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病房等电梯的时候有新患者急匆匆地推过来。
沈浩澄看到一床的血，立刻侧身挡住池跃的视线，同时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池跃下意识地挣，沈浩澄压低声音，“不是会昏倒吗？我不怕背你，不觉得丢人就行。”
池跃马上明白了他这动作的原因，当即不动，乖乖地躲在沈浩澄身体里面，睫羽下扫，缓缓闭上。
沈浩澄觉得手心微痒，脑内的某根神经跟着麻了一下，有种不能碰的地方被人无意触到
的感觉，偷想人若长得太好就是易惹麻烦，不利于建立正常的人际交往关系。
并非是他总要想歪，而是诱惑实在太强。
向乾的观念也许有点道理，容易成为焦点的人，对开展工作没有好处。
电梯来了，二人进去，均都松了口气。
原本在电梯里面的几位乘客微带诧异地看了看他们，大概是在奇怪两个都西装笔挺的帅哥，一个有些强自镇定，另外一个有些忸怩。
“吃什么？”把车子开离医院，沈浩澄问。
“您别……太破费，”短短五个字，池跃费了挺大斟酌，“吃点儿简单的吧！”
沈浩澄随便找了家朝鲜风味的小饭店，给自己点了辣白菜炒饭，给池跃点了大酱汤和煎明太鱼，配白米饭。
简单也得百十来块，池跃在心里把自己的三千五百块钱工资平摊到每天，心说若是不能迅速成长，这种挣不出饭钱的日子真是浪费青春。
“懒得往所里折腾了，”沈浩澄一边吃着炒饭一边说，“等下找家咖啡馆喝咖啡，精精神神的，下午去检察院调取郑可耀伤母案的卷宗。”
“他家不是要请心理专家吗？案子都到检察院了？”池跃没心思乱想了，立刻问。
“不知道前面的律师是怎么沟通的。”沈浩澄说，“到了检察院也没事，刚刚进入批捕阶段，没签认罪认罚之前，现有的证据都可以推敲甚至推翻。”
“您还真给这小混蛋使劲儿？”池跃有点儿不满地说。
“案子怎么打，还得见着嫌疑人再定。”沈浩澄似无察觉，“职业要求，咱们先把前期工作做好。”
池跃心里知道不能感情用事，没再多说。
二人在咖啡馆待的时间比在饭店还长，池跃进门就忙扫码，点了杯热美式和低糖柠檬茶。
沈浩澄不和他抢，只瞄瞄他的柠檬茶，“够白了啊！还喝柠檬。”
池跃有些腼腆，“不是为了白。太苦的喝不惯，太甜的也喝不惯！”
“还是没折磨出来。”沈浩澄语气平淡，其实略带了一点儿曾经淋雨却看不得他人晴好的小恶意，“多经历点儿眼皮都睁不开却不能睡觉的日子就能喝惯了。续命水！”
“非得那么拼吗？”池跃有点想不通。
“那看遇到什么案子。”沈浩澄仍带一点儿坏心，“现在这两个，杨嘉恒也好郑可耀也好，有没有疑点都算案情比较清晰简单的，我接触过好几例涉黑案，牵连甚多，时间线也极长，共案犯近百人，彼此勾连影响，光是复印案卷就用了一两天的时间。”
池跃不由自主地咧嘴。
沈浩澄像个吓唬住小孩儿的破大人，满意地笑了，“当书记员多好？”
“我心智小，”池跃老老实实地说，“成熟得晚。好多同学高考之前就有想学的专业，我没有。因为不适合学医就听我爸的安排学了政法，四年大学啥都没想，事业，未来，都觉得老远的事儿呢！就是混毕业了！”
“混也考下了律资证，还当上了公务员，”沈浩澄笑吟吟地瞧他，“小池同志凡尔赛啦！”
“就是仗着记性好，”池跃越发不好意思，“擅长考试。我妈说也占点儿先天优势，五官端正，面试分高。”
他对自己的外貌是有认知的。
沈浩澄没再笑他。
再单纯也单纯不到蠢的地步。
“可我以后不能再混了！”池跃说了下去，“再混就成废物了。这行多不好干，我也会使劲努力。”
沈浩澄垂眼看着自己的美式，“工作是人生的一部分，绝大部分。除掉睡觉，一个人用在家庭生活上的时间应该不足八小时，工作和社会生活占比更高。就比如现在吧，说是午休，不算工作时长，你也不可能特意跑回家去躺着。在哪儿都是活着，也就不计较给不给算工钱了！”
池跃没太听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沈浩澄慢悠悠地说，“打算好好干也不用急，像这咖啡似的，喜欢还是抗拒，慢慢地喝吧！灌得太急就会心跳过速胃脘不适，烦闷，狂躁。”
