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后韩嘉言让陪同的几个侍卫先回了王府, 自己只带了一名贴身侍卫去刑部衙门找江慎。

  好在江慎今日既没有进宫,也没有公务外出,韩嘉言才没有扑了个空。

  见到韩嘉言冷面伫立在门口, 江慎挑眉问道:“韩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刚才衙门的守卫来通报时还紧张兮兮地告诉他,门口之人像是来者不善, 他亲眼见到才知, 韩嘉言这是一来京城连王府都没回就杀到了刑部衙门,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寻仇来的呢。

  “江大人误会了, 我只是想请江大人过府一叙。”韩嘉言解释了, 但表情毫无变化, 实在让人看不出是想解释误会的意思。

  他找来是想干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有些事情也确实不适合在外面谈, 因此江慎没有计较他的态度,随他去了定南王府。

  江慎并没有被韩嘉言兴师问罪的样子吓到, 进门后才坐定便反客为主, 淡定地提起定南王府之事。

  “听闻前段时间世子与王爷起了争执,现在世子有空千里迢迢赶来京城, 想必与王爷已经解开了误会。”

  对于江慎为何如此了解定南王府发生的事,就像他也对京城发生的事了如指掌一样,并没有什么稀奇的,韩嘉言听后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

  “多谢江大人的关心,江大人对王府的事这么上心,我猜肯定是担心逸哥儿过去会不习惯吧。”他宛若听不懂江慎的讽刺,还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

  江慎知道韩嘉言这是变相提醒他他们之间的约定。

  他笑了一声, 应对自如, “逸哥儿在国子监的学业还有好几年,现在谈这些世子不觉得还太早了点吗?”

  两人这样一来一去谁都没占到便宜。

  最后还是韩嘉言不想再与他兜圈子, “明人不说暗话,今日请江大人来为了何事想必江大人心中早有定论。”

  见他戳破了窗户纸江慎索性直言:“若是想带走逸哥儿,这事就不需要谈了。”

  韩嘉言却没有跟他提带江逸走这事,而是问道:“关于逸哥儿的身世,国公府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说清楚的?我是逸哥儿一母同胞的兄长,与他身世有关的,我想我应该有权知道。”

  “逸哥儿的身世,该知道的世子都知道了,不知道世子指的还有什么?”

  有一个景元帝本来就很麻烦了,江慎和长公主的意思都是尽量避免更多的人知道此事,所以对于韩嘉言的询问,江慎有意隐瞒景元帝在其中充当的角色。

  不过韩嘉言并没有给他机会,“我指的是当今圣上。江大人还需要我说的更明白一点吗?”

  他来之前也不是一点准备都没做。

  从江逸的来信和秦时等人送回王府的消息中,他就敏锐地察觉了景元帝的反常,于是又暗中做了调查。以前查不到母亲相关的消息是因为毫无头绪,现在拿着答案去找,自然很容易就串联起了所有的线索。

  “既然你已经知道,那就该清楚你来了也没有用,不管是谁都不可能让你带逸哥儿离开的。”江慎见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干脆让他死了这条心。

  “你若真是为了逸哥儿好就该让我带他走。”韩嘉言盯着江慎的眼睛,告诉他自己的坚定。

  “最近二皇子与太子殿下在朝上因户部的问题产生了分歧,江大人总不会说不知情吧?二皇子韬光养晦这么多年,抱着什么心思你我心知肚明。皇上现在还身体康健,若是等到逸哥儿大了,你难道想要看他陷入这漩涡之中?”

  韩嘉言深知皇家的残酷,太子现在对江逸好不代表见他有威胁的时候还会无动于衷,谁也不能预料到以后的事,最好的保护方法就是让他远离这些。

  他与太子身份类似,知道太子这么多年能坐稳储位绝不是省油的灯,所以根本没考虑过江逸能斗得过他这个假设。

  “你也不必在这挑拨离间,难道你定南王府就是什么好去处?”江慎不屑地冷哼一声。

  瑞王之乱离现在还不远,江慎当然知道皇室的残酷。现在有二皇子,将来或许还有三皇子四皇子,但他根本没想过江逸会有这种想法。

  弟弟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江逸若真是有野心,在国公府就该跟他争起来了,哪里还会等到这个时候。

  “王府若是不好至少他还能回来,若是宫里不好,他还能回国公府吗?我猜你也不想逸哥儿进宫吧,所以或许你可以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我们也可以是一条船上的人。”

  韩嘉言从景元帝这么久都没有实质性动作就能猜出,长公主和江慎肯定在其中起了不少作用。景元帝这段时间对江逸如此明显的偏爱,不可能不想接江逸进宫,现在没成功很有可能他们是用了与自己约定这种同样的方法。

