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了,却又很担心对方』

  周五晚上, 闵笙终于收到俞景的消息,约他明天一起出去吃饭,居然选了一家川菜馆。

  俞景:你应该好久没吃辣, 带你出去开荤

  闵笙其实不太好意思说他偷吃了几次, 不过算起来他最近吃辣的频率真的比从前少太多了,上大学的时候他可是典型的无辣不欢,后来便秘太严重才改的,然而后面他发现就算改了对他的便秘也没什么用处, 就又偷偷吃点。

  但俞景还是建议他改, 他也就听从俞景的建议,基本不吃, 但有的时候真的忍不住。

  闵笙:你这周忙完了吗, 要不要在家多休息?

  俞景:出去吃饭也是休息, 只要不在医院工作都是休息

  闵笙:哈哈,好有道理,我只要不在电脑面前画画,打游戏也是休息

  闵笙:那明天你几点有空呀?

  俞景:上午十点半, 我来你的小区接你

  闵笙:好

  闵笙:麻烦你了

  看到俞景说来接他, 他在认真的考虑是不是要买辆车,不能总让俞景来接他。

  但买车这件事情钱不是问题, 毕竟一辆车也没多贵,问题是车牌, 这个城市的车牌好难弄。

  唉, 只能先搁置买车的计划。

  明天俞景接他一起吃饭,他要带点什么给对方好……

  头秃, 好难想。

  **

  闵笙最终还是决定买点水果, 人见人爱的水果应该不会有人拒绝。

  他这次早起下楼去买了点新鲜的水果, 早上十点二十就拎着水果站在小区门口等。

  几分钟后,俞景开车过来,他直接将水果放在后备箱,上车后就说:“给你带了点水果。”

  俞景失笑道:“不用给我带这些,真的。”

  有的时候他感觉闵笙太客气了,他不希望跟对方之间是这样的,他们应该更熟悉。

  闵笙每次都这么客气,让他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亲近,很疏远,他并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没关系,你吃不完还可以分给护士。”闵笙笑着说,“上次去那边送水果的时候,钟情他们好像还挺喜欢的。”

  俞景听到让他分给护士,莫名有点闷,就问:“跟科室里的护士聊熟了?”

  “也不算熟悉吧。”闵笙就说,“跟钟晴聊过几句。”

  他哪里会跟护士聊熟,总共也没去过几次。

  俞景想了想,觉得也是这样,就开车去吃饭的地方。

  他们这次来的是川菜馆子,点了几个不算很辣的川菜,上菜后一边吃就一边聊天。

  俞景开始说起自己从前的事情。

  “我好像很少跟你说起我小时候的事情。”俞景笑了笑,“说来我现在都到而立之年,小时候的事情似乎已经很远了,但有些记忆还很深刻。”

  俞景的小时候?

  闵笙现在一点都没有意识到俞景到底想说什么,只觉得自己对俞景小时候的事情很好奇,很想听对方说。

  他碰到俞景的时候,对方已经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年龄,比他成熟很多,他第一次见就觉得对方是一个非常稳重成熟并且靠谱的大哥哥。

  “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呀?”

  闵笙偷偷地想,俞景小时候应该也挺可爱的。

  “我小时候呀……”俞景想了想,就说:“很不听话,很调皮,挨过很多打。”

  他一把年纪,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是有点不太好意思,但为了今天的目的还是坚持说下去。

  “大家现在都说我脾气挺好,但其实我小时候倔强又固执,还调皮,没少挨我爸的打。”

  他出生的那个年代,一些父母就奉行“棍棒出孝子,慈母多败儿”,他爸就是这样的性格,有事情就打骂,还专门弄来柳条抽他。

  但很多时候小男孩非常倔强,不服气,越打越不服气,很多时候打骂只能发-泄大人的情绪,并不能起到教育的目的,这样的方法很多时候只能换来小孩越来越固执和倔强的性格。

  俞景觉得他就是这样的人。

  “有些事情上我很好说话,有些事情上我很固执,比如说学医这件事情。”俞景说,“父亲坚决不同意我学医,他这个人对医院有很大的抵触情绪,固执,讳疾忌医,觉得医院里面的西医都是骗人的,什么病都看不出来,只会让你花钱做一堆检查,他更信奉中医,号脉开药,吃点药就能包治百病。”

