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试成绩出来的前一天，李静云来了。
慕栖没见过这位在村里传的极有分量的人，也没好奇问过阿爹，还是憬书跟他说了些。
几年前，憬书父亲病重时，李静云去县里买药，被县令小儿子看上，倒是没演什么强取豪夺，那时候李家太缺钱，那人对李静云有些真心，身份使然，即便对方只是庶子，以李静云身份进去也只是偏房。
村里人都认为李静云高攀了，有这么个夫家，不愁吃穿，还有什么烦恼可言，究竟怎样，也只有身处其中的人知道。
马车进入李家村，有陌生人进了，村里的狗像传消息般叫起来。
正是做午饭时，村民都在家，三三两两站在门口好奇的观望。
“阿娘你看，有马？”小孩子叫自家母亲。
妇人走出家门，抱起孩子，疑惑又好奇说了句，“这是谁家的亲戚，咱们村有这么有本事的人家吗？”
旁边邻居也站在门口，看清马车里面露出的半张脸，恍然大悟，“这不是李静云吗，她咋回来了？”
“李静云？”那妇人问，“是村里谁家的？”
妇人是外村嫁进来的，不知之前的事。
“李凤家的呗。”说罢，又好奇的想跟过去看看，喃喃自语道：“不是过年也不是啥好日子，好好的日子不过，回来干什么？”
马车停在院门外，李静云跟车夫说好时间，那车夫赶着马车离开了。
慕栖手上还有面粉，脸也跟小花猫似的，他站在憬书身边，跟着叫了声阿姐。
李静云温柔的笑了笑，跟李憬书有着三分相似的面容看上去温婉美丽，看着两人点点头，取出一块翠绿色玉佩，“你们成亲时我没能来，这个算是给你的礼物。”
慕栖用袖子擦了擦脸，有些不好意思走上前接过玉佩，道了声谢。
他跟李憬书可不是正儿八经成亲，不来也没什么。
除了外表，李静云跟村里大多数人一样，没有一点架子。
午饭一家人吃着简单饭菜，说着话。
慕栖吃饭的动作很慢，听着李静云询问家里的情况。
李憬书夹了块他喜欢的菜放在他碗里，小声提醒，“好好吃饭。”
慕栖看他时，见他又恢复正经，时不时回应李静云的话。
“这次县试我倒不担心，主要是你身体，阿爹说你好的差不多，今天一看确实结实不少。”
说罢，又看向垂眸吃饭的小哥儿身上，温婉一笑，“也长大了。”
“阿姐不必挂心，赵大夫说过，我现在身体状况已经跟普通人无异。”
“那就好，不过也要注意，我听说县里不少读书人，为了拿个好名次废寝忘食，身体都给拖垮了。”
李憬书：“我会注意的。”
她清楚弟弟的性格，便没再多问，余光放在一直默默吃饭的小哥儿。
慕栖察觉到，舔了舔唇边油渍，笑着叫了声，“阿姐。”
从进门到现在，李静云视线一直在他跟憬书身上打转，他自我感觉表现的应该还可以，除了身份说不出口。
李静云温柔笑了笑，“小栖多吃点肉。”
又对吃着普通饭菜动作却斯文优雅的弟弟，打趣道：“多吃点好养胖些，给我们家生个大胖小子。”
慕栖嘴里的饭差点呛进喉咙里，忍着强咽下去，一张脸都憋红了。
好吧他错了，人果然不能只看外表，没想到李静云是这般女子。
李憬书抬眸，看清她笑意之下为数不多的无辜，俊秀的脸上依旧没多少变化，“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慕栖也赶紧放下碗筷，打了声招呼后，紧跟着离开。
走出堂屋，凉风吹散了些窘迫，他赶上前面的人，然后就看到，正午阳光下，李憬书泛着薄红的耳朵。
顿时所有的郁闷不见了，小跑着过去，拉住他的手臂。
这样的李憬书，不上去欺负一下简直对不起自己。
“憬书。”
李憬书回头看他。
小夫郎额前碎发有些凌乱，眉眼带笑，有点不怀好意。
李憬书帮他理了理头发，“怎么了？”
“那个，你……”
慕栖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想象着他就是这个世界的小哥儿，说这种话没关系，只是打趣一下。
