咨客也发现了德斯算不上友善的视线。
他转头看向椰乐，见椰乐也一脸惊喜和开心向那“人”靠过去，完全忘记刚刚还在和他做的事。
地位差距一目了然。
咨客不甘心的抿了抿嘴，在椰乐彻底走过去前出声问道：“椰乐，他是谁啊？”
椰乐暂停脚步回头：“啊？”
他心里奇怪，这个咨客有点太自来熟了吧，为什么要问德斯是谁。
但是出于对工作的敬业，椰乐还是回答道：“是我的朋友。你不是要走了吗，电梯来了，你快进去吧，我就不送你下去了。”
这明晃晃的送客之词，咨客也不好再拖下去，不情不愿往电梯里走，刚进去又探头道：“那我以后再来找你。”
椰乐敷衍的嗯嗯了两声。
门一关上，德斯就问道：“他是来咨询的客户？”
“对，他是我问诊的第一个咨客呢，还是个人类。”椰乐道：“不过我感觉他有点怪怪的，居然还说下次再来，哪有人会想要不舒服的呀。”
德斯想起他出电梯时听到的话，语气中带上了自己都没发现的酸：“他确实不对劲，不然也不会找你要私人联系方式。”
“……”椰乐的小脑袋瓜子想不明白：“他说要联系方式方便预约，这有什么问题吗？”
“明明可以打机构电话预约，为什么非要找你？”德斯反问。
“对诶，”椰乐歪头，也疑惑起来：“他为什么要找我？”
德斯差点张口说他对你有意思，但他一顿，改了口：“也许是因为你的疏导有效果。”
“是这样吗！他好像是说过和我聊天心情变好了。”椰乐的眼睛亮起来，开心一笑：“嘿嘿，看来我的工作能力是可以的！”
德斯跟着点点头。
还好椰乐在这方面很迟钝。
他才不帮那个人类助攻。
“对了，你为什么来这啊？”椰乐抢答：“你肯定不只是来找我的吧。”
“嗯，确实。”德斯挑挑眉。
居然能看出来他说的是假话，看来在人类社会一段时间，椰乐还是有所改变了的。
只是这种改变适当的时候是好事，要是过了量，冲击到了他的妖生观，那就是个坏事了。
所以他这次来找椰乐，也有一部分这个的原因——陶孙这种自己过得不好，还喜欢搅烂环境的妖他必须要处理，那些闭口不言在其中享受好处的“从犯”也一样不能逃过。
德斯拉过椰乐的手：“这里不好讲话，我们换个地方。”
“好哦。”椰乐跟着他，来到人迹稀罕的楼梯间里。
德斯解释起椰乐前面问他的问题：“今天非人局总部召集所有部门的高级干要，要做下半年的部署，我是来开会的。”
“哇，听起来好高级的样子。”椰乐感叹。
高级干要，一听就比他这个心理疏导师更厉害。
德斯继续道：“还有件事，永昌市将要展开对反人类组窝点的清缴，我作为执行队大队长，需要去永昌市进行配合。”
去永昌市出任务，这不就是出差？
椰乐睁大眼睛，伸手抓住他的衣角：“那你是不是得不在家好多天啊？”
“对。”德斯点头。
椰乐脸上正露出失落的神色，没想到德斯话锋一转：“因为永昌窝点被抓的人质众多，局里应该会安排心理疏导人员一起随行。”
椰乐眼睛一亮，身体下意识往他那里倾：“也就是说，我也有机会一起去吗？”
“没错。”德斯低着头，忍不住摸一摸送到面前的脑袋：“不过随行人员奖金补贴高，名额有限，想来的话，估计需要争取。”
这点椰乐倒是从来不泄气，他信心满满道：“我会努力争取的！”
德斯承诺：“如果能一起出差，我们之后应该会有假期，可以好好休息或者去玩一玩。”
椰乐自然是对此更加期待了，心里也暗暗下了决定：他要努力工作好好表现，一定要争取到这次随行的名额。
……虽然如果椰乐主动向梅宜章开口，梅宜章肯定会保他去的。
但椰乐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个捷径，而是一心念着要在工作中表现的更好，凭借自己优秀成功拿下这个。