  “所以,在我小时候说出要去学西医这个话之后,他拿藤条抽我,抽了很久,那个时候感觉就是……抽了个半死吧。我母亲胆子很小,不敢反抗我父亲,只在被打后时候哭着帮我上药,那个时候我的愿望没有任何一个人支持。”

  这件事情虽然是在二十几年前,但他依然记忆犹新。

  “后来我就不提这个话,但依旧记得,坚持放在心里面,直到高考过后填志愿,直接越过父母填了我喜欢的医学和想去的学校。我父亲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气疯了,还试图打我,但那个时候我已经比他高,他打不动我了,就跟我大吵一架,大到差点把整个家都掀翻,把我赶出去,说我要是固执坚持己见,就别想让他出我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

  “再后来就是我自己一个人想办法上学,赚生活费,和父母之间的关系直到爷爷去世后才缓和点。”

  那几年其实很辛苦,学业重,他还要打工赚钱弄生活费,甚至他为了拿国奖还要熬夜通宵好好学习,真的很苦。

  但他就是这么倔强又固执。

  俞景看到对面闵笙的表情,笑着说:“是不是把你吓到了?别担心,故事没那么恐怖,其实就是一个未成年因为自己的固执和家里做对抗的事情,我这人其实在某些方面真挺固执的,从小坚持的事情都会坚持下去,不会改变想法。”

  闵笙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直以为俞景是个从小就在蜜糖罐里长大的人,没想到对方也经历过这么多事情。

  “没有吓到。”闵笙说:“我只是……不知道你小的时候也过得这么辛苦。”

  闵笙没有强权的父亲,他的父母压根都不想管他,只有爷爷,他爷爷也不想管他,很小的时候听就要一个人做很多事情。

  他很苦,他原本以为俞景很幸福,但没想到俞景也很苦,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苦处。

  “这真的没什么辛苦。”俞景立刻说,“你别有心理负担,我只是想说我这个人就这样,有些地方会莫名其妙地固执,坚持,认死理,一根筋,很轴。”

  他把很多不好的词都用在自己身上,希望闵笙能够不要介意这件事情。

  但闵笙却回答:“别这么说自己。”

  闵笙的目光很认真,是纯然的关切,关心俞景,希望他不要再这么说自己。

  俞景觉得自己很蠢很笨很迟钝,他从前怎么就没有看出来,不知道现在看出来是不是晚了。

  “每个人身上都有很多缺点。”闵笙对俞景说:“都不是完美无缺。”

  俞景能感觉到闵笙在小心翼翼地安慰他,觉得接下来要说的话格外艰难。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着干脆不说算了但又觉得不说的话是一直在耽误,对闵笙不好。

  若即若离,永远一根线吊着,俞景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样叫做养备胎,在他看来是一种非常恶心的行为。

  他深呼吸了一次,努力用一种最普通平和,最正常,仿佛自己什么都没有发觉到的语气说:“对了,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俞景看着闵笙那么关切又认真地目光,他忽然觉得自己很狼狈,有些不敢看,但他还是没有移开目光,依旧看着闵笙说:“我很小的时候,跟别人玩过家家游戏,就想找个漂亮的女孩子做新娘,长大了这个想法慢慢具体化,变成想找一个温柔可爱的女生做妻子。”

  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变低,变柔和,“这个想法现在还是一样,依然想找个温柔可爱的女生做妻子,我喜欢的是女孩子。”