“你喜欢小哥儿吗？”
李憬书眉头一挑，并没立即回应，视线停顿在面前小哥儿脸上。
很快他听到一向脸皮薄的小夫郎说，“我以后给你生小哥儿怎么样？”
说完就见李憬书红红的耳朵瞬间变好了。
狭长的眼眸紧盯着他，“好啊。”
这反映好像跟他想的不一样，慕栖的笑僵在脸上，讪讪道：“那个，我…我开玩笑的。”
“我先走了。”
慌慌张张走进自己房间，脑袋总算清醒了，他一个现代正经男高中生，到底是怎么说出那种话的。
堂屋饭桌上，在李凤连续扫视下，李静云终于忍不住笑了，她问阿爹，“怎么找到这么漂亮的小哥儿？看着一点都不像村里长出来的，比我见过的那些大家门里出来的都好。”
李凤没回答她的话，将剩下的菜倒自己碗里，“家里没什么事，吃完饭歇一会儿就回去吧。”
李静云表情正经了些，今日出门她废了好些功夫，自然不可能多待。
慕栖收拾好自己，阿爹他们该吃完饭了，他们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自己还是不过去打扰了。
走出房门想去书房看看书，一打开，李憬书正坐在书桌旁，低垂着眼眸认真写着什么。
走过去，发现写的并不是科举相关，他没出声打扰，站在身后认真看了看。
越看眉头皱的越紧，纸上内容哪有一点读书人的清风霁月，简直太狗血。
李憬书不急不缓的写完最后一个字，这本书也算抄完了。
他没有打扰看的认真的夫郎，等人收回目光才问：“好看吗？”
慕栖想也不想的说：“好看个屁，这也太狗血玛丽苏，那书生自己不努力还想着富家小姐看上他，想得倒是美。”
李憬书修长白皙的指节轻扣桌面：“我说的是“字”好看吗？”
慕栖觉得他是故意的，有点不高兴的坐在一边，“这还要问吗？”
小哥儿双手捧着脸，有些奇怪的问：“你怎么开始抄这些书，之前还是很正经的。”
字迹已干，李憬书合上话本，给他解释，“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对我来说没什么不同。”
慕栖恍然清醒，拍了下自己脑袋，他是不是快要被这个世界同化了，思想还不如憬书。
“要不要练字？”
问完也不等人回答，重新抽了张干净的纸铺好，“过来，坐到我身边。”
“嗯。”
慕栖点点头搬着凳子过去。
刚坐下，突然想到什么，拿笔的手一顿，“你要不要去跟阿姐说说话，她好不容易来一趟。”
“不必，她知道我性子，去了也会嫌我无趣。”
“好吧，那今天写什么？”
李憬书给他拿书册，手指掠过以往写的诗词歌赋，停在刚才的画本上。
他貌似随意的打开一页，放在慕栖面前，“写这段吧。”
慕栖起先还没注意，直到发现笔下的字眼越来越奇怪，情啊爱啊出现的次数特别多，终于正视起自己写的是什么。
“为什么要写这一段，好奇怪呀？”
完整看过才知道，这是一段告白情书。
李憬书面上没一点不自然，“随意拿的。”
他刚想说换一本，想到不久前憬书说的话，算了，反正都是字，一样都是写。
慕栖不习惯用毛笔写字，写起来非常慢，怕他觉得无趣，“要不你别守着我了，找本书看吧。”
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被他这样直直看着，总感觉有点奇怪。
李憬书轻应了声，翻开一本书，目光看似放在书上，可只有自己知道在想什么。
写完后慕栖没在继续练，听到外面有说话声，对李憬书说：“我们出去吧。”
李憬书合上书本，在夫郎起身离开时，将那张他亲手写的情书收起来，放在书本最底下。
阿爹他们陪李静云去看田地，他没跟着一起，走进厨房收拾碗筷，发现不久前跟打仗似的地方，如今全部摆放整齐，用过的锅碗也都收拾干净，完全不用他在做什么。
灶台上有一盘洗好的水果，他拿起一颗放嘴里，甜味儿直直流进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