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收拾桌子需要时间，闻星秋就在房间里面看一下资料。
这次，他专门跳过长篇大论，只看那些行距大字数少，还附带图片的。而列举作品的部分，完美符合这样的标准。
以前的他想说明《星空》用了惯用的和弦，与以往作品的风格一致，而宋知柯的作品显然不同，突然改变风格很是可疑。为了说明这一点，连宋知柯的作品也列举出来了。
闻星秋略读一遍，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崔振翱”三个字。
因为这个名字在宋知柯的作品信息那儿频频出现，还因为“翱”字笔画多，在一堆名字里面都是显眼的。
他再看两眼，越发认为这个人值得注意。
“他一直和宋知柯合作，但是跳过了《星空》这首歌。他是不是知道《星空》有问题，故意避开？”
“还有，我看了宋知柯的最新动态，发现他们两个从去年开始就不合作了。宋知柯还删掉了与他相关的微博，他们肯定闹掰了！”
江离舟平静听完，再问，“你想找他？”
“嗯。”闻星秋点点头，“我的第一首歌就是和他合作的，应该是认识的。”
他嘴上说着，手里也忙活，把自己作品信息那页翻给江离舟看看。
江离舟不忙说自己的意见，先指一指不远处的沙发，“坐下说。”
“好。”闻星秋才发现江离舟的位置有些奇怪，“你怎么站在这里？看风景吗？”
江离舟指了指窗户，“不是，吹风散味。我不想让酒味影响到你。”
怎么这么体贴啊。
闻星秋很感动，同时还有那么一点心疼，“很累吧？快坐吧。”
他把抱枕放到一边，腾出沙发中间那个与空调、灯光、电视的距离都正好的最佳位置给江离舟休息。
江离舟没拒绝，但是坐下以后拍了一下自己旁边的位置，“你也坐。”
闻星秋听话坐好，然后迫不及待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认识崔振翱吗？”
“认识。”江离舟淡定答，“他昨天来过。”
闻星秋目瞪口呆，“来这里？”
“对。他说他是你的朋友，想问问你的情况。”
“我的朋友？”闻星秋皱皱眉头，努力回忆着，“我不记得了。”
江离舟在手机点了几下，而后亮出一张照片，“左边是他。你记得吗？”
那是合照。左边崔振翱，右边宋知柯，两个人都捧着鲜花，并肩站着，没有什么勾肩搭背的亲昵动作，但是肩膀相碰，头微微向彼此倾斜的细节，显示出两个人不同一般的熟悉程度，闻星秋看到宋知柯就心烦，撇了一下嘴，“不记得。”
江离舟再捣鼓两下，变出另一张照片，“真的不记得？”
这一张是崔振翱的独照。但是，照片里的崔振翱拿着宋知柯后援会的灯牌，笑容非常灿烂，还带了那么一点骄傲。
闻星秋看得不爽，继续撇嘴，“嗯，真的没印象。他是宋知柯的粉丝吗？”
江离舟轻哼，“准备来说，是备胎。”
“他喜欢宋知柯？”
“应该吧。毕竟250条微博有200条与宋知柯有关。我随便翻他的图片，看到了很多和宋知柯有关的。”
江离舟这次直接把手机给他了。
闻星秋拿过来，看到的是崔振翱的微博搜索结果。输入“宋知柯”的关键字，真的能看到200+的微博，占了绝大部分。
闻星秋有点不理解了，“他喜欢宋知柯，还说是我的朋友？”
“我也觉得奇怪，所以没有把你的事情告诉他。”
闻星秋莫名松了一口气，“没说就好。”
“他还想找你聊聊，要我转交名片。我想调查清楚再给你的，如果你需要……”
“不用了。”闻星秋立刻说，“我不找他了。”
“你确定？”
“嗯，我冷静下来了。他只跟我合作过一次，能有什么交情？宋知柯删了微博，他还留着，肯定还愿意当舔狗，不会帮我的。”
江离舟挑眉，“那我把他的名片扔了？”
“扔吧，我再想其他办法。”
“他也会用其他办法联系你。”江离舟提醒，“他和宋知柯的关系不一般，你要小心。”
闻星秋不住点头，“嗯嗯，你也是。”
江离舟又叮嘱了，“他要是骚扰你，你就联系我。”
“好，我还会找保安呢。要是保安能解决，就不用麻烦你了。”
江离舟倒是思考起来，“保安不一定能够及时出现，还是请保镖比较好。我等一下发保镖的简历给你，你挑两个顺眼的。”
“谢谢。”闻星秋感到暖心，“你太好了吧。”
江离舟笑了，“我要是真的那么好，直接封杀宋知柯让他退圈了。”