  闵笙愣住了,其实他不太懂俞景为什么说起这件事情,他们之间已经很久没有讨论过喜欢什么样的人,要找什么样的对象……

  但恍然间,他脸上的血色如同潮水一般褪去。

  他知道,知道为什么了——

  俞景发现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自然能明白对方话语里背后的意思。

  俞景一定是发现了那天他偷吻的事情,难怪这几天俞景都不怎么主动联络他,好像是要在躲他似的。

  难怪今天忽然约他出来,不治病不出去玩,就吃饭,一开始吃饭就说起自己固执认死理的事情,原来铺垫这么多其实是想说自己是个异性恋。

  是在隐晦地拒绝他。

  偷吻是什么意思,俞景不可能不知道,一定是知道了他的喜欢,在告诉他异性恋,想找个女生这件事情。

  他想要若无其事,让对方永远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和对方相处的那个梦,碎掉了。

  都是因为他一时冲动,没忍住,因为那一个吻。

  但其实没有人可以做到始终如一地一直默默站在背后,人都是越来越贪心的,会想要更多,会忍不住得寸进尺。

  俞景对于他来说就像是光明对于永远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一样,具有致命的诱惑力,他忍不住靠近,再靠近,如果他有机会碰到的话就会毫不犹豫地去触碰。

  他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他也真的不是什么圣人,他就是一个卑劣的小人。

  而这个触碰,终于撕碎了他和俞景之间仿佛镜花水月一样的相处,他们之间再也无法维持那种微妙的和谐。

  俞景知道了他的心思,他还怎么能若无其事地呆在对方身边,像从前一样。

  哪怕对方说得再隐晦那也是拒绝,他的掩饰被撕裂得鲜血淋漓,他再也没有脸呆在俞景身边了。

  没有一个gay能够在对方用异性恋的理由拒绝自己后,还能若无其事地呆在对方身边做朋友。

  喜欢就是喜欢,友情就是友情,这是两种不一样的感觉,他……给不了俞景友情。

  俞景发现,他说完那些话之后没多久,闵笙的脸就变得很苍白,看着格外脆弱。

  他忍不住问:“你怎么了,还好么?”

  闵笙忽然低下头,飞快地说:“我没事,很好。”

  他开始吃自己碗里的米饭,几乎把头埋在了碗里面,似乎想掩盖脸上的表情,他吃饭的速度很快,几口就吃完了,吃完之后他放下碗,用旁边的纸巾擦嘴,喝了点水漱口,之后低声跟俞景说:“谢谢你今天请我吃饭,我吃完,有事先走了。”

  他不想说再见,因为如果对方发现了自己的心思,对方坚持自己是个异性恋,他还是离开不要再见到的比较好。

  他只是想被拒绝了之后,能表现得体面一点。

  他不想死缠烂打,那样没什么用,也对谁都不好。

  其实他们本来就应该是两条平行线,没有交集,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俞景是典型的白领精英,有非常优秀的家世,学历和工作,而他家庭情况很不好,是个很多人眼中没有正经工作的宅男。

  他们之间的距离其实差得很远,如果当年不是命运的错位,应该根本就不认识。

  现在,还是让他们两个的生活回归永远都不相交的平行线吧。

  他一边说一边飞快站起来,想要离开。

  他的动作很快,快到俞景都来不及阻止,只能也跟着站起来,看闵笙走得很坚决,动作很快,来不及多想就一把抓住闵笙的手,问:“你怎么了?”

  是他话说重了吗,还是说了什么伤害到人了。

  他觉得自己只是轻描淡写,很温和地说出了那些话,但对闵笙来说显然不是这样,他刚刚看到闵笙的表情,好像天塌下来似的,他顾不得许多试图低声解释:“你不要误会,我本人并不歧视同性恋,我见过很多同性恋,临床上也治疗过很多,真的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甚至我朋友和同事里面就有喜欢同性的,只不过我不是而已,你别伤心,别难过……”

  他说着,忽然觉得语言很苍白无力,“我不想伤害你,有些事情过去了我们就当没发生过,还一起做朋友,好不好?”