两妖在楼梯间聊了一会儿，德斯看了眼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椰乐奇怪道：“什么差不多了？……对了，你是要上去开会了吗？”
“不是。”德斯凝神听了听动静，拉过椰乐的手走会心教管的办公处。
他道：“还有一场好戏要看。”
……
心教管的办公区和等待电梯的区域是联通的，因此，椰乐送咨客离开，以及德斯从直达电梯出来的这一幕被心教管在座的同事们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可以坐那部直达电梯的妖的身份都是高级干要，椰乐居然认识？！
几个做过心虚事的妖顿时小声讨论起来：
“那妖是谁？”
“直达电梯，多半是哪个部门的干要……我们之前坑椰乐付钱，他不会报复我们吧？”
陶孙也在心虚妖一员中，但他看着楼梯间的方向，咬牙道：“会什么会，他们要报复早该报了，梅…那谁都没动作，椰乐算什么。何况那个妖就是之前天天来接他的执行局成员，就算他们要报复又怎样？”
他就不相信椰乐他们能拿他怎么样！
闻他所言，其他几个窃窃私语的妖略微松了口气：“也是也是。”
这些自欺欺妖的话，把坐在他们对面、特意用妖力窃听的梅空阙都给听笑了。
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既然做了自己都心虚的事情，在那里自我安慰又有什么用。
不过德斯到底是准备怎么做，是准备精神、心理层面的羞辱，还是物质、□□方面的打击？
他还真有几分好奇。
正想着，一部电梯又“叮”的一声在四楼开了门。
首先是一辆半人高的推车被推了出来，后面跟着两个穿着白色工作服和黑色围裙的男人。
把装着食箱的车子推到工位旁边的空地上后，其中一名男子站出来，手持一张清单，礼貌询问：“请问这里是心理健康教育及管理部吗？我们是簪花楼的员工，根据订单前来送餐。”
坐在最边上的妖回头，应了句是：“你们这是什么啊，是不是送错地方了？”
那男子立即露出微笑：“那就没错了，有一位先生订了杏花糕、桂花糕、以及本楼特制月饼各二十份，订单要求我们配送至此处给椰乐先生，并让我代述一句话：提前祝各位中秋快乐。”
坐在偏里侧的梅空阙被椰乐这两字吸引来了注意，他坐直问了一句，“你们是什么店来着？”
那名店员礼貌道：“簪花楼。”
簪花楼？那不是个古朝手艺传承的中式糕点店吗？
梅空阙想了想，忽然笑了一声。
他好像知道德斯打算干什么了。
那边两个店员已经打开食箱，把一盘盘装点精致的糕点往外搬，“本店的糕点做完一小时内食用最佳，配送过程已经花费了十几分钟，建议尽快食用。”
他张口，在不经意间挖下个大坑：“请问是要分给在座诸位吗？”
所有人、妖面面相俱，最后陶孙身边的一个妖试探道：“那就分吧，订了这么多块，总不能是让椰乐自己吃完吧。”
陶孙盯着食盒，也忍不住点了点头。
看着那些淡雅各色，花印章叠的糕点，甚至能闻到散发出来的丝丝香气，既香且淡，不论是看起来还是闻起来都让人食指大动。
他没想到还能占到这个便宜，看来椰乐和那个执行部的成员都是个软柿子——好捏。
订了这些糕点，恐怕是怕他们部门的成员不喜欢椰乐，特意来这一遭帮他打点关系呢。
店员动作利落，很快就给在场的同事分好了差不多数量的糕点，只有梅空阙憋着笑挥挥手，表示不要。
陶孙拿起一块塞进嘴里，发现这糕点虽小，却确实和想象中一样，口感细腻十分好吃。
他不由又塞了一块进嘴里，其他人同事也开始下嘴，惊讶得感叹这糕点的味道真不错。
就在这时，德斯和椰乐从楼梯间进来了。
店员分完糕点，拿着账单找人：“请问哪位是椰乐先生？”
