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距离远, 寒夜开启沙舟自动掘沙,沙舟两侧变形伸出了螃蟹一样的钳子爪,飞快的向两边扒拉。

  不过几分钟就扑簌簌地扒出了一个大坑, 沙舟的钳子爪距离从云只有薄薄的一层细沙之后,换冬灵和寒夜接手。

  冬灵和寒夜跳下沙舟。

  他们的沙舟则挥舞着八只大钳子爪跑到附近, 继续挖从云那个也被埋在沙地下的沙舟。

  冬灵和寒夜蹲在地上, 把墨镜推到头顶,按照检测器指示的位置, 抬手轻轻拨开细沙。

  因为在地下十几米的深处,沙子不仅不烫甚至还带着微微凉意。

  拨开细沙, 冬灵没看到预想中的虫头, 反而看到一双脚,顿时乐了。

  好家伙, 搁这儿钻地鼠呢。

  方向错了, 要他自己钻, 得钻一天。

  冬灵和寒夜对视一眼, 随后一虫抓着一只脚腕, 像是拔萝卜一样, 一起用力把从云从沙子里拔了出来。

  然后一路拖出沙坑,随意一丢。

  沙面的温度可不是地下可比, 从云身上的衣服靴子可以隔热, 他的头发却没有隔热功能。

  一被丢到地上, 碰触到沙砾的发尾瞬间烤焦蜷曲。

  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从云猛地爬起身, 像是一只弓起的虾米趴在地上, 剧烈咳嗽起来, 把鼻子嘴巴里的沙子往外喷。

  沙子咳出来的时候, 还带着点点血迹。

  往日清冷贵气的银发雌虫,此刻无比狼狈,总是一丝不苟的头发沾满了细沙,发尾被烤焦发黑,打理的笔挺板正的军装皱巴巴的,灰头土脸的活像是一个垃圾星的难民。

  从云无论是在沙子里,还是趴在地上剧烈咳嗽,手里都死死抓着那艘装着蓝宝石的微型沙舟不放。

  冬灵看到那个微型沙舟眉峰一动,好家伙,原来这个小家伙不闪不避直冲活动流沙块而去,是因为系统出故障了啊。

  至于故障的原因——微型沙舟上那个小孔洞说明了一切。

  冬灵略心虚的看向寒夜,寒夜无所谓的耸耸肩,说:“他可以不追啊。”

  从云趴在地上咳得撕心裂肺,咳到最后呕出一股鲜血。

  鲜血一落到地上,刺啦一声,瞬间被被滚烫的沙砾灼烧结块,发出一股难闻的怪味。

  血腥气混着沙尘气息,逐渐蔓延开来。

  被流沙块卷入其中,从云感觉自己的内脏都已经搅作一团,刚才在地下求生的本能让他一直憋着,而此刻,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咳嗽呕吐。

  冬灵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而与冬灵并肩的寒夜则微微仰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天上飞着的三个直播球,思索该怎么能让它们一口气全坏掉。

  这一望无垠的红色沙海,空旷寂寥,天地同色。

  不远处那个被沙舟挖出来的大沙坑,正缓缓闭合,倒是一个极好的埋身之地。

  寒夜暗叹了一声可惜,哎,算了,眼下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居高临下,掩藏住内心的遗憾,寒夜嬉笑着蹲下,勾起唇角,朝从云说了句:“恭喜呀,第一名!”言语之中尽是嘲讽之意。

  痛打落水狗,加幸灾乐祸,是寒夜最擅长的事情。

  不过冬灵却没心思在这里浪费时间,浑浊的空气让他感觉难受。

  确定从云死不掉任务完成,冬灵抬眼,看到他们的沙舟螃蟹已经噔噔噔,刨出了从云那艘被埋在地下的沙舟。

  冬灵朝寒夜说:“我们走吧。”

  说完转身欲走。

  然而下一秒,冬灵的手腕忽然被虫一把抓住,低头一看是从云。

  那边寒夜脸色一变,豁然一下直起身,抬脚欲踹,最终生生克制住。

  冬灵沉声:“松手!”

  从云左手捂着不停溢血的嘴角,右手紧紧抓着冬灵的手腕,他用半条命换来的蓝宝石反而被丢在地上,无虫问津。

  从云的眼睛盯着冬灵不放,眼神复杂,似乎带着不舍、祈求、悲伤。

  冬灵一脸冷漠,声音冰冷的说:“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从云知道自己应该放手,可是他脑子就像被一团浆糊糊住了一样,虫核内的那根神经突突的乱跳,让他头疼,右手根本不听自己的命令。

  对这黏黏糊糊的劲,冬灵感觉很厌烦,叹口气后神色一冷,抬脚就将从云踹飞了出去。

  从云倒在地上又呕了一口血,被地面的高温灼烧干净,为原本淡红的细沙上了一层暗红色。

  寒夜眼睛一亮,心里暗爽。

  看到这一幕的直播间观众,狗血之魂熊熊燃烧,之前的传言说是冬灵雄子被从心收养,和从云中将一起长大。

  从小冬灵雄子就暗恋从云中将,误把过家家当成了约定,一厢情愿的认定从云中将是他的雌君。

  为此,不惜隐姓埋名假扮亚雌二十年。

  他们心疼冬灵的同时又敬佩他的深情,感叹一声有缘无分。

  可是眼下这情况……看起来,不像啊。

  怎么倒像是从云对冬灵死缠烂打,不舍得放手?

  有瓜,啊呸,有内情,一定有内情!