闻星秋也笑，“哪有这么容易啊。”
江离舟忽而板脸，严肃说，“我能做到。”
闻星秋一愣，突然意识到江离舟的背景应该挺硬的。不过，他没想利用这一点，考虑的还是江离舟的感觉，“可你会被骂。”
“我不在乎。”
“我在乎啊。”闻星秋抿抿唇，“被骂真的很难受。”
他就被骂过。现实的，网络的，还有留在他记忆深处的回音……种种骂声交织，他置身其中，知道那是怎样的压力。
他不希望那样的压力落到江离舟身上，诚恳道，“我知道封杀有用，但那是治标不治本的。我抄袭的罪名还在，你会被连累，被当成仗势欺人的坏人。”
江离舟没说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闻星秋不明白那样的目光是怎么回事，但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对了，饭还没吃完。我们回去吃饭吧？”
他脾胃虚弱，刚才吃了两口面包就饱了。江离舟比他高比他壮，方才只尝了两口牛排，喝了一口酒，肯定是不够的。
“好。”江离舟这才恢复温柔的笑脸，轻声答应。
*
周年纪念专辑发售在即，突然被停了。绕梁音乐的工作人员都在为这事忙碌奔波，希望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当事人宋知柯很冷静，“江总肯定有他的道理。”
崔振翱不敢说话，心里虚的很。
江离舟的“道理”，会不会是他送去的抄袭事件的资料？他以为江离舟会慢慢调查，暂时不会影响到宋知柯，没想到这位新上任的总裁如此心急，雷厉风行。
可他送去的资料，并不能说明宋知柯错了啊。
崔振翱觉得自己有责任去纠正，主动说：“我去找江总谈谈。”
宋知柯立刻变了脸色，“不行！”
“为什么？”
“他会认为我不服。”
“你应该不服啊。”崔振翱感到困惑，“专辑突然被叫停，你有理由生气。”
宋知柯心平气和地说着，“专辑有问题，停下也好。《星空》这首歌容易引起争议，我不应该加进去。”
崔振翱皱了皱眉，“我当时也是这么说的，你没听。现在怎么突然想通了？”
“总之你不要找江总。我不想惹麻烦。”
“好吧。”
“但是谢谢你。”宋知柯补了一句，“谢谢你一直对我这么好。”
崔振翱好久没见到宋知柯这么温柔的笑脸，心里暖暖的，“应该的。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我累了，想睡一觉。”
“好吧，下午开会见。”
回去的路上，崔振翱碰上了堵车。十字路口附近正好有宋知柯的广告牌，他看着那张完美的笑脸，又想起方才的话。
他一直对宋知柯好，宋知柯又何尝不是。
崔振翱想到这儿，打开宋知柯的微博，想看看过去的回忆——与宋知柯合作的人这么多，只有他一个人能在宋知柯的日常微博出现。
然而，他搜索了一下，发现宋知柯删掉了所有与他相关的微博。
崔振翱愣住，随后反应过来了。
微博是刚刚删除的吧？宋知柯生气了，而且生的是闷气。他差一点就被骗过去了。
崔振翱想补救，改了行车路线前往公司。在总裁办公室那儿徘徊半小时，遭了值班的刘助理几百次的打量，也没有等到江离舟回来。
他着急了，联系自己最熟悉的助理小朱。小朱现在不在办公室，很可能是跟着江离舟一块外出了。
他只是拨号，刘助理却能看出他的心思，“小朱被辞退了。”
崔振翱一愣，“为什么？”
刘助理皮笑肉不笑，“你可以问问江总啊。”
见不到人，问个屁啊。
崔振翱暗骂一句，对上刘助理又是客气礼貌的道谢，“谢谢，我先走了。”
江离舟一个不爽就炒了小朱，让崔振翱终于意识了不对劲。他没有继续等着江离舟回来，也没有傻了吧唧去期待下午的会议，准备找另外一个说得上话的人。
那个人是钱总，绕梁的前任总裁。
听说，钱总和江离舟有点交情。这点交情使得江离舟身在总部的时候也愿意参加绕梁的年会，也使得江离舟在调职的时候选择绕梁，让钱总可以安心回家养身体。
钱总不能直接影响到绕梁的情况，但作为朋友和江离舟说句话并不是难事。
钱总在郊区养病，他知道自己开车过去，必然会缺席会议。可他参加会议也无法改变什么，不如搬救兵搏一搏。
快三点的时候，崔振翱才抵达钱总家。
钱总乐呵呵接待了他，“小崔，你可真有心，愿意来看我这么一个废人。”
