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浩澄不说，只是嗤嗤地笑。
池跃瞪他半天，假意放过地道，“要什么仪式感？程序咋走？”
“走走就行！”沈浩澄更笑，“咱俩之间的事儿也不用人见证，回家关门，演示一遍得了。”
“啊！”池跃故作恍悟地道，“还是下跪磕头那一套啊？行！咱想得着好处不能矫情。那等回家干啥？工作的事单位解决，一会儿到律所我就满足沈律，关门不关门的随你的便，怎么样？满不满意？”
沈浩澄明知他在胡说八道，眼前仍旧现出池跃委屈巴巴下跪拜师的模样，乐不可支地咧开受伤的嘴，一边心满意足地笑一边往回抽气。
池跃狠狠瞪他一眼，“我的心疼到此为止，沈律也够坏的，老天爷变着方式收拾你呢！有点儿敬畏心哈！”
向乾早上来晚了些，到律所时沈浩澄已经带着文婷走了，午间见着徒弟惨状，果然瞠目震惊，而后咬牙切齿地说，“老子帮你讨回来！进去了就算躲过去了？我不让人揍他三回两回不配当你师父！”
沈浩澄浅笑着说，“向律别犯错误！”
“啊呀别笑！”向乾也受不了，“太难看了。有没有太着急的工作啊？没有回家休息两天再出来见人吧啊！那个，徐建案子资料给我。”
池跃还记路上的仇，听向乾这样说，捂脸偷笑。
向乾立刻找着目标转移怒火，“你笑啥呢？伤轻了是吧？都是没用的东西，啥时候能把别人揍成这样再回来笑！”
池跃虽未生气，回了办公室也嘟囔，“可把向律厉害坏了！两人对四五个人，对方还是职业选手，想反杀呢！他那么神武当年咋断的腿？”
沈浩澄忍俊不禁，“我和林巍能跟他待得久就是永远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亲儿子不成，遇到刚才的情况，你这些话就不私下说了，当面便怼过去。所以爷俩咋也处不好。”
池跃吐下舌头，“我又不是亲儿子，可没那么胆大包天！”
“不准随便吐舌头！”沈浩澄立刻提醒。
池跃偏又吐了一下，“啥叫随便？啥叫不准？你们师徒都够霸道的了！小池助理不受压迫。资料给向律送去了啊！不是说给你放假么！嘿嘿，现在都嫌你丑，人说出力不讨好，沈律挨揍都不讨好了呢，跟谁说理。”
沈浩澄望着这人吧啦吧啦蹦跶出去，心里有点儿无奈：口才这就练出来了？刚来时候那个拘谨人儿哪里去了？被谁宠不见了？
林巍爬上“基地”的时候池跃正凑在拐末吧台里面研究摩卡壶，龇牙叉腰的秦大沛见到他的人影儿更加皱了眉头，“咱们是不是得给浩子找个高僧看看？流年不利吧他？张申的案子扯上一回打手了，这又来了，你们还真是高危职业啊！”
林巍走到沈浩澄跟前仔细打量打量他。
沈浩澄淡然地道，“别听他大惊小怪，没废。”
林巍就转开身，“这不是继承了向律的衣钵么，有啥师父就有啥徒弟，跟流年没关系。啥职业自己不知道保护自己，老往事儿上冲，也得高危！”
“你这有怨气啊？”秦大沛道，“还跟老爷子别扭着呢？”
“别扭能别扭多长时间？”林巍又道，“有他不理我的，没我不理他的。说的是理儿！”
沈浩澄不管他啥心思，只问，“老鼠仓案怎么样了？”
“取证不难，”林巍回答，“就得费点儿时间。我赢不了。那怎么着？律师得靠打赢官司才挣钱吗？”
沈浩澄就不言语。
只管挣不挣钱，挨点儿师父的骂没啥屈的。
“一个钱场得意一个情场得意，”秦大沛说，“你俩都牛。我一无业游民，整天老夫老妻，瞎心疼个屁啊！”
林巍找个座儿靠住，回眸看了看他，“听着味儿酸，你妒忌啊？”
“妒忌！”秦大沛点点头，“你也不缺钱啊，还要哪些钱干啥？这个沈大状也是，掐着鲜花嫩草就够美了，还能得着人家妈妈的心，特意跟我嘚瑟了通，烦人不的？”
林巍神情一怔，“妈？”
“啊！”秦大沛好似不知他会心情波动，安心要下一味重药，“跃跃的妈！稀罕上咱们浩子了！生怕歹徒伤着她的好大儿，刀子都给扑掉了！巾帼英雄！”
林巍诧然看看沈浩澄。
沈浩澄垂着眼睫，伤脸一片淡然笑容，没有否认的意思。
林巍审视审视那张曾经亲密无间的脸，再一次确认昔日已去，故人永远留在故事里了，不免遗憾，缓缓收回目光，“那恭喜啊！”
