看不清他眼底神色。
今早慕栖难得起晚了,昨夜想到憬书今天就能回来,心里高兴,想着要跟对方说什么,去哪儿玩，辗转反侧好久才睡着。
李凤起得早，先用了早饭,打算去地里看看。
村里到处飘着稻谷成熟的香气，慕栖知道阿爹心里放不下，提议道：“要不今天我一个人过去？您在家照看田地。”
他猜测李憬书会来找自己,到时候可以帮忙。
李凤怎么可能放心哥儿一个人，道：“不行,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我去看看就回来。”
慕栖大概也知道阿爹不会同意,点头去吃饭了。
打开院门，迎面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妇人正走来,步伐稳健快速，跟她表面老态有些不符。
李凤看到人，神色变了变，那老妇人也看到门口的李凤，突然放慢步子，喘着气慢腾腾起来，好像刚才只是他看花眼了。
把门关上，像是没看对方，抬步就走。
“哎，凤哥儿，这咋就走了，没看到我来了吗，真是的，你们年轻的咋还不如我这个老太太眼力好。”
假模假样说完，看到李凤没有搭理她的意思，老妇人有些着急。
听说李凤在村里收菜，她今日可是把菜园子清理一遍，薅了一大筐，这要是不收可不行？
“有什么事吗？”李凤像是没看到他挎着的竹筐，压着性子问。
闻言，妇人讨好的笑了笑，一张老脸挤在一起，道：“还能有啥事，听说你在外头做吃食生意，我这不就给你送菜来了吗。”
说到这又怕李凤误会真是白送，又赶紧补充道：“咱这都是自家种的，比你在外买便宜多了，我们都是亲戚，这一大筐老婆子也不多要，给五十文钱就好了。”
要是慕栖在这恐怕早就翻白眼了，平日里收村民的菜最多二十文钱，这老妇人张口就要五十文，更别说她的菜不怎么样。
李凤看了眼，都是硬泥巴地里长出来的，又小又黄，做出来的菜也影响口味。
摆摆手，李凤拒绝道：“菜都是跟村民说好的，今早的也都送来了，其他的并不需要，您回去吧。”
这话说的还算客气，可那老婆子却不给面子，脸色立马变了，粗哑的声音跟吵架似的喊道：“什么不要，我这都送来了，你买谁的不是买，我还是你婶子呢，这不比别人要亲。”
李凤摇摇头，准备离开，待会回来还要给哥儿帮忙，他没时间。
眼看着好说不成，老妇人突然一嗓子嚎出来，嚷嚷道：你这不是欺负我老太太吗，哪有东西送来不要的，李凤你今个要是不给钱，我就去村长那里说道。”
李凤瞬间沉了脸色，有些人还是不能跟她好好说话，他打开院门进去，妇人见状一喜，以为是要给她拿钱，心下得意，谁说李凤不好拿捏，她这嗓子一喊还不是乖乖给钱。
可那得意还没维持多久，瞧着人从里面拿出来铁锹出来，鼓着硬邦邦肌肉，一脸凶神恶煞，吓得老妇人抓起竹筐就跑。
嘴里不干不净的叫骂着。
李二婶早就听到动静了，手里拿着抹布站在墙角听着，乐呵呵的以为是场好戏，结果没几个回合那婆子就跑了。
她装作给人打抱不平，不赞同的对李凤道：“这是咋了，怎么欺负人老太太，李凤呀，不是我说，不管怎么着也不能动手打人。”
慕栖咬着馒头走出来，刚好听见李二婶的话，李凤进来拿铁锹他就知道怎么回事，看她手里都快干了的抹布，笑着道：“二婶子这是刚来？”
李二婶不想自己听墙角被知道，只得承认，“怎么了，刚来就不能说了吗？”
“那怪不得，您是没听清楚发生什么事？”慕栖咬口自己做的中式汉堡，继续道：“那婆子要卖菜，有一大竹筐呢，只要五十文钱，您要是真的好心，我把人叫回来，您就掏钱买了吧，这样不就皆大欢喜吗。”
李二婶下意识想说，哪个脑子被驴踢的会要，对上慕栖笑盈盈视线，张了张嘴没说出口。
回到家，李二婶心里还是不快，李凤家那哥儿嘴会说的很，每回都把她气的要死，想到刚才看到他手里东西，大早上的吃白米面，她眼尖，也闻到清楚，里面应该是鸡蛋和肉。
这李凤莫不是真发财了，想到这，李二婶踢了一脚躺椅上的男人，道：“刚吃完就躺下，咋不去地里看看，别人家都快要收割了，瞧你没出息那样？”
李老汉无辜躺枪，不耐烦道：“又咋了，你不是去看热闹的了，咋又不高兴了？”
说道刚才的事，李二婶小眼睛一转，拍了李老汉一下，像是想到什么好主意，凑到他耳边小声絮叨。
另一边，慕栖满脸惊喜的看着突然回来的人。
刚才阿爹走后，他在院子里洗菜，整个人突然被抱起来，除了一瞬间惊吓，很快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怎么不坐下来，累不累？”
