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栖与记者的问答视频在网络上传开，涂婉紧紧抱着一个铁盒子，眼睛则是死死盯着车上的闭路电视。
雨天开这么快的车，路光奇也不敢分心，只能耳朵听着。
但原本的视频却突然被紧急掐掉，不止路光奇车上的视频被迫换台，所有在关注这场采访的人都被迫看起了新闻。
新闻里的主持人居然是简途。
简途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但她说出口的话却是让所有人震惊。
简途直言：“赫斯塔生命体征已经消失，罗克韦尔管理局正全力追捕躲藏的亡灵者与亚种，此后不会再有人类被感染，请各位市民在家待好，不要随意出门，物资由罗克韦尔管理局亲自送上门，灾厄已去，静等大雨落幕，祝福诸位，平安健康。”
简途的视频又再次突兀的结束，恢复成了白栖被采访的视频。
涂婉和路光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曾经被核弹炸过都没死亡的赫斯塔，居然突然死完了？还是白栖和燕枭都在X区的这一天？
“小路……你觉得，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涂婉六神无主的转头看向满头大汗的路光奇，越来越靠近X区，涂婉就觉得越来越心慌。
路光奇抿着唇一言不发，他比涂婉还紧张，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涂婉，只能沉默着。
在涂婉受到白栖的信，打开娑婆罗的保险柜，看见娑婆罗字迹，描述出了关于一个地底小队死亡的真相时，涂婉差点晕过去。
她从来没想过，娑婆罗居然根本不是原来的涂泽，涂婉一直以为，涂泽回家后性情大变，只是因为极地计划，他没想到，娑婆罗真的只是娑婆罗，根本不是她哥哥涂泽。
涂婉迫切的想要去找白栖问清楚，路光奇自然也会陪着她一起去，两人刚出门，就收到关于世界树和罗城政府最近的谣言都属实的消息。
紧接着裘褐居然给他俩打了电话，让他们去X区找白栖，还有燕枭。
涂婉心乱如麻，眼下这么混乱的情形，一直冷静的路光奇都慌了，涂婉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娑婆罗不是她亲哥重要吗？涂泽并不是娑婆罗杀死的，虽然经常和涂婉吵架，但娑婆罗对涂婉很好，涂婉想要的娑婆罗几乎是竭尽全力送到涂婉面前。
涂婉当然也知道，为什么娑婆罗一定要当市长，因为在娑婆罗看来，只有市长，最高权利的人，才能保护好涂婉。
要恨他吗？
涂婉不知道，娑婆罗对自己很好，可也是因为娑婆罗钻进了涂泽的身体，所以涂婉现在才知道，自己那个温柔的哥哥早就死了十几年了。
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接受这个事实。
察觉到涂婉无声的崩溃，路光奇还是抽出一只手冒险地去抓住涂婉的手，想给她一点温暖，哪怕他此刻也因为紧张手心都是汗水。
“婉婉，没事的……还有我在。”
听着路光奇发抖的声音，涂婉哽咽地弯着腰贴在铁盒子上。
等车子在X区禁地前停下时，涂婉着急地下了车，路光奇倒是还不忘拿把伞去给涂婉遮雨。
裘褐与很多工作人员都在禁地外围站着，哪怕禁地里传来了可怖的哭喊声，也没有人好奇的想回去看看。
裘褐嘴里叼着一根已经熄灭的烟，看见涂婉和路光奇赶来，也没什么反应，在雨棚下坐着的罗维和赫连也沉默着。
涂婉看见罗维，顿时眼睛红了，她抱着那铁盒子走到罗维面前把铁盒子丢在罗维身上。
罗维被吓了一跳，刚想呵斥来人，但看见涂婉通红的双眼时，又哑了火。
“好一个极地计划，这么多年，死了多少人，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罗维沉默地打开了铁盒子，翻看着那些资料，越看手越抖。
涂婉崩溃大喊：“我哥他们的小队当时可以获救的！你们可以救他们，但是你们没有！你连去找都没找！就那么判定整个拉斐尔小队全军覆没！如果你们去找了，去救他们，他们就不会死了！那些被你们放弃的探测员都不会死了啊！”
见涂婉就要失控，路光奇顾不得那么多，雨伞丢在地上就连忙上前抱住想打罗维的涂婉。
罗维则是浑身发抖的看着那封娑婆罗写下来的真相。
如果当初不是拉斐尔深入地底，确定了龙晶的方向，他们现在怎么可能建立引星塔。
可拉斐尔小队中，并没有名门望族参与，他们只是一群热爱探索的普通人，他们的成绩没有人认可，所以在全员失联后，亦没有人提出去寻找一下，再救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罗维看着那些字，只能颤抖着声音，不断跟涂婉道歉。
哪怕前段时间龙晶出世，罗维也没想过和涂泽曾在的拉斐尔小队有关系，他以为那是白栖确定的位置。
现在来看，白栖从未参加过极地计划，甚至对远征军都很少关注，怎么可能知道龙晶的具体位置呢？
“行了妮子，你哥在天之灵可不想看你这幅样子。”裘褐踩着水花过来，手里的烟早就扔了，脸上是难得严肃的神情。
看涂婉悲痛欲绝，路光奇只能抱着她尽力安抚。
裘褐看了眼罗维，他当然知道为什么后面罗维没有查过拉斐尔小队的遇险事件，因为当时，本该是罗维的叔叔选举市长的，结果娑婆罗横插一脚，罗维本来就不痛快，干脆就再也没提过拉斐尔小队，有关拉斐尔小队的成就他都不当回事。
“老罗，你先回去吧。”裘褐给旁边看戏的赫连递去一个眼神，赫连心领神会的搀着罗维往帐篷里走。