“找地方喝？”从前想撮二人和好的是秦大沛，如今想提醒彼此只有哥们情谊的也是秦大沛。
“吃着活血消炎的药呢！”池跃端着托盘上来，连咖啡也不给沈浩澄，只递一杯果汁。“不能喝！”
林巍接过他送到面前来的咖啡，认真道了句谢。
秦大沛则笑嘻嘻，“壶煮出来的是不是不一样？你得多来。时间太长学会也得退步。”
“得等退休再当咖啡师了！”池跃呵呵地笑，“退休之前还得跟着沈律办案子，抓闲工夫！”
“那个杀媳妇儿的还没完事？”秦大沛就说，“我这急性子不干律师也就对了。动不动就得几个月几年，真他奶奶的忍不了。直接推出午门斩首得了！证据确凿地，费这个事！”
“知道你会草菅人命！”沈浩澄喝掉果汁，“律法界才不要你！当自己是皇帝呢说推午门就推午门？关龙龙这样的也捞不着午门，就是菜市口儿！那也得深扒一扒，当真起到震慑世人的效用！”
“还得咋扒？”秦大沛问，“警察叔叔们查明白的东西，拿过来用呗？”
“不能辜负肖检厚望，”池跃说道，“法理之外，还得剖剖人心。这活不归我干，都在小方肩上，我就跟着陪跑！明天就去受害者父亲家，估计又一小天。沈律奉旨休养，秦哥可别趁我不在偷着带他喝酒，我去向律那里告你的状！”
秦大沛咯咯乐了，“好管家虎！沈律师一世英名毁在你这儿！”
“我啥英名？”沈浩澄说。
“估计都是装出来的！”秦大沛撇了嘴角，“永远都是谁也左右不了的人设，跃跃咋就好使了呢？”
池跃闻言，下意识地瞥瞥林巍。
林大律师似乎睡了，闭着眼睛没有反应。
池跃不由偷想：前男友同志也挺不错的。十多年的感情，分手之后若不纠缠纠缠，显然不曾真在意过。可他的纠缠也算恰到好处，没有过分狗血，影响他的恋爱体验。冲这一点就该尊敬。
“都是小伤！”池跃自说自话地道，“三天五天也就好了。到时就让沈律做东，请秦哥和向律喝酒，师伯也来。”
“我不来！”林巍立刻就道，“要么就别请老头只请我，要么让他亲自给我打电话。动不动骂儿骂女的，我得让他知道知道老了就是老了，儿女大了就是大了，翅膀硬了也挡不住，老这么飞扬跋扈就是不行！”
秦大沛嘿嘿笑了起来，对池跃挤眼睛，“咱不当和事佬，让他俩斗！老头子这些年净盯着浩子了，趁还有劲儿，也尝尝巍子的厉害！你家沈律又不太穷，多请一顿的事儿。”
池跃很有一点儿不怀好意，“不是差钱儿！想跟着看点二热闹呢！这也不给看啊！”
“你咋这么坏了？”沈浩澄伸手捏他的颈。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池跃一本正经地说，“沈律教的，还问谁啊？”
林巍睁开眼睛，看看嘻嘻哈哈的三个人，突然悟到沈浩澄之前那些年似乎很少这样开心，暗想他也应该松弛活着，心里那丝执念便放下了，不再保持距离，态度认真地对沈浩澄说，“我还得等几年才能回去看着师父，你瞅着点儿，徐建这事儿结束可就行了，别老干那些往里搭钱搭力气的傻事儿！你这工伤，他就给两天假完事儿了？补偿呢？”
沈浩澄不甚在意地笑，“我都抗议一百遍了，总是犟不过他！还得等你收拾这个倔老头儿！”
林巍便哼一下，“等我先晾晾他！谁都没他厉害，干一辈子啥都没混着，脾气越来越大，老能耐了！”
池跃越发笑了，“可不厉害？向律心里明白着呢，有你两个养老不愁，不用混着别的。”
林巍仍哼，“养是得养！他把我们骂大的，自己也得尝尝滋味儿，得着伺候的同时得着数落，只手遮天不行。”
有个不能喝酒的在，这几个人就没聚众吃饭的兴致，天将晚时林巍先走，秦大沛送他出门，趁着只有两个人时对他说道，“瞅着人家相亲相爱的，林律也别审慎着了，该做打算就做打算，别等过几十年，就你孤家寡人！”
林巍似不在意，“还几十年，急什么呢？谁说我不能碰着一个池跃？”
秦大沛故作惊讶，“看上人家那样的了？审美太一致了不大好吧？”
“瞎说什么？”林巍阻止他道，“朋友妻不可戏，咋能乱开玩笑？我就一个比喻。”
朋友妻……
秦大沛看他走了，心里渐渐明白过来。
朋友。
作者有话说：
本月完结了小可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