慕栖摇摇头，他都习惯了，开心的问李憬书，“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会在集市上看到你呢？”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了好久，慕栖猜想应该是他课业多，腾不开身。
李憬书轻笑道：“想你了，就赶紧回来了。”
“阿爹呢？”李憬书没看到李凤。
慕栖小声哼了哼，站起身道：“去地里了，应该快回来了。”
正说着，李凤刚好走进来，瞧着一个月没见的儿子，肃着的脸顿时松了下来，上回从府城回来没在家待几天，这次又是一个月，李凤感觉像是好久没见到他一样，上下看了看，然后发现。
李憬书又长高了，个头都快赶上他了，也不知是不是在学堂待得，而且整个人变得成熟很多，有种少年初长成的感觉。
“阿爹。”李憬书叫他。
李凤回过神，应了声，“嗯，回来了，吃饭吗？”
慕栖替他回答，“肯定没有，我去把饭菜热热，憬书你先去歇会儿。”
他看得出来，李憬书是走回来的，而且这时候也没什么牛车坐。
“我跟你一起。”李憬书把书袋放好，对李凤道：“我去帮忙。”
两个小年轻见面，李凤哪里会上去打扰，点点头，把哥儿洗好的菜捞出来控水。
后院鸡仔叫了不停，他看了眼灶房，转身喂鸡去了。
看到人进来，慕栖有些不赞同，本来想让他跟阿爹说说话，这又跟着来了。
似是看出他的想法，李憬书坐在久违的烧火处，轻声笑道：“阿爹又不是不知道，再说过去又该被问功课。”
语气里的无奈让慕栖想到他以前上学那会儿。
锅里咕嘟咕嘟煮着肉，各种香料深入到肉里爆发出浓厚的香味。
看着灶前好像感觉不到的夫郎，心里越发不好受，好希望时间能快些，他也有能力让夫郎阿爹过上好日子。
慕栖忙活完才注意到，李憬书穿的还是学堂里衣裳，这么好的料子染上烟火气可不好，赶紧把人撵走。
今天出摊，阿爹没来，他跟憬书坐着牛车像是出门游玩，晃晃悠悠走出县里。
李大柱好久没见到李憬书了，知道他在县里书院，难得多问了几句，想让家里孩子上学。
李憬书都一样回应，听着他们说话，慕栖想，其实憬书并不是外表那么冷淡，只是比较敏感，怀着什么样的心思都能发现。
果茶在井里放了一晚上，喝起来冰冰凉凉，给李大柱拿了个，被夸了好久说好喝，到地方也没多收钱。
今天的东西不多，想着能早点卖完，来是李凤交代俩人买点糖和糕点，明个去外祖母那一趟。
李憬书像是比他还要知道流程，抢在前面把活全做了，视线对上就说一句，好好歇着，弄得慕栖只能坐着收钱。
常客看到这个生面孔还犹豫了下，以为来错地方了，然后坐在里面的哥儿把帽子摘下来，笑着跟他们说话，才意识到这是一家人。
有个喜欢跟慕栖说话的婶子，看了看李憬书，然后笑着打趣慕栖，“这是你相公吧，长得可真俊，瞧这像是读书人。”
“嗯，就在旁边的书院上学。”
慕栖心里像是自己被夸，笑着少收了这位婶子一文钱。
“那可真有大出息，将来肯定是做官的。”婶子也心照不宣，好听的话跟不要钱似的。
有好说话的客人，也有各种讲价钱挑刺的，慕栖没了耐心干脆就不招待，李憬书不惯着这种人，冷着张我不好惹的脸，好像下一秒就能动手捏死人。
这人本来看着没有那强壮的哥儿想来占了便宜，结果被一个年轻小子吓到了。
等人离开，李憬书突然问：“阿爹在的时候也是这样吗？”他今天难得把表情放缓了些，平日里对这陌生人哪里会这幅好脾气。
慕栖躲着太阳，摇头道：“看情况，有时候阿爹很好说话，有时候客人不讲理或者要求太多就不行。”
中午的太阳格外刺眼，李憬书给他戴好帽子，让他做自己后面，“嗯，做生意也不容易。”
慕栖把帽子戴他头上，笑道：“知道赚钱辛苦了吧，回去好好读书知道吗？”端的是一副老父亲口吻。
李憬书也不生气，让他坐好，说起刚才想到的事。
“天气在热些就少出摊，我担心你身体受不住。”
阿爹身体一直都很好，可慕栖这么瘦弱，吃得少，浑身也没多少力气，养这么久也没见长多少肉。
慕栖并未立刻应下，好不容易打出了些名头，要是不做以后再想做就难了。
没有听到夫郎出声，李憬书转身看他，把对方晒得红扑扑的脸捧起来，用旁边的湿帕子给他降温。
“我打算到时候请人帮忙，现在果茶明显卖的更好，到时候可以多多准备，我跟阿爹也有时间做其他事。”
听着夫郎打商量的小心口吻，李憬书的心软了下来，既然有自己打算，他自是不会再多说，“嗯，照顾好自己，其他想做什么都行。”
说话间，远处突然传来杂乱的吵闹声，好些人谩骂着往这边走来，后面跟着两个衙役。
听清说话时，慕栖眉头紧蹙，好像是有不少人吃坏肚子，找源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