  俞景有些害怕,他感觉闵笙状态不对,他真的很担心。

  闵笙死死咬着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真的不想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了,不然他好怕自己会失态,在公众场合放声大哭。

  这样真的很不体面,他不想这么不体面下去。

  他还想有最后一点自尊。

  所以,生平第一次,他很强硬地违抗俞景说的话。

  他直接把手抽出来,非常迅速地转身走向门口。

  俞景还想再抓,但他忽然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似的愣在原地。

  因为他看到闵笙哭了。

  明亮的餐厅中,那滴眼泪格外明显。

  不知道为什么,俞景的手都有点抖了,愣了过后想要飞快地追过去,却被早就站在一旁等着的服务生抓住胳膊。

  服务生说:“先生您别走,这桌还没结账呢。”

  服务生的态度格外坚决,这种人他见多了,伪装成什么情侣夫妻或者家人吵架,之后两个人吵到气头上,没结账就一起离开餐厅。

  在他看来,吵架什么都是虚的,目的就是不结账就离开,白嫖一顿饭。

  所以他在注意到这桌两个客人在吵架,并且一前一后都想走的时候,立刻眼疾手快地抓住一个。

  别管对方演什么戏,先把帐结了随便他们怎么戏精。

  俞景焦急慌乱之下忘了结账,没办法,他只能一边飞快地结账一边注意闵笙的方向,等结完帐后他立刻顺着闵笙离开的地方追过去,但他追出去了好远,却没看到对方人在哪。

  无奈之下,他只能先返回车里,开车回到闵笙小区门口等着。

  他是真的很担心闵笙现在的状态。

  但他开车到闵笙家的小区门口,一直等了一个小时都没有等到对方回来。

  他在车里面等得格外焦躁,干什么都无法专心,觉得很焦虑,忍不住从车里面走出来,从来不抽烟的他甚至觉得这种时候他想点根烟。

  一个半小时后,他还是没看到闵笙回来,忍不住拿起手机打对方电话。

  他知道闵笙现在可能不想见到他,但是他现在真的很担心对方的状态,怕出什么事情,所以就算对方不愿意他也还是打了这样的电话。

  他很少做这么不识趣的事情,这次顾不得那许多了。

  闵笙虽然是个成年人,应该能照顾自己,但他就是真的很担心。

  虽然可能站在闵笙的角度,他的担心很虚伪,都不喜欢又担心什么。

  但他觉得自己当成弟弟一样的人,就是会担心。

  他电话倒是打通了,就是打通后没人接,他这就更担心了,忍不住一连打了三个。

  第三个电话也没有接通后,他终于收到闵笙发的消息:我到家了

  闵笙:谢谢你的帮助,不用再给我打电话

  到家了?

  俞景回想一下这个小区的结构,可能是从别的门进去,也可能是从餐厅一出门就打车回来。

  但无论怎么样,看到这个到家了的消息,他的心总算是放下一半,当然,也只是一半。

  另一半是他怕闵笙觉得他烦,随便说点什么来糊弄他,所以他没有离开,一直在这里等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确定闵笙家的灯打开后,他才开车回家。

  闵笙其实是一路恍惚地走回家的,走到小区附近时忽然看到俞景的车停在小区门口,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做,但他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俞景,就干脆换个门进小区。

  没想到他在到家后不久就接到了俞景的电话,他不敢接,怕一接就直接哭出来。

  但没想到俞景打了三个,他觉得俞景可能怕他想不开,就发了条消息报平安,希望对方别再继续追问了。

  他不是没有情绪波动的机器,没办法在被拒绝了之后还能若无其事地跟对方相处,真的做不到。

  他的心思被发现,被明确地拒绝,还是不要再见面,不要再联络了,他们之间本来也不需要那些。

  他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人剖开,又被人分析了个透彻,格外鲜血淋漓。这么想着,他又忍不住想哭了。

  他被拒绝是真的很伤心,很绝望,他喜欢了那么久的人,放在心里面那么久的喜欢,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如果暗恋是一场雨,那么他的暗恋一定是一场酸雨,什么都被浇没了。

