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子珏找人借了箭，在南楚士兵惊讶的目光中拉开长弓，三箭齐发，三箭全中。不是。这样还让他们以后怎么狡辩，射不中是因为视力不好。
洛白星真想替龙子珏吹个口哨。
目光灼热起来。
龙子珏微微侧偏过头，在混战结束后：“借一步说话。”
就直接当着南楚士兵的面，将洛白星整个人给借走了。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
“不是说要说话吗，怎么不说话。”
两人走到大街上。
节日的余热不曾散去，观音天城四处热热闹闹，尘埃，人群，琳琅的商摊，烤架上的油烟，拥挤在一起，绘成色彩丰富艳丽的浮世画卷。挂在阁楼上的钟发出洪亮悠然的响声，紧接着不知从哪儿来的一段曲目恣意飘入耳。
“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沿街一排梧桐树，叶子金黄璀璨，在烈日下闪着细微的光。
树下，龙子珏开口。
“你指什么。”洛白星瞒龙子珏的事可太多了，“是觉得有人跟着不舒服？放心，他们跟的不近，也不会乱说话。”
“你的风寒，我们去找个医师看看。”
“南楚皇宫里有医师。”
龙子珏不想废话，一把拉住他，要将人带往最近的医馆里：“跟我走。”
洛白星将手挣开：“叔叔。一个风寒有什么好看的。我困了。”
“洛白星。”
这二人单独一人都极其醒目，身高腿长，眉目俊美，环佩叮当，衣服上的暗纹金线都是钱与权势堆出来的。
站在一起更是引得一些人频繁打量，目不转睛。
洛白星？哪个洛白星。是洛皇？
“你要在街上同我吵架吗。”
洛白星的笑淡了下去。目光也冷淡。
“我不是。”
龙子珏脸色白了白。最终还是没将有些话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喊洛白星的名字已经是不该。
“你不要生莫名奇妙的气。”
“是我生莫名奇妙的气吗。你是不是咳血了。”
龙子珏的声音低了下去。
“小事。”
洛白星不以为意。
那样随性散漫的态度叫龙子珏怔住。心中微妙地生起了很奇怪的念头，洛白星不怕死。一直以来拿身体换报仇、权势、前程，图一时欢乐、爽快。
不怕死。
“咳血不是小事。”他希望只是自己乱想，竭力放缓语气，“重新找医师看一下。你若困了，看完立马睡觉，不会耽误多久。”
“你不困？”
他们都是一宿没睡。
“我还睡得着吗。”
洛白星突然觉得龙子珏苍老。不是音容，而是眼神，像压抑了很多的情绪，与整个人并不相配、和谐。
他看不懂那样的眼神。只感受到焦躁与反感。
“有什么睡不着。”
“我们一起看医师，我想知道结果。”
“随你。”
南楚的医师并没看出洛白星有什么毛病。反而说了皇室血脉较常人不同之类的话。
龙子珏皱了眉。
不是很相信。但也别无他法。
回宫后将洛白星压进毯子里亲吻，沉默着一遍又一遍亲吻脖子，脸，眼睛。洛白星的眼睛很大，眼尾上挑，很是动人深邃，盯着人时隐隐带着股野性，他将洛白星的手扣住。
直到洛白星狠狠捏了他的腰。
“你是我的。”
“就你霸道。”
洛白星笑了。
他们一起睡到晚上。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铺在床上，走过床角繁复的捕梦铃。
龙子珏还是没止住心中的不安惊醒。醒来时洛白星还睡着，打算翻身，被他扒拉回来，摸额头。
发现体温正常才略松口气。说不定真的只是他多心。
他这样想，发现洛白星穿的很严实，睡觉时风铃都系着。摘下来，又摸到其他物件——一颗不起眼的药丸。却叫他神情僵硬，回光丹——医师不断诊断出错在此得到解释，到底什么样的人才会吃叫这种治标不治本的药粉饰太平。
世上又哪来轻易的回光，这药的副作用：成瘾。致幻。
他想将洛白星喊醒。可他是被欺骗的人。洛白星若想让他知道就不会骗他了。
于是如鲠在喉。
摸黑去靠窗的位置。望到了放置在地上的水烟装置。
龙子珏不会抽水烟。他唯一上心的爱好就是打牌。有时打的也不是牌，是人情世故。坐在桌上的都有着利益往来。是故牌，不打也可以。