“您哪是废人。”崔振翱恭维道，“等您休息够了，就可以回去了。”
钱总的笑容变得僵硬，“是啊，我要好好休息。”
崔振翱感到奇怪，但没有细想。他送上手里的礼物，礼貌开口，“我有一件事想求您。”
“什么事？”钱总拿着礼物，表情变得好了一些。
“江总做了一个很大胆的决定，可能会影响到绕梁。我希望您劝劝他。”
“……”钱总沉默片刻，再看他竟然是咬牙切齿的，“你耍我？”
“没有啊。您怎么会这么想。”
“江离舟把我赶回家，让A城的公司都拉黑我，你他妈还要我去惹他？你怎么不先劝他放我一马？”
“什么？”崔振翱震惊了，“你们不是朋友吗？”
钱总气笑了，“你真以为我身体不好，他来帮我管理绕梁？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崔振翱不计较钱总的态度，只问，“到底怎么回事？”
“五年前，我想和江离舟套近乎，挑了江景酒店做年会地点，制造偶遇邀请他。他参加了年会，但是一点也不高兴，今年碰上调职就故意来绕梁顶替我，报了当年的仇。”
“为了五年前的事？不会吧？”
“怎么不会！他就是一个阴险毒辣的贱人！”
“他要是想报复你，当年就可以动手。”
“他当年要和大哥竞争，没空啊！反正我不敢惹他了，你找别人去。”
先是小朱被炒，再是钱总被整。崔振翱再想起江离舟先前的笑脸，满脑子都是“笑里藏刀”四个字。
他给的资料，让宋知柯的专辑延迟发行。他给的名片呢？江离舟真的会转交给闻星秋吗？
崔振翱很怀疑，发了试探的信息：【江总，你在骗我吗？】
江离舟压根不鸟他。
崔振翱明白了，决定自己去找闻星秋。
那年年会，他还是没什么地位的小制作人，参与了布置工作，知道江景酒店的西门有内部人员的专用通道，可以绕开江离舟的眼线。
崔振翱顺利进入客房区，还打听到了闻星秋的房间号。
这不算难事，因为江离舟是江家的二少爷，在江景酒店简直是万众瞩目。知道酒店人员对哪个房间关注到极致，也就知道闻星秋在哪个房间了。
崔振翱找顺利到了闻星秋房间，摁下门铃。
闻星秋没有开门，只是用颤抖的声音说了一句，“走开，我叫保安了。”
“等等，我是崔振翱。”崔振翱立刻表明身份，“我想和你谈谈。”
闻星秋沉默两秒，用了语气更重的说法，“滚开！”
崔振翱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了，“你还在生气吗？对不起，我当年处理得不好，让你受伤了。”
闻星秋没吭声。
崔振翱继续说，“我想补偿你，帮你整理了抄袭事件的资料。江离舟给你了吗？”
闻星秋还是没吭声。
“果然没给。”崔振翱无奈，“他也没给你名片吧？”
闻星秋突然发话，“我不要，我让他扔掉了。”
崔振翱：？
崔振翱不理解，但还是往“生气”的方面想了，“好吧，你不愿意联系我。但你也不应该和江离舟待在一起，他心胸狭窄，谎话连篇……”
闻星秋又发话了。气鼓鼓却带着鼻音，奶凶奶凶的，“你不许说他坏话！”
崔振翱：？？
走廊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崔振翱知道时间不多了，赶紧说：“我们认识这么久，我骗过你吗？”
“刚刚就骗我了。资料是江离舟叫助理整理的，用的还是他办公室的文件夹呢。你怎么好意思说成自己的？”
崔振翱有点懵了，“他也整理了一份？等等，是不是……”
他还没问完，保安已经冲过来了，“别动！”
崔振翱没急着跑，拿出自己的名片往门缝塞，“我先走了，你想知道具体的事情就联系我。”
他刚塞完名片，保安就用力抓住了他的胳膊，“干什么的！”
“啊啊！我只是路过，什么都没干。”崔振翱一边痛呼一边辩解。
门刷地打开了。
崔振翱一下子不痛了，看了过去。
是闻星秋。比以前更消瘦更白皙，却完全显出了五官的精致。眉头轻皱，眸光倒是依然盈盈如溪，澄澈动人。
崔振翱与闻星秋对视，心思微乱。
他在闻星秋的脸上没有看到怒气，只看到欲言又止的犹豫。闻星秋听到他吃痛的喊叫，才会开门吧？
“小秋，”他试探开口，“你帮我说两句吧？”
闻星秋点点头，对着保安说：“他是来塞se情小卡片的，你们不要放过他。”
崔振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