  他的话确实说到了江慎最在意的地方。长公主多次与江慎谈起此事的时候,都是在担心景元帝的爱护能持续多久,以后会不会因为定南王对他产生芥蒂。

  “我还是那句话,一切都等逸哥儿国子监的学业完成后再说。”江慎最终还是拒绝了与韩嘉言联手。

  在景元帝正对江逸感情最为深厚的时候这么做,他都能想象到会面临皇帝怎往的怒火了。

  两人没能达成一致,最后还闹了个不欢而散。

  他们谁也没想到事情很快朝着完全没有预料的方向发展了下去。

  ******

  最先发现连家人的不是别人,正是江逸自己。

  这天他独自去墨韵轩找周信,想要了解一下新一期学报在各州府发售之后的广告效果,然后一不小心就在店里碰到了被要求在附近街面闲逛的连庆云。

  第一眼见到时,江逸还没有反应过来,古代既没有照片镜子也不是到处都有,他对自己的长相还没有对国子监的诸多同窗熟悉。

  当时只觉得这个少年长得眉清目秀五官看着有一点亲切。

  直到周信见了后误会对方是他的庶弟的时候,江逸才反应过来对方看着亲切那是因为与自己面貌相似。

  他第一反应是自己的身世总算要隐瞒不住了,随后就有了石头总算落地的感觉,心头一松。

  想到对方可能是自己的兄弟,江逸借机打听起了对方的姓名和来历。

  连庆云见着他同样亲切,于是一点防备也没有,很快就将来自家的事抖落个底朝天。

  “你母亲没有同来而是在金陵?”江逸观察了一下自己与连庆云的年龄差不了几个月,也就是说他们不可能是一个娘生的,那长得这么像就有可能是因为父亲了。

  在听说对方家中没有一个可以与他的身世对上的女性后,江逸开始猜测自己是外室所生。这个可能性让他有些沮丧。

  连庆云没有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而是觉得十分有缘,还盛情邀请江逸去他现在租赁的家中一同玩耍。

  “我就在附近的国子监读书,方才已是逃课出来,现在要赶紧回去了。不如你将住址告诉我,待我明日有空了再去找你玩耍?”

  江逸等不及赶紧回府询问自己的身世,于是婉拒了他,但是又打听了一下他在京城的住址,免得找不到人。

  连庆云毫不怀疑地告诉了他,然后两人才出了墨韵轩门口相互告别。

  没找到这一幕正好被韩嘉言看到。

  收到他出了国子监的消息后,韩嘉言就急忙赶了过来。他见江慎这边无望,便想寄希望于江逸,说服他自己同意。

  因与江慎不欢而散,为了避免被阻拦与江逸见面,他派人盯着国子监附近,只要江逸出来了就通知他。

  韩嘉言见到连庆云也是先愣了一下,然后多看了两眼。不过很快他就在江逸欣喜的“子斐哥哥”的呼叫声中收回了目光。

  在他眼中江逸是独一无二的,哪怕长相有点相似,两人给人感觉也完全不同,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不过身后的止戈却惊讶地叫出了声,“咦?是他!”

  “你认识他吗?”江逸对连庆云的存在比较敏感,一听止戈认识,连忙问道。

  止戈便将前两日在城门口遇见的场景说了出来,“当时也是见与小少爷有几分相似感到惊讶,没想到又碰到了。”

  韩嘉言原本不觉得长得想象有什么特别的,但听到止戈这句又碰到了之后,突然心中闪过一丝异样。

  不过因为江逸好久没见他,拉着他有不少话要说,他压住了心底异样的感觉,笑着与江逸说起话来。

  “子斐哥哥,我还要先回趟国公府,赶在号舍查房之前回来,不能陪你太久。等我明日得空再去定南王府找你。”

  两人这样说了一会儿话,江逸因要赶回去找长公主询问连庆云的事,不得不与他道别。

  “没关系,明日几时?我来这接你。”

  两人约好时间后,韩嘉言就送他回了国公府。

  “子斐哥哥,既然已经到了,你要不要进来坐坐。”韩嘉言送江逸到了门口就要回府,弄得江逸很不好意思。

  韩嘉言才与江慎不欢而散没多久,不想再得罪长公主,于是借口有其他事拒绝了他的邀请。

  江逸无法,只好在门口与他挥手道别。

  目送江逸进了国公府之后,韩嘉言立即变了脸色,对止戈说道:“你去查一查今日遇到的那人。”

  他从不相信什么巧合,这人出现的时机太过凑巧,方才从墨韵轩出来,但手里却什么东西也没拿,说明他并不是来买东西的。

  到了国子监附近不买东西,又与江逸长相相似,才进城几日就不小心偶遇了他,这些组合起来绝不可能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