  冬灵摆脱从云的纠缠,寒夜第一时间上前,皱着眉捧起冬灵的手腕,动作轻柔的帮他拍掉手腕松紧处粘着的沙子,问:“抓疼了吗?”

  冬灵冰冷的气势一收,好笑道:“没有,我又不是瓷娃娃,抓一下就坏碰一下就碎。走吧,我们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寒夜不放心地往上撸了一撸,冬灵手腕的冷白皮在光线的照耀下莹白如玉,没有一丝红痕。

  因为周围的高温,连冬灵的皮肤都带着微微的温热。

  寒夜这才放下心,帮冬灵的袖子拉回原位,松开手。

  冬灵温柔含笑,任由寒夜动作,寒夜所有的关心,他照单全收。

  从云躺在地上,眯着眼看着这刺眼的一幕,密密麻麻的心疼像针扎一样,嫉妒又酸涩的感觉涌上眼眶。

  看着那无比登对的两虫,转身准备离开,他终于忍不住嘶吼出声:“冬灵!”

  被喊住的雄虫脚步一顿,没有回头,继续朝前走。

  从云强撑着千斤重的眼皮,盯着冬灵的背影,他知道接下来的话不该说,可是他受够了!

  他受够了冬灵对他的无视,受够了冬灵为了其他雌虫对他出手,受够了看到冬灵和其他雌虫并肩离开,而自己被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他只是不想嫁给冬灵做雌君,而不是想和冬灵做敌虫!

  用力大喊道:“真的有必要这样吗?!你就真的这么狠心吗,冬灵!”

  从云故意说出伤虫的话,果然话一出口,那道修长的背影停住,缓缓转身。

  从云盯着那张戴着墨镜看不清表情的脸,又重复了一遍,“冬灵,你没有心吗?就算做不成夫妻,我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二十年的感情,说不要就不要了?你问我把你当什么,我说你是我一辈子要照顾的亲虫,是真心的!而你呢,二十年的情谊,说丢就丢,我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你这么对我?我问你,冬灵,你有心吗?”

  冬灵气极反笑,拉住准备动手的寒夜,呵,不就是杀虫诛心么,谁不会?

  冬灵嗤笑一声缓缓开口:“呵,你少在那装情圣了,你想的什么我都知道。”

  从云躺在地上轻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上的沙子扑簌簌掉落。

  他强撑着站起,剧烈喘息,许久后,才站直身体,浅笑着问:“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冬灵冷笑,“寻常都道,看破不说破,我给你留最后的体面,是你自己不要的。”

  从云不信,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那你倒是说说看啊。”

  冬灵微微摇头,撩起眼皮看了从云一眼,不紧不慢地吐出了两个字:“苦衷。”

  从云的笑僵在脸上,唇角逐渐落下。

  冬灵冷笑一声,继续道:“不就是那老一套的,啊,对不起,虽然我爱你,但我有苦衷,伤害你是身不由己。推开你是为了保护你,等你知道我的苦衷的时候,一定会原谅我,而且还会为了今天的绝情后悔不已。对吧,从云,你刚才故意说激怒我的话,也是这么想的吧?”

  从云默然,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慌乱,以及一丝微不可查的希冀。

  冬灵知道他有苦衷,那会不会……

  “不会!”冬灵斩钉截铁,神色讥讽:“从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

  冬灵看向从云,语气嘲讽地说:“因为有苦衷,就可以肆无忌惮说伤虫的话了吗?因为有苦衷,就一定能获得原谅吗?

  我告诉你,从云,情有可原,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词。

  它是胆小懦弱者的乌龟壳,是大奸大恶者的挡箭牌,是卑鄙虚伪者的遮羞布。

  从云,你是哪一种?”

  从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冬灵,沉默不语。

  冬灵勾唇轻笑,自问自答:“是哪一种都没有关系,因为我……已经不在乎了。”

  冬灵的视线越过从云,落在他身后的茫茫沙漠上,粉红沙漠,宽广辽阔,如画般美丽。

  冬灵轻声说:“你不要误会,我不是不在乎你背叛我,而是我已经不在乎你了。

  我之前在你家的时候,就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们之间,互不相欠。

  所以你别想着什么,事出有因,情有可原,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套上一层华丽的外壳,以后能获得我的原谅。

  呵,凭什么?

  从云,我不管你究竟是得了绝症还是为了拯救宇宙,你有天大的理由,也掩盖不了,你,背叛了我的事实。

  而我,有权利不宽恕你。”

  冬灵的视线回落到从云的脸上,看到他皎洁的瞳孔闪烁,显示出他不平静的内心。

  冬灵挑眉,有些惊讶:“还真被我猜中了啊?所以……你得绝症了,还是为了拯救宇宙是哪一种?嗯……不过为了拯救宇宙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啊。嗯……那就是得了绝症?”

  冬灵沉吟思索,随后着看向从云,从云依旧没有没有说话,只是脸庞绷得死紧。

  仔细打量了一下,也没看出来哪里有问题。

  算了,反正也和他没关系。

  冬灵笑着和从云说了最后一句话,“如果你当初坦白,就算是死,我也会陪着你一起。不过现在已经晚了,我现在有雌君,我爱他,你以后就不要再对我说奇怪的话,做奇怪的事了,我怕他不舒服。”

  原本因为前一句话差点炸毛的寒夜瞬间僵住,这是冬灵第一次说爱他。

  冬灵扭头看向一旁的寒夜,含笑道歉:“对不起,和外虫说了这么多废话,以后不会了,我们走吧。”

  寒夜呆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