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擒陌正想继续与下属交代事情,忽然之间,就感觉到小腹传出一道刺痛。

  这刺痛感就像是用千根针刺进他的五脏六腑,疼得他背后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魔头!”

  沈羿还记得初见到裴擒陌时,就知道此人表面风光,实际上阴险狡诈,却不料对方的致命之处其实在于脸皮之厚,竟颠倒黑白,胡扯一通!

  与裴擒陌斗智斗勇的这一个月,他早已学来了特殊的法子折磨对方,既不损伤他的身体,还能让裴擒陌感受到难以言喻的痛苦。

  裴擒陌表面波澜不惊,内里实在是遭不住。

  “沈庄主,沈郎!别闹了,与你同行的李道长性命还在我的手上,你不顾他的死活了吗?”

  沈羿突然停手:“李道长的性命?你是什么意思?”

  裴擒陌忽然顿了一下:“……你猜猜看。”

  沈羿见此人态度仍如此不端正,便又动起手。

  这次裴擒陌改口道:“你若想知道,与我一同去看看不就行了!何必来问!”

  身上的痛感终于消失,裴擒陌长吁了口气:“沈庄主情绪激动,本座暂时要留下安抚他一段时日,这期间若有贼人冒充突厥人的身份来找天罡宗的麻烦,要记得随机应变,等本座忙完了事情回到原本的身体,就带你们重振宗门。”

  黑鸦连忙道:“是!”

  望着宗主离去的背影,黑鸦心道原来短短一段时间的相处,外表冷若冰霜的沈庄主竟变得如此舍不得宗主,宗主果然还是那般人见人爱,魅力不减当年啊!

  ……

  出门的路上,沈羿的魂魄没好气问:“你要带我去哪?”

  裴擒陌勾唇:“当然是带你去见见那李道长背后有多么的龌龊不堪。”

  沈羿:“……”

  道长的雅间就在隔壁,从外面看内里烛火通明,裴擒陌连个招呼也不打,直接推门而入。

  屋内隐隐约约飘荡着檀木的幽香,打开一半的行囊散落在红木桌上,里面摆放着大大小小的药瓶,有两瓶的盖子还被打开,显然是刚刚还有人在这里摆弄药物。

  可是摆弄药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裴擒陌直直走向屏风之后,掀开了睡榻垂下的帘子。

  睡榻上有一被脱去上衣的男子,正搂着怀中美人的玉臂。

  美人身上披了一层纱,与男子十指相扣,两人都披散着头发,整个画面看上去香艳无比。

  男子正是李浮尘。

  他怀中搂着的,竟是方才在一楼大堂醉酒惹出麻烦的那个美人。

  裴擒陌故作被吓了一跳,指着帘中的二人惊呼出声:“沈郎啊,方才你牵挂着的美人,竟然被这口是心非的道士给占有了。”

  沈羿:“……”

  他心中很是奇怪,李浮尘方才还对这个美人那般排斥正经,背地里又怎么会与此女做出此等巫山云雨之事?

  裴擒陌又用安慰的语气道:“不过,有本座这等倾国倾城的佳人陪着你,你何必难过?待会本座照照镜子,你欣赏欣赏,就把这事忘了吧。”

  沈羿:“……呵。”

  论这魔头的脸皮,这世上确实无人能比。

  就在此时,那女子忽然缓缓睁眼,用讶异目光望过来:“沈庄主来了?奴家等了你好久。”

  裴擒陌听闻这温软的声音,板起了脸:“起来。”

  女子怔了片刻,惊慌地从李浮尘身边抽身,下榻躬身道:“属下拜见宗主!”

  这铿锵有力,气势磅礴的声音一出,沈羿顿时惊诧不已:“她是你的手下?!”

  还记得裴擒陌以前说自己有两个得力下属,一个叫秃鹰,一个叫妙盈,眼前的这名女子叫他宗主,想必就是妙盈了。

  原来裴擒陌引他来的这家客栈里面,到处都是天罡宗的余孽?!

  此时的裴擒陌慢悠悠开口:“本座不是派你去天工阁调查有没有叫崔二楼的人么,你怎么扮成这样跑到这来了?”

  妙盈眨眨明亮的媚眼:“属下是担心宗主的安危!”

  裴擒陌挑眉:“我看是你想看热闹罢。”

  妙盈嘴角微抽。

  她本着八卦之心,觉得这样离奇的事发生在宗主身上,简直连话本都不敢这么写,所以想时时刻刻跟在裴擒陌的身边,想观察宗主到底是不是像信里所说,附身在沈庄主身上。

  谁知才刚见面,就被宗主识破了她的小心思…

  裴擒陌转身缓缓走到红木桌旁,坐了下来:“罢了,废话不多说,交代你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妙盈:“属下已经查明,天工阁没有叫崔二楼的人!”

  居然不是天工阁的?

  裴擒陌陷入沉思,若不是此人不是来自天工阁,那便只有第二种可能了。

  还未等再出声,妙盈就拍拍睡着的李浮尘的胸脯,洋洋得意道:“宗主,属下在晚饭时已经在茶里下药迷晕了这个李道士,等他醒来,自会以为春梦无痕,届时我要求他带上我一路同行,他定然不会拒绝!”