忽然被点名的椰乐茫然应声：“是我，怎么了？”
店员把账单递给他：“这是本次订单的账单，所有糕点一次全部送到，请您过目核对一下。”
“我……我没点这个东西啊。”椰乐一头雾水，低头去看账单，一串的糕点名单下，写着一个惊人的总额数字。
他目瞪口呆：“这么贵！”
这一食盒的糕点，居然需要六开头的五位数才能买下来。
“啊……我们都是先付后做的，订单已经结账，您确认已经签收就好。”店员解释了句，他的使命已经达成，推着车就乘电梯离开了。
剩下椰乐不可置信地看一眼账单，又看了眼被瓜分一空，一块都没留下的糕点残骸。
从他说出付款数字之后，办公区的同事都被惊得停下了动作，预感到大事不好。
德斯在一旁，施施然找了个凳子坐下：“这些糕点是我下单给椰乐的，不过……”
他抬头目光扫过全场：“从现场的残渣来看，我和椰乐没动过一口，倒是被你们给吃了……你们准备怎么赔偿？”
“赔偿？”大部分的妖都慌乱起来，“可是那么贵……”
“总共大几万块呢，谁赔的起啊？”
大几万一盒糕点，如果不是德斯，他们可能永远也不会吃这么贵的一顿点心。
陶孙心里慌了，却也不想花这个钱，壮着胆赔笑道：“原来你是点给椰乐一个妖的，这可真是意外了。刚才那个店员讲话焉语不详，说得像是点了分给我们大家似的，我们也不是故意吃了的。”
立即有椰乐的同事附和他：“就是就是，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啊，你要是早说……”
要是早说那么贵，还不是点给他们的，他们谁敢吃一口。
德斯漫不经心看说话的几位一眼，手指敲敲桌面：“他说什么焉语不祥了？”
“他、他说……”陶孙回想了下，声音不由心虚的降低了：“他问糕点是不是要分给我们，还说提前祝各位中秋快乐……”
看戏的梅空阙忍不住笑出声，见其他人都对他投来视线，他摊手道：“看我干嘛，我又没吃，你们继续、继续。”
德斯果然继续：“所以哪里有说明，这些点心是给你们的吗？”
陶孙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这谁还看不明白，他们这是被摆了一道。
这妖是在报复他们让椰乐请客的事呢。
“可是，不知者无罪，我们……”
“在我这里没有不知者无罪，不论是人还是妖，既然事实是你们都吃了，那就要赔偿。”德斯无情的打断他：“也不用你们多赔，总共六万一千七，抹零取整六万。”
梅空阙“体贴”的出声：“在场一共有十八个动嘴了的，平均下来三千三百三十三块。不多，也就大半个月工资，既然你们日常消费聚餐都是金顶的水平了，想必这点钱还是出得起，对吧？”
这个对吧就特别欠。
能进心教管这种不属于正式编制、又靠挂在非人类局下的香饽饽单位，基本上职员都属于有点关系但不多的类型，不然他们也不会敢明着欺负和压榨新人，就是觉得大家都一样，谁怕谁。
没想到就碰到了这么一个硬茬。
三千三百三十三块对他们的来说属于拿得出来，但也是大半的月工资，白白没了会非常肉疼的程度。
就算是出得起，谁又愿意出这个钱。
德斯可不会管他们肉疼不肉疼，甚至他就是故意算好了这个价格的。
接着，他在一众人、妖以及椰乐震惊的目光下，用手机摆出了一张收款码，还让椰乐把他的收款码也调出来。
语气平平淡淡，简单明了：“付款吧，一半扫我一半扫乐乐。”
这是什么骚操作？！
椰乐全程都没搞清楚情况，迷茫的摆出了收款码后，终于意识到德斯好像是在给他出气——原模原样的逼他们付钱，而且几乎是把故意两个字写在脸上，主打一个精神羞辱。