他不会碰让自己上瘾的东西，这于一个亲王是失智，危险的事。
这个纯金打造，镶嵌宝石的水烟管，是只因洛白星才出现。
洛白星戒不了水烟。
“叔叔，你对于我，与水烟是一样的。”
原本叫人动心的情话在此刻变得伤人。一样指的是什么，上瘾……且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吗。
他尝试着深吸了一口，被呛得连声咳嗽。不明白洛白星为何喜欢这个。
“你到底怎么了。不会抽就别抽。”
洛白星被咳嗽声吵醒。月光下，龙子珏的身影还不及零碎飘散的烟雾清晰。那些烟雾像是轻盈的鲛纱。
遮挡住了二人交汇的视线。
“睡得如何。”
龙子珏问。
“还行。”
龙子珏点了点头。
两人长久没有话说。
“叔叔……”
“你为什么吃回光丹。”
终于没忍住问。
“……”
“是我从前对你太冷漠，你报复我。故意吓我是不是。”
“那只是应急的药。我平常不吃。”
洛白星的表现很是镇定。
“除了我，还有谁知道你吃回光丹的事。”
“俊彦。”
龙子珏没有接话，洛白星走过去，找到一盒脂膏，粗糙地给龙子珏上了。
龙子珏的脊背被压到冰冷的地板上，感到难言的疼痛，极其不配合。手上的烟管掉落时，额头苍白，皱起眉。
“别乱动。”
洛白星暴力压住龙子珏的腿，差点被打了一拳。
两人互相瞪着。
“你把我当什么了。专程送上门给你玩的。”
“……”
“你就是个骗子。不知道说的哪句话是真的。”
洛白星原本想追出去也没追，眼看着龙子珏穿上衣服匆忙走了。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在一起不是只要开心就好了。为什么非要把氛围搞得这么糟糕。
是怪他吃回光丹？可他不吃回光丹就是死，有得吃就不错了。
龙子珏没有再找洛白星。
他不找。
洛白星也就不主动找他。觉得他在生不知所谓的气。该冷静一下。
“王爷，您在南楚停留的太久了，该回镜川了。”
一日，龙子珏的侍卫进门提醒道。
龙子珏合上衣服，下意识想将身上欢爱的痕迹遮住。
其实不用遮。已经很淡了。只剩腿与腰腹上的淤紫。
“知道了。年底就回去。”
“还有一件事，镇国侯想约您见一面。问您什么时候有空。”
“本王最近都有空。”
他想洛白星。
有时候，他们吃饭的时候会随口谈一谈今天做了什么，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或者人。接下来要做什么。不见面后他就不知道洛白星的行程了。
可他也只是想，并不打算为这个想做点什么。
他已经在很多事上装聋作哑了，譬如很早察觉洛白星身份不对劲，于是查南楚的事时半途而废。又譬如，不去提国家层面的事，周全立场。
这个人的一切都是一场谜。擅长避重就轻。
他找不到真实，叫他安心的地方。嫉妒文俊彦知道，他不知道。他以为他们会是亲密的人。
他在沐浴换了身干净衣服后才去见乐瑾瑜。从容鹊辞身边路过。
龙子珏没认出容鹊辞，身高中等，长相普通，穿着朴素。除了稍微长得清秀白皙些，像文质彬彬的教书先生，没有值得他特别注意的地方。
他的目光一扫而过。如同看路边整齐划一，毫无特点的树。
容鹊辞打算行礼，没来得及。看见龙子珏带着几个人大步流星走过。
“他眼睛长天上了。”
暴花影瞠目结舌。
“敬亲王看上去有急事。而且心情不是很好。”
“那洛皇不哄哄，刚才洛皇在同人看舞剑，心情很好。”
“洛皇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没心肺吗。”
看上去。天塌下来了，洛白星都能失了心肺地笑出来。
暴花影惊悚，他从没见洛白星伤心失意：“洛皇不会是在欺骗玩弄敬亲王的感情吧！”他自行脑补，“刚刚那个舞剑的长得特别好看……”
“有多好看？”
沉冷的声音。像深潭石泉的水流。
暴花影惊愕，龙子珏不是风风火火走过去了吗。
“就是挺好看的。皮肤黢黑。”
“皮肤黢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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