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古代言情>三界都想献祭我【完结番外】>第23章 狐妖现世

  他之前看书的时候看过一个故事,外海有人训练如山一般高大的象兽。

  象兽力大无穷,他们在小的时候就把象兽用铁链拴在一根木桩上。

  等到它长到小山一般大时,其实它早已拥有了能够摧毁木桩的力量,却一直被困在童年的木桩上。

  自从他来到这个幻境里,寒冷过,饥饿过,被拳打脚踢的时候也痛过,但那些感觉都随着他的反扑烟消云散。

  只有这条右腿上阴冷的疼痛仿佛渗透进了他的血骨里,一直阴魂不散。

  他低着头,想起一些被他遗忘掉的小事。

  之后某一天,他的请神命突然在血脉中苏醒了过来,整个皇宫最好的太医都小心翼翼的伺候他,他却一直拖着没有去管这根长歪了的骨头,仿佛一触碰,就想到当年受尽欺辱,软弱无力的样子。

  后来国师亲自叫人把他绑到太医院,骨头被生生打断,有重新接好,才真正康复。

  可是每到阴天,那种隐隐作痛的感觉,就像黑暗里伸出的一直邪恶的手,在夜深人静的雨夜总想把他拖回噩梦中。

  秦沧坐在这一片四处茫茫的幻境里,问自己,我既不怕鬼神,甚至连死也不怕,那我到底在怕什么?

  他仿佛灵魂出窍一般,从自己的躯体里慢慢脱出,审视着坐在地上那个茫然的少年,似乎要看进心里最深处那些隐而不宣的伤疤。

  秦沧突然笑了。

  这些年每每看见三皇子,他都恨自己当年为何如此懦弱,哪怕是同归于尽,鱼死网破,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也好。

  而每每看到太子,他又痛恨自己的愚蠢,为什么别人一点点的好意,他就想毫无保留的相信。

  这一条复仇的路,只给心无畏惧的人走。所以他拼尽全力把那个软弱的自己埋在不见天日的深处,如履薄冰,生怕哪天稍有不慎,那个软弱的自己就跑出来将他打回原形。

  原来,他怕的是自己。

  而现在,他必须和自己面对面。

  幼年的秦沧似乎心有所感,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带着几分天真问道:“就因为我弱小无能,你现在要杀了我吗?”

  “哈哈哈——"

  秦沧大笑起来起来。

  他心想,原来我是这样想的,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用仇恨逼着自己长大,只懂得用杀死和战胜来面对敌人,于是当敌人是自己的时候,他就束手无策。

  秦沧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露出一个近乎怜悯的温柔笑容,轻声道:“我不会杀死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会长大。”

  断掉的骨头能重新生长,狰狞的伤口会也会愈合。

  你年幼软弱,做的错与不错,都已经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如果我杀了你,那我又是谁?

  “我不杀你,也杀不了你,但我不能放任你一辈子困在这根童年的木桩上。”他轻声道:“你可以长大。”

  他心念一动,又回到了那个幼年的身体之中,在那个受尽欺辱的花园里,旁边的石头,狠狠向自己长歪的骨头砸了下去!

  秦沧漆黑的瞳孔猛然睁开,鎏金色一闪而过。

  那抹鎏金色带着醒目的寒意,只一瞬间,就让三皇子心惊肉跳。

  秦沧挣脱了锁灵藤一秒!

  他被黑衣人按着,于是毫不犹豫地把头往地上一撞,额角流出鲜血。

  不管是邪祟还是神明,他要把那个未知的力量请出来。

  “按好他!”三皇子面色阴沉地快步走过去,扯开他的后领,看见锁灵藤的脉络竟在他苍白的皮肤下若隐若现,状态极不稳定。

  三皇子扯着秦沧的头发,看着他金芒微闪的眼瞳,狞笑了一下,从怀中掏出几根特殊的银针,狠狠刺进锁灵藤的根部。

  “你以为挣脱了幻境,我就没办法治你?不知天高地厚,这么多年,你还学会不会乖乖认命!”

  秦沧从滚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呜咽,他血脉里的力量像困在铁笼的野兽一般,撕开一个缺口,却被更密不透风的网缚住。

  他痛的要死,口鼻都流出鲜血,却缓了口气,含糊不清地笑起来:“这么多年......你除了狗仗人势,又会什么?”

  三皇子怒极反笑,狠狠将银针没入大半。

  鲜血从秦沧口中流出,在白瓷一般的地面上蔓延开,他半张侧脸浸在其中。

  那锁灵藤竟然仍旧压不住他的力量,秦沧偏着头朝三皇子笑,血珠甚至还挂在他浓密的睫毛上,鎏金与乌黑两种颜色在他眼瞳里混乱的闪烁着,显出一种压迫感的凶煞之气。。

  秦沧已经听不见周遭的声响了,白柳和祭品们隐约的哭叫离他远去,他的眼中的世界浸着一层模糊的红,只有血脉燃烧挣扎的感觉异常清晰。

  在旁人看来,秦沧已经躺在地上没了动静。

  混乱一片的大殿之中,那块镌刻着符咒的木牌被刀客丢在水池,在慌乱奔跑的祭品脚下踩过。

  那个与白柳一同被绑,名唤阿巧的女孩蹲在地上,她被匆匆跑过的人踢了好几下,最终抓住了那块木牌。

  看着要昏迷的白柳,倒在血泊里的秦沧,被擒住的刀客,阿巧一咬牙,将手臂撞向破损的琉璃,属于祭品的鲜血流进木牌之中。

  那一刻,请神符发出了微微的亮光,倒在地上的秦沧几不可见地挣动了一下。

  锁灵藤和银针依旧困着他的血脉,可是他却突然感受到,空旷的大殿中,有什么东西睁开了眼。

  阿巧抓住旁边跑过的人,眼中燃起希望:“把你的血借给这块木牌,它能救我们出去——”

  人越是无助,越会不管不顾地抓住救命稻草。

  第二个、第三个......