收款码摆出来后，情况一时陷入的僵持，没有一个妖肯先动，都觑着身旁同事们的神色，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转。
陶孙本来是打算硬着骨头，咬死不肯转账的。
但他不想做这只出头鸟，所以不仅自己不转，还明里暗里的拦着身边心虚了想付款的妖。
“不转？”德斯见情况果然在他预料之内，淡定的拉出威胁：“糕点价格六万，以及上次你们强迫椰乐请客聚餐的钱，总额十一万，已经达到大额欠款，我现在就可以立案。”
“对了，忘记介绍，这位正好执行局任职，还恰好是个大队长。”梅空阙乐得看笑话，跟他一起一唱一和：“等回头立案了，各位的犯罪执行正好能归执行局管，连调查都不需要了呀。”
惊慌的讨论声很快就出现了：“什么，他就是执行局大队长？”
“那我们这不是……”
有妖低声质问陶孙道：“你不是说只是个执行局成员吗？怎么会是那个大队长？”
陶孙咬牙：“我怎么知道！”
有这么一个背景，谁想得到椰乐会这么低调，还一副不敢反抗的好欺负样子！
执行局大队长德斯，因为过于出头的武力和不择手段必须完成任务的经历而声名在外，非人类局的成员对他耳熟能详，几乎就没有没听说过的他凶残“恶”名的，全都对他有种天然的惧怕。
那些参与过聚餐的人和妖顿时陷入了害怕被报复的恐慌中。
身为妖，他们的窃窃私语哪怕再小声，椰乐他们其实都能听得到。
椰乐微微颦了下眉，对他们谈论德斯时害怕、恐慌语气感到不舒服。
好像德斯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他明明就很好！
德斯看见他的表情，伸手拂过椰乐的眉心：“别皱眉。”
为这些人和妖，不值得。
梅空阙正看戏呢，猝不及防给塞了口狗粮，给他撑的有气没处使，干脆继续添油加醋起来：
“咱们部门，也算是个半个体制内，对员工档案记录还是有要求的。要是员工全都背负着欠款不还的案底，不得显得我们部门素质很低下，看来我得找我姑姑好好讨论一下这个问题啊。”
说曹操曹操到，梅宜章正好推办公室门而出，抬头就看见了坐着也依然醒目的德斯。
她意外道：“德斯队长，你怎么在这儿？”
然后看向其他人：“你们在干什么？”
“来开会，顺便找椰乐——”德斯的话刚起了个头，众心教管同事顿时头皮发汗，生怕他把事情说出去。
听他们梅主任的称呼和语气就知道，连她都对德斯很尊敬，要他来个告状……
估计别说没好果子吃，就是烂桃子他们也吃不上了。
他们赶紧向德斯、梅空阙和椰乐三方狂使眼色：他们愿意付钱！翻倍也可以！千万别说出去！
梅空阙成功接收，心里嗤一声：一群没胆的东西。
挑了挑眉，最后还是打圆场道：“我们订了点心，在讨论A钱的事呢。”
其他同事一时连附和也不敢，生怕被看出不对来。
娱晰……
不过梅宜章本来就是个不怎么管事的人，她的注意力基本都在教书和自己的研究上
不然这个部门也不会因为无人管理，被各种关系和非关系户之前的压榨、职场霸凌搞的乌烟瘴气。
毕竟心教管只是非人类局拉拢的工具，梅宜章并不多在意；同样的，她也只是利用这里，把心教管的工作当做拉拢椰乐的工具罢了。
梅空阙解释完，她就不关心地点了点头，转而对德斯道：“会议时间要到了，德斯队长跟我一起上去吗？”
德斯眼见威胁已经到位，便同意了。
他走到椰乐身边把手机递给他，低声道：“手机给你保管，等我开完会下来找你。”
他顿了顿，问：“行吗？”
“……行。”椰乐茫然地接过，又茫然地看着德斯上了直达电梯。
梯门关闭，里面的身影彻底消失后，他转回头，梅空阙已经吆喝起来，一副土匪的架势。
“起来起来，都来打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