池跃这才听出些门道来，“我不急！跟着沈律好好学，有方向就行。”
沈浩澄自嘲地笑，“别捧着唠！我自己还在找方向。怎么着，前面的船就不用雷达了？”
“那也比我们萌新会找！”池跃龇了牙，“老马识途么!话说现在海上航行还完全靠雷达吗？卫星导航了吧？”
“尖端科技面前我也是萌新，”沈浩澄歪了歪嘴，“这词儿多可爱？什么老马？别对奔四的男人说老。”
“您还差一大半呢就敢说奔四了？”池跃忍俊不禁，“还告诉我不用急，自己火箭速度！”
沈浩澄似乎挺愿意和他磕哒牙，“反正过了好阶段了！你现在是最幸福的时候，好好珍惜。”
池跃竟又正经起来，“什么都不会做幸福啥啊？要么就傻得彻底，要么就所向披靡，最怕我这种，心里知道不行，手和脑子总跟不上。要我觉得，还是上大学的时候最幸福，没大人管，没啥升学压力，也不用寻思挣钱，自由自在想干啥干啥。”
“你都干啥了？”沈浩澄津津有味地听着，随口刺探他人隐私。
“打球，打游戏，四处闲逛。”池跃回答，“不都这么过吗？就要一个傻乐呵！”
“就这些？”沈浩澄又起了坏，“没钻小树林？没拉姑娘的手？”
池跃大约猜到沈浩澄会这么逗他，克制不住地脸红，“那倒是也……”
沈浩澄等了他一会儿，眼见这人不肯把话说全，放弃了追问，做总结说，“要么说是象牙塔呢！可是谁能老在象牙塔里活着？总得出来住钢筋混凝土。”
所谓人生必修，所谓无可奈何。
郑可耀的案子归长山区检察院管，沈浩澄把车停在宽敞的停车位里，锁好了车门往检察院里面走。
“浩澄！”有人喊他。
池跃跟着听见，同沈浩澄一起停下脚步，循着那个声音望去。
一个身量和沈浩澄差不多，五官不如沈浩澄儒雅，反而多占了两分狡黠痞气的男人从另外一辆车里下来，朝他们身边走。
沈浩澄面上稍露一丝复杂，“小池，你先进去！在大厅里找个座等我。”
“哦！”池跃应着，立刻走开。
停车场距离检察院大门有一段路，估摸得几百米，池跃步伐不快不慢，四五分钟后走到台阶处，忍不住扭头看了看。
后面的沈浩澄在和那个人撕扯。
他的表情极为不悦，忙着走脱，对方却不肯放，硬拽着他的衣裳。
池跃不进门了，返身便朝两个人跑过去，没到跟前就喊，“你干什么？拽谁啊拽？赶紧给我撒开！”
那人挺意外的，看看池跃又看看沈浩澄，手没撒开，似笑非笑地道，“哟，这小跟班挺护主啊！”
“主什么主？”沈浩澄狠狠地拉着俊脸，使劲儿拍他扯住自己的手，“撒开！池跃，进去等我！不用你管闲事！”
池跃眼见那人仍旧紧紧扯住沈浩澄不放，不肯听吩咐了，奔过去就飞踢那手，“让你撒开没听到啊！”
那人躲了一下，手也松开了人，非常惊讶地笑，“哎哟哪来一个小楞头？检察院门口打人？”
“你还扯人呢！”池跃面色十分不善，“叫你放开没听着么？”
那人不和他说话了，眼睛看住沈浩澄，“浩澄，这是助律还是保镖，脚踢那么高？有身手啊！”
沈浩澄使劲儿拍拍被他扯皱的衣服，“别扯皮！他小！咱俩加一块够退休了，闹什么闹？”
那人终于严肃起来，“我可没闹，说正经的呢！”
“那就太可笑了！”沈浩澄的脸色越发难看，“咱就再俗也别那么不要脸。”说完揽过池跃就走。
“浩澄！”那人跟着。
“离远点儿！”池跃听出他和沈浩澄之间有纠葛，立着眼睛呵斥，“那么乐意听人骂你？”
那人终于沉了些脸，“小孩儿别管闲事！”
沈浩澄的臂膀用了些力，推着池跃快步走，“别搭理他，来干活的。”
那人听见这话，一直追着他们的脚步终于顿了，“浩澄，不能是因为他吧？”
池跃还想扭头和他对嘴，沈浩澄放在他腰上的手臂瞬间向上，阻住他歪脑袋的劲道，硬生生地拖到检察院门口去了。
那人没再跟上，停在后面盯着二人。
沈浩澄始终黑着张脸，直到推开检察院正门走进大厅才把手臂从池跃身上收下去。
“沈律，”池跃犹不甘心，“那个人……”
“我说了！”沈浩澄神色难看地道，“来干活的。”
池跃瞅瞅他的包公脸，不敢吭声了，心里兀自不服气：我还不是为了保护你啊？
作者有话说：
池跃：我的沈律不容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