  曾经,俞景是他二十二年生命里最亮眼的色彩。

  现在,对方依然很亮眼,但他太黑暗了,应该远离这亮眼的色彩。

  没有被明确拒绝的时候,他还能怀着一点做梦一样的心思呆在对方身边,做个朋友,但是在被明确拒绝后,他就真的呆不下去了。

  他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没皮没脸地呆在俞景身边,哪怕俞景说他们可以继续做朋友。

  他做不到只做朋友,他永远会有非分之想,一直呆在对方身边又只能保持朋友的界限这件事情是一个可怕的折磨,他怕时间久了,自己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永远也不要高估人性,不要高估自己的品格。

  现在俞景拒绝了他,那么他们还是不要再联络了,免得他越陷越深。

  断了联系后,他也许能慢慢走出来,但谁又知道呢。

  如果注定不能在一起,他只想给俞景留下最后那么一点点不是很卑劣的印象,也想给自己留下最后一点点自尊。

  虽然他那点自尊岌岌可危,少得可怜。

  他独自在沙发上坐到天都黑下来,才勉强起身打开客厅的灯。

  灯打开的一瞬间,他看到自己的影子落在地板上,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永远都是一个人。

  忽然之间他再也撑不住了,跌坐在地板上,咬着嘴唇无声地哭着。

  他就是这么没用,这么大的人了还会哭,还会害怕孤独,他真的好失败,也难怪俞景不喜欢他。

  失恋,哦不,他都没恋过,应该说暗恋被拒绝的滋味,真的好苦,好苦。

  **

  俞景这个周末过得不怎么好。

  闵笙给他发消息的时候说不想让他打电话,他能听懂潜台词,暂时不想跟他联络。

  闵笙是个成年人,他尊重对方的选择,这几天不去打扰,让对方好好想清楚,希望过几天闵笙的心情能够平静下来。

  他也能想到闵笙现在不想见他,看到他可能会难过会伤心也可能会厌恶……

  俞景难得在一件事情上想这么多,他很担心闵笙现在的状态,但又不知道对方现在怎么样。

  他很着急,很不安,却得不到一个能让他安心的答案。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担心,但就是……感觉做其他的很多事情都没办法静下心来似的。

  今天是周日,还好,如果他上班的时候还是这种状态那就很糟了。

  他在这种焦虑担心的状态中过了一天,本该享受的周末却过得比上班还累,根本没心情做什么轻松的娱乐活动。

  晚上,他洗漱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忽然觉得他是不是做了一件错事,但又说不出来错在哪了。

  **

  次日,俞景勉强打起精神上班,早上出门前灌了一杯咖啡,忙了一上午,吃饭的时候人目光都是呆滞的。

  坐在一边的岑易禾看到俞景又开始了那种吃饭都不能专心的状态,就知道对方有问题。

  成年且没有孩子的男人的烦恼无非就那几种,感情,亲情,工作。

  他们最近工作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特别需要烦恼的,也不至于让人愁成这样,至于亲情,他不觉得是俞景的父母出什么事情,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早就应该看到俞景忙前忙后安排一切了。

  所以真正的答案应该是感情。

  感情这件事情很神奇,岑易禾一直觉得很神奇,当一个正在谈恋爱的人处于感情好的阶段,整个人都能散发出一股恋爱的酸臭味来,但如果一个人的恋爱遇到了麻烦,那就可能会变成茶不思饭不想,做很多事情都精神恍惚。

  哦,对,就比如俞景现在这样,简直太像了,教科书似的一致。

  他八卦地问:“你怎么了,感情出什么问题?”

  俞景没有在喝水,没有在喝汤,却依旧被呛到了,是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的。

  他觉得岑易禾简直神了,是怎么会想到他感情出问题的?

  其实严格来说也不能是他感情出问题,毕竟他没谈恋爱,他只是以性别为理由拒绝了一个人,现在有点担心那个人的状态。

  他并不想让岑易禾知道太多,因此只是很含蓄地说:“我在想拒绝一个人之后,对方是不是不想见到你了。”

  然而他自觉说的很隐晦,但岑易禾就像是福尔摩斯一样,几秒钟就推导出了所有一切的事情,直接问:“你要拒绝闵笙,还是已经拒绝了?”