裘褐又看向涂婉和路光奇，他叹了口气，“你哥的事我们以后再说，现在，里面那个东西我们没有人能搞定，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发狂，你们是他的熟人，得你们去试试。”
路光奇有些疑惑地问道：“……什么东西？”
裘褐表情严肃：“准确来说，是燕枭。”
白栖身躯溶解的血水早就被大雨冲刷的消失不见，燕枭只能无助的摸着白栖留在自己身上的血液，仿佛白栖还活着一样。
涂婉和路光奇远远看见这个漆黑的怪物时都吓了一跳，他们甚至觉得裘褐想害死他们才骗他们过来的。
可路光奇看去，四周没有燕枭，也没有白栖，只有那个怪物跪在地上不断哀嚎着，漆黑的身体上甚至还挂着血渍。
路光奇把涂婉护在身后，两人慢慢靠近怪物，直到来到怪物不远处，路光奇才大胆又试探地喊了声：“……燕哥？”
在看见怪物回应自己般抬起头迷茫的看着自己时，路光奇倒吸了一口凉气，涂婉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怪物居然是燕枭！他变成亚种了吗？
路光奇又急忙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温声询问道：“你是燕哥？那你还记得我们是谁吗？”
燕枭把头低下去，继续看着雨伞落在地上打出的水花。
见燕枭不搭理自己，路光奇想大着胆子，再上前仔细看看。
“白栖死了。”燕枭突然开口，吓了两人一跳。
涂婉最先反应过来：“他死了？！”
燕枭依旧死气沉沉的应道：“他死了，变成了一滩血水，我没能救他，我连他的尸体都留不住。”
听燕枭说完，路光奇这才反应过来燕枭身上的血是什么。
路光奇顿时有些心情复杂，涂婉则是瞪大了眼睛。
广播里简途说赫斯塔已经灭亡，现在看来，那和燕枭还有白栖脱不了干系。
路光奇不禁感到一阵后怕来，所以消灭赫斯塔的代价，就是白栖以那种方式死亡，然后燕枭变成怪物吗？
涂婉下意识抓紧了路光奇的手，关于娑婆罗和涂泽的事，她还没问白栖，白栖就死了。
燕枭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他抬起头，路光奇居然从那张只有一双幽紫眼眸的脸上看出了绝望。
“娑婆罗确实不是涂泽，他是一种执念，已经存在了几千年了。”
几千年前，燕枭还和娑婆罗有过一面之缘，但这事他觉得没必要告诉涂婉。
听到燕枭的话，涂婉有些失神。
燕枭又道：“他寄宿在涂泽身体里，等涂泽的身体也死亡后，他就变回了执念……我想，他现在应该就是以执念的虚影，跟在你的身边吧。”
“他没有死？！”涂婉顿时惊喜地抬头。
燕枭点头应道：“我并不知道执念要怎么才会消散，但他死前一直很记挂你，所以，他确实应该还没有消散。”
听燕枭这么说，涂婉立马转头看向四周，“哥？哥？娑婆罗？你在吗？”
路光奇有些无奈的拍了拍涂婉的手：“婉婉，如果你能看见市长的话，早就看见了，燕哥也说了，那是执念……”
涂婉茫然的看着路光奇，又失落地低下头“哦”了一声。
燕枭站起身，他直视着路光奇，冷声道：“我知道裘褐让你们来是想劝我什么，你们放心，我会去引星塔的，毕竟那也是白栖希望的。”
路光奇和涂婉沉默了。
燕枭倒是无所谓道：“但是我有个要求。”
路光奇下意识接道：“燕哥你说，我们尽量满足……啊！”
话还没说完，涂婉突然往路光奇的腰上狠狠一掐。
路光奇诧异的看着涂婉，涂婉却目光坚定：“燕哥，我们刚才只是听了个大概，但是也知道引星塔是干什么的，那里和失乐园有什么区别？根本就是为你专门打造的牢房！你逃吧！我和小路不会出卖你的！天高任鸟飞，随你去哪里都无所谓！”
路光奇原本想拦住涂婉，但听到涂婉的话后，路光奇也在片刻沉默后改变了想法。
“婉婉说的对，燕哥，你走吧，鬼知道那个引星塔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净化完世界，如果要一百年，难道你要一辈子困在里面吗？就算那是白栖希望的，你就真一辈子栽他手上了吗？更何况，他已经……他已经……”
“我不会逃，我也不需要自由。”燕枭抬手摸上那抹最后被自身吸收，属于白栖的血，“白栖活着，我才有家，可他已经死了，就在刚刚。我并不需要更广阔的天地，原本我也没有什么野心，只想守着他过完他的一辈子，现在，他不在了，我就守着他留下的引星塔。况且，引星塔承载着很多人期待的未来，我不能自私，我也……没有资格自私。”
“可是……”涂婉还想再劝，却看见燕枭摇了摇头。
“你们担心我，我很感谢，但裘褐好像没告诉你们，我并不属于这个星球，我和赫斯塔同源，只有我能杀死赫斯塔，同样的，能杀死我的，也只有赫斯塔。”
涂婉和路光奇都愣住了。
燕枭漆黑的身躯开始变幻，路光奇下意识护着涂婉后退了一步。
没一会儿，燕枭变回了他们熟知的模样，人类的姿态。
“我有永恒的生命，唯一能杀死我的赫斯塔，也已经被我杀死了，所以不管是一百年，还是几百年，我都可以作为引星塔的燃料，直到引星塔将这个世界全部净化。”
涂婉张着嘴巴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路光奇听懂了燕枭的意思，他看了涂婉一眼，又长长叹了口气后，才低下头不打算再劝了，“……燕哥，你刚才说的要求，是什么？”
燕枭的脸上根本没法再露出什么笑容了，他的声音也满是疲惫：“我要见白麟。”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今天三更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