  裴擒陌摆了摆手:“不妥。”

  妙盈微怔:“哪里不妥?”

  裴擒陌:“本座不需要你跟着。”

  妙盈眨了眨眼:“宗主是觉得自己的处境并不危险,不需要属下的保护吗?”

  裴擒陌又摇一摇头,语调不高不低:“你现在对本座而言,还有更大的用处。”

  妙盈疑惑不解。

  裴擒陌拄着太阳穴,开门见山道:“你有过人的易容技巧和胆识,我要你即刻混进天工阁,陪伴在阁主身侧,当个为我传递出消息的细作。”

  妙盈眼皮颤动:“啊?!”

  沈羿:“细作?!”

  天工阁势力庞大,机关众多,阁主冷血无情,一但被发现,唯有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裴擒陌派一花容月貌的女子进去当细作,无非是将她往火坑里推。

  裴擒陌一本正经接着道:“这次任务的确只有你才能完成,那天工阁阁主乃好色之徒,你又是合欢宗出身,对付他正好,我要你进入天工阁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若是有了什么重要信息,就找个机会传递出来,消息就传给黑鸦,他自有办法再将消息传递给我。”

  妙盈惊呼:“宗主,您真的要我监视阁主?”

  她心中也明白,自己易容手法高超,在投奔天罡宗之前,也曾在合欢宗修习过房中术,并多次用这种手段潜入各个势力达成目的。

  可是,这个任务太过艰巨,她实在没有十成的把握呀!

  裴擒陌见她沉默,便长叹一声:“你做事稳妥,若是不愿,本座也不勉强你,横竖再想其他办法就是了。”

  妙盈想到如今的天罡宗没了宗主已经乱成一团,没几个人能靠得住,只得迟疑道:“只、只要宗主信任属下,属下定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这番话说完,裴擒陌满意地点点头。

  二人又简单交流几句,妙盈便打开窗子,那轻盈曼妙的身躯消失在夜幕之下。

  等人走后,裴擒陌在心底笑道:“沈庄主放心,妙盈不同于寻常女子,不会轻易命丧天工阁,有本座这等绝色佳人在你身边,你有什么可舍不得她的?”

  沈羿无奈道:“妙盈脱离了合欢宗来投奔你,却没能过上几天安生日子,我只是心中多出些不忍罢了,裴宗主安排事宜果真是魔门做派,毫无道德。”

  “沈郎如此看不惯我的行事作风,还体恤我天罡宗的下属,莫非是想入赘我的魔门,替我管事?”裴擒陌转了转眼珠,“沈庄主,亏我还把你当对手,你却满脑子对我想入非非,想将我霸占了。”

  “……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沈羿真想掐死这个魔君的魂魄,可在这时,裴擒陌忽然缩回进壳子里,将身体归还,全然不给他泄愤的机会。

  ……

  次日,李浮尘起床后完全记不起昨日的事,又感觉房间像是被人进过,可见什么东西也没丢,就没有多去刨根问底。

  昨夜在睡觉之前李浮尘就已打坐调息了片刻,腿伤又被细细包扎,今日可以继续赶路,沈羿便与他花钱借了两匹马,二人准备启程。

  临行之前,黑鸦悄悄在沈羿的手中塞了一个白色的瓷瓶。

  “宗主,这里面的药是属下特地命人所制,只要宗主服下此药,以后再用沈庄主身体运功时,就不会再有经脉紊乱以及吐血的情况发生了。”

  沈羿本不想接,可想了想,裴擒陌还是会有用他的身体运功的时候,便拿上此药,与李浮尘骑马离去。

  没走多久,天空忽然乌云密布,下起了小雨点。

  沈羿抬袖遮着头顶:“感觉雨过不了多久会下得很大,先找个地方避一避罢。”

  李浮尘点头:“好。”

  可山中又是雾气弥漫,二人四处找不到山洞,没过多久,李浮尘便感觉马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

  一声闷哼传入耳中。

  李浮尘慌忙牵开马匹,低头仔细瞧了眼。

  这次踩到的不是狼,而是人。

  还是个身体以诡异姿势扭曲的人。

  沈羿见状便跳下马,屈膝探上那人的鼻息:“此人还有救,李道长。”

  李浮尘身上是有些救人的本领的,便翻身下马从身上取出一个药瓶,扶起对方的头喂下一刻丹药,又用一根银针刺入他的人中。

  那男子缓缓睁开了眼,声音喑哑:“你是……”

  李浮尘:“我是静水观的清风道长。”

  男子也不知有没有听清他说话,宛如捏了根救命稻草,拽住他的衣袖道:“我……我看到了地狱的罗刹,他来索我的命,还有,还有……”

  李浮尘握紧男子的手道:“你慢慢说,什么罗刹。”

  可那男子口中念着念着,突然像是被噎到,咳嗽几声,又喷出血沫。

  那血沫溅到浅色布料上,颜色看上去微微发黑。

  李浮尘见状,心中了然:“此人竟身中剧毒!”

  而那男子双目迷离,瞳孔涣散,紧紧抓住他的手,口中喃喃:“你这天罡宗的魔头……你为祸人间,上天必不留你,赤星降世,有能降你的东西出来了,裴擒陌,你要大祸临头了!”

  在场的沈羿和体内的裴擒陌听闻此言,不由同时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