  俞景:“……”

  岑易禾:“之后你现在是在担心闵笙的状态?”

  俞景:“……”

  岑易禾总结:“既然你这么担心,还拒绝做什么?”

  “这不一样……”俞景叹气,“我给不了他想要的。”

  “他想要什么?”岑易禾想了下,“哦,对,他八成喜欢你,之后你号称自己喜欢女生,就拒绝了对方,是这样吗?是不是你这两天拒绝了,之后就担心对方的状态?”

  俞景:“……”

  他感觉自己已经无法言语,岑易禾独自脑补完了几乎所有的事情,还基本都脑补对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他能说的已经让别人给说完了。

  之后,岑易禾继续唱独角戏似地说:“你既然不喜欢他,又干什么担心他,又不是人家父母,操这么多闲心干什么,日行一善?那不如关心一下我,我最近工作太忙,病例太难写,你帮我分担点吧。”

  俞景只吐出两个字:“……做梦。”

  “行,我做梦。”岑易禾生气了,他原本还想帮俞景分析点什么闵笙的心理状态,看看俞景到底在想什么,结果现在也不做这件事情了,直接说:“那你就别关心闵笙了,人家好歹是成年人,能自己照顾自己,你担心那么多做什么?况且你都拒绝别人了,还要让别人给你陪笑脸,继续喜欢你,继续跟你联络保持从前的关系?你自己想想你这些要求是人干事吗?”

  俞景被这一连串噼里啪啦的话给震得有点懵,“你……什么意思?”

  他没有要求闵笙继续喜欢他,他只是想和对方继续做朋友,他想关心对方,是真的把人当成弟弟看待。

  “你自己之前不是说了的吗,拒绝之后还想做朋友,我觉得这纯粹是做梦。一个人喜欢你,就不可能退回到朋友的界限,拒绝了就别联络,离远点别给对方念想。我看你这些从前做得挺好,拒绝其他人都是这样一个原则,怎么这次就不对了?”

  岑易禾说完也懒得继续说,闷头吃饭。

  俞景也意识到这件事情,怎么这次……就不对了?

  因为他还想跟闵笙继续做朋友,他把对方当弟弟看,不想失去这样一个弟弟。

  他之前觉得的确是这样的原因,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他原本觉得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又好像不是那样了。

  似乎真的有哪里不对劲,但他却想不出来。

  岑易禾吃完之后一边擦嘴一边看着俞景迷茫的样子,其实内心有点想说一句话——

  还把别人当弟弟,你丫最像弟弟!

  **

  闵笙这几天过得好么?

  很不好。

  多年暗恋一朝付诸流水,仿佛那么多年都没有了似的,他感觉整个人的精气神去掉大半,什么都不想做,瘫在家里,特别颓废。

  一个人闷在家里的时候很容易胡思乱想,闷越久越容易,还容易想不开。

  闵笙其实知道俞景的意思,俞景把话说得那么隐晦,甚至还说之前的事情当作没发生过,他们继续做朋友。

  但这根本不可能做到,事情不可能当作没发生过。

  俞景也许能做到,也许能忘掉之前的事情,但是他不行,他真的不行。

  一面完整的镜子一旦有了裂痕,哪怕修补好,裂痕也依然存在,使用起来都要小心翼翼,生怕再次打碎。

  就如同他们之间的关系。

  一旦出现问题,那就再也回不到当初,哪怕当作无事发生地再次相处,两个人应该也都会小心翼翼地,生怕再发生什么事情。

  而他也不能再抱着喜欢的心情跟俞景在一起,再在一起的话他还要隐藏着自己的喜欢,若无其事地和对方相处,真的太痛苦了,痛苦到他觉得自己像个舔狗。

  虽然俞景没有那么做,也没有吊着他,更没有对他不好的意思,但如果继续做朋友,他就是会觉得自己的行为像是只舔狗。

  俞景其实是个好人,俞景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一直主动帮助他,很关心他,甚至发生那样的事情,他那么冒犯之后,还愿意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跟他做朋友。