  细流汇聚一般,掀起了风雨欲来的巨浪。

  不知何处而起的风吹得白色绸缎狂乱地飞舞,他感觉那股力量正在抗拒,那双高天之上的眼睛注视着他,明明眼含垂怜,却始终不愿伸出手。

  “为什么?你还想要什么?”

  他在血泊里喃喃逼问,冥冥中有人叹了一口气,道:“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

  他双眼盯着虚空,念出最后的请神令:“神鬼无问,皆临此身。”

  刹那间,大殿中传来一声轰然巨响,支撑穹顶的房梁轰然断裂,琉璃瓦和稀里哗啦地往下砸。

  一片尖叫之中,灵力凝成的巨大的法相从废墟之中缓缓苏醒,竟是一只天狐的模样。

  所有人都看着法相脚下的一袭白衣的身影,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白涯站在风暴中心,他什么也没管,只是静静地看着秦沧。

  秦沧隔着不断倒塌的房梁和奔跑的人群与白涯对视,他似乎有一瞬间的愣怔和茫然,眼瞳里却是一片空洞的金色,看不出什么感情。

  只是眼眶旁的伤口似乎裂开,从眼角蜿蜒下一道细细的红色。

  白涯耐心的等着秦沧开口,他想自己大概会等到一声质问,或是一句责骂。

  秦沧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话,却最终没发出什么声音。

  那片刻的茫然很快消失了,属于亡命徒的坚硬外壳迅速回到了秦沧身上,他面无表情,双手结印,瞬间与白涯建立了连接。

  他转眼看向三皇子的方向,低声命令道道:“毁了这里。”

  那声音森然,似乎白涯与他曾经召请过的其他神鬼并无不同。

  三皇子精心布置的各种机关在白涯手下如同纸糊的一般,不仅是那个荒唐的大殿,整个建筑几乎都以摧枯拉朽之势被摧毁。

  在漫天的瓦砾砖石之中,始终有一股气旋裹在秦沧周围,连一个小石子也没有碰到他的身体。

  白涯摧毁了这座宫殿,甚至连那些世家子弟居住的场所也没有放过。

  这些锦衣玉食的子弟们被吓得连夜坐船逃走,他在那一群船只中找到了三皇子。

  剑已经贴在三皇子脖子上时,秦沧的声音突然从脑海中传来:“不可杀。”

  白涯手未放松,他的意识里不仅有秦沧的声音,还有一只有他能看得见的、流光溢彩的命灯正在迅速的燃烧着。

  那正是请神命主燃烧的生命力。

  那命灯的火焰灼热而刺眼,仿佛也炙烤着他,非要做些什么才能宣泄心中的无名之火。

  秦沧漠然重复道:“不可杀。”

  白涯吐出一口气,消失在三皇子眼前。

  他用幻术一个个改变了了所有人的记忆,事无巨细地安排好一切,才逃无可逃似的,回到了秦沧面前。

  流血的黑夜已经不知不觉结束了,没了穹顶的大殿裸露在黎明前的熹微晨光里。

  残存的白玉地砖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莹莹的光洁,秦沧一身血污,垂着头坐在废墟之中,右手按着自己的脊背,刘海散乱地落下来,遮住了他的神情。

  白涯走过去时,秦沧没抬头,他目光落在白色的衣角上,平静问道:“结束了?”

  白涯嗯了一声,秦沧点点头,闭着眼睛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复又睁开眼,声音有些嘶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白涯沉默片刻:“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秦沧的声音紧绷:“你走吧。”

  “我......” 白涯叹了一口气:“送你回去。”

  秦沧的外伤其实不算致命,但命灯燃烧,就算是请神命也损耗不起。

  他走近秦沧,看见他按住脊背的手,下意识的手心凝聚了灵力想覆上去。

  “滚,你还敢来——”

  秦沧似乎被这个动作刺了一下,突然暴跳如雷地一推他,手腕处翻出一把匕首,抵在白涯的胸口。

  白涯被他按在地上,仰起头,这才发现的他双眼通红。

  “你想要的,是不是龙骨,从它长出来的那刻你就知道,是不是?”

  那些平静与漠然裂开一道裂痕,里面岩浆一般烧着的愤怒破罐子破摔地流了一地。

  白涯无言,沉默良久之后才回答:“是。”

  “第一次见面,也并非意外,都是你计划好的,是不是?”

  “......”

  秦沧咳呛着笑了两声,咽下口中的血腥气,又问:“既然只想要龙骨,凭你通天彻地的本事,何必要演戏,不累吗?”

  那冰凉的匕首虽然抵在白涯的脖子上,白涯却能感受到身上的人在细微的颤抖。

  他抬起手,手掌心终于碰到了那处他曾经数次温暖过的地方。

  温和的灵力像月光照过焦土,他仰头,深深看进秦沧的眼睛,语气近乎温柔:“你的龙骨还未长好,我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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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来了家人们!贴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