  凭心而论,如果是他不喜欢的人偷吻自己,他甚至会觉得很恶心,想吐,而俞景却能原谅他,这种做法他觉得真的很大度。

  俞景其实没做错什么,只是不喜欢他而已。

  他却做错了很多,如果没有他的贪心,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一个人闷在家里,等手头上的工作都告一段落后,活也懒得接,什么都懒得做,很颓废。暗恋了那么多年,忽然之间不能恋了,那种空落和不安的感觉可以把人击溃,他一个人闷着,格外慌乱。

  他在想,俞景不喜欢他,那么他以后该怎么办,会不会就这么一个人孤独终老。

  虽然他还年轻,但那一瞬间的念头也让人很崩溃,一直就是这么一个人,永远一个人,出去吃饭游玩看电影都很难找到人陪着他一起。

  想到后面,他忽然觉得自己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没什么意义。

  他的父母亲人都不关心他,他是真正的光棍,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那种,没有人会关心他的死活,也许他死在出租屋里面,还要很久才能被人发现,因为他的社会关系格外浅薄。

  所以如果他那天死了,也许可能就会烂在这里,慢慢散发出可怕的臭味,直到邻居受不了报警。

  某天晚上,他一个人在家格外颓废,闷得焦虑,厌世,觉得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意义,没有目标,没有动力。

  他打开窗户,坐在窗户边上,看着楼下的路灯,忽然在想跳下去是什么感觉。

  想死这个念头他不是第一次有,而是曾经有过很多次。

  他原本也不是一个很积极很阳光的人,只不过这段时间跟俞景相处,他感觉自己慢慢变得正常,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似的生活,然而离开俞景之后他又被打回原形。

  他焦虑,抑郁,厌世,有自杀倾向。

  他觉得自己是典型的抑郁症,时好时坏的那种,现在就是病情很坏的时候,他会觉得活下去没有意义,活着太痛苦了。

  这的确是失恋的打击和痛苦导致的,但他并不怪俞景,俞景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他。

  他心里不健康,有太多的妄想,又有太多的愁苦。

  都说人生苦短,但他却觉得太长,他活到现在二十多年,莫名有种活够了的感觉。

  他从小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让人厌恶,让人反感,是个累赘,还做了亵-渎别人的事情。

  回想他的人生经历,基本都是痛苦,偶尔有些快乐,但现在似乎也没什么,他都回想不起来快乐是什么样子的。

  如果从这里跳下去,不知道能不能结束这一切。

  闵笙是真的有这种想法,他想了很久很久,今晚这种想法格外强烈。

  他也许应该留下遗书,但他孤身一个人,就连遗书都不知道留给谁。

  看,他就是这么孤独寂寞,也许走了最干净。

  他甚至都付出了实际行动,单脚抬起来踩在窗沿上,之后……

  他僵住了。

  因为他被自己的便便戳到。

  闵笙:……

  太可怕,这件事情简直太可怕了,他在房间里面浑浑噩噩地过日子,好像都忘了今夕何夕。

  当然,也忘了自己几天没拉。

  肠易激综合征又犯了,这次貌似持续五天。

  卧槽,确实是一个会开始戳到他的时间。

  居然五天了。

  他很久没有便秘,都快忘记自己便秘的事情,但这次一抑郁,便秘又找回来。

  想起这件事情,他瞬间就觉得死不下去了,就算死,他也得把那一大坨给解决了。

  不然那一大坨东西堵着的时候去世真的太难看。人走了括约肌就会松弛掉,到时候直接全漏出去,多难看呀,太恶心了。

  闵笙瞬间就感觉死不下去。

  呜呜呜,人生真艰难,死都死不了。

  作者有话说:

  闵笙:我觉得我的人生就像个悲剧,但便秘这件事情又让我成了个喜剧

  V后每天一更哈(单章字数应该会比V前多点),每晚十点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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