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西1地区发现一几个先遣支援小队的存活者。”

  在白栖要乘车离开前,他听见有人来跟娑婆罗汇报。

  娑婆罗倒是有些诧异:“这都没死?命挺大啊……”

  没人觉得他这番话有什么不妥,毕竟N区里全是亡灵者和亚种,还有他们投放的特殊炸弹,都这样了,居然还有幸存者,确实让人意外。

  来汇报的人实话实说:“听说那个小队有个队员受影响差点变异,另一个士兵及时将其射杀,带着其他几个活着的人回了先去的投放点。”

  娑婆罗摸着下巴点了点头:“行,既然他们已经活下来了,没理由再把人弄死,送去治疗吧。”

  那个汇报的人应下便去转达命令了。

  娑婆罗听到身后的发动机启动的声音,转身看去,白栖乘坐的越野车已经行驶远了。

  燕枭将队员送到安全的位置后便受不住打击晕了过去。

  随后,因为其他队员的现场描述,燕枭被送到了研究院,这是一位上层提出的建议。

  那个上层是白梧。

  燕枭是因为剧痛才醒过来的。

  他睁眼看见的是一个披头散发的人,与其说人,比如说对方更像个疯子。

  因为那个疯子手里拿着锋利的小刀,正在一下一下捅在燕枭的身上。

  燕枭甚至能感觉到那刀刃捅破了自己的内脏,将胸腔里的器官搅的一团糟。

  因为被什么金属物堵着,燕枭无法言语也无法闭上嘴,只能在喉间发出吼声,他嘴边的血不断流下,喉间的腥味没有断过,燕枭的眼睛瞪大,他的四肢被禁锢住,他没有任何力气去挣脱反抗,他只能死死看着床边的人还在锲而不舍的用刀捅他。

  对方见燕枭醒了也没有停下手里动作的意思,直到燕枭因为自己被捅成马蜂窝死定了的时候,对方像是泄气一般,任刀刃还插在燕枭的身体里,自己却瘫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燕枭的意识依旧清醒,他听到对方隐隐发出笑声。

  “……怪物。”

  燕枭恍惚了一瞬,他的目光落在已经被自己血染透的白床单上。

  他没有死?

  比起被人用刀捅,燕枭现在更惊悚于,他竟然能感觉到自己的内脏似乎在自我修复。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自己变成了亡灵者?

  燕枭不敢置信,但更让人不可置信的是,那个疯子把面前散落的头发往后一拨,燕枭看清了那个人的脸,是白栖。

  不对。燕枭很快反驳自己,他之前也见过白栖堪称发疯的样子,和眼前的人还是有不同的。

  紧接着,燕枭想到了另一个人,白栖的双胞胎弟弟,那个叫白梧的博士。

  燕枭又小心翼翼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周围有很多他不认识的器材,但是无一例外的,那些显示屏的数据都是正常指标的蓝色光。

  也不能说是正常指标,燕枭记得,刚才照耀他眼睛的光应该是红色的,但是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回了蓝色。

  可能是白梧停手的时候,也可能是他自我修复的时候。

  白梧面如死灰的看着燕枭身上被自己捅烂的部位愈合,他又看向周围的器材上数据反馈。

  那些高科技都在告诉他,燕枭是个正常人类,反正它们检测不出燕枭的奇怪之处。

  但白梧怎么可能相信,毕竟他亲眼看见那些伤口以最快的方式愈合了。

  人类的自我修复能做到这个地步?

  “你不是亡灵者,不是亚种,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听到白梧的话,燕枭想起了之前在克维斯的时候,白栖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当初的燕枭还可以笃定的回答自己是人类。

  可现在,他见过了自己身体的怪异出,竟然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白梧。

  他真的是人类吗?

  燕枭开始产生自我怀疑了。

  白梧坐在原地,两人就这么诡异的沉默着,只有空气中久久不散的血腥味肯定着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惨无人道的事。

  “你还喜欢我哥吗?”

  白梧不合时宜的突然提问让燕枭觉得白梧有病。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燕枭似乎确实过了这么久也没有放下白栖。

  燕枭嘴里塞着东西无法回答,但看燕枭的表情,白梧也能知道燕枭的答案。

  白梧自嘲的笑了笑,然后垂下头自顾自道:“燕枭,我大概活不了多久了,最迟后年吧,我可能就要死了,因为我是亡灵者,我的异能会让我看见一些未来,我看见的全是和我哥有关的,但并不是全部……我很讨厌你,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但你也看见了,你是个怪物,我没法对你造成任何实质上的伤害。”

  燕枭还没惊讶完白梧变成亡灵者这件事,白梧就继续说出了让燕枭更加不敢相信的话:“我现在告诉你吧,我看见的未来里,你和我哥在一起了。”

  燕枭真的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他居然听见一个兄控说这种话。

  但看见白梧脸上的绝望时,燕枭就知道,白梧没有跟他开玩笑,刚才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快死了,我死后没有人会像我那样爱……对我哥好了,我只能根据那些记忆来相信你。”

  白梧颓废的和之前那个威胁燕枭时看起来判若两人。

  燕枭有些不知所措,白梧看了他一眼,然后上前将金属物从燕枭嘴巴上拉了下来,燕枭便大口喘息着。

  “你……咳咳……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未来能和白栖在一起?”

  燕枭不确定的询问道。

  白梧表情有一瞬的失神,然后他变得很愤怒,抓起那把插在燕枭胸膛的刀拔出后又猛地插了进去。

  燕枭惨叫一声,这反而让白梧表情缓和了几分。

  “别得意忘形了,如果不是因为我活不久了,我不会把我哥的未来交给你这个下等人。”

  面对白梧的嘲讽,燕枭倒是不在意了,他也没有感到开心。

  事实上,他刚经历杀死明池,又被白梧折腾,然后又得知白梧变成亡灵者快死了的消息,他真的没法高兴起来。

  燕枭对白梧毫无好感,但白梧是白栖的弟弟,之前看白栖对白梧的那些态度,燕枭知道,白栖很珍视这个弟弟。

  如果白梧死了,白栖会很难过吧……

  燕枭想到了知道爷爷去世时的自己。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痛,亲人离世后过去那些融洽幸福的回忆就会如同利刃一般摧残着神经。

  “你……”燕枭刚想说什么,白梧就打断了他。

  “你不会死,或者说不会那么轻易的死去,如果以后我哥遇到什么危险,你一定要拿自己的身体替他挡着,懂吗?”

  对上白梧那双不容拒绝的双眼时,燕枭愣怔片刻,然后僵硬的点头。

  其实不用白梧强调,在燕枭看来,如果他未来真的能和白栖厮守,那白栖会是他最亲密无间的恋人,也是家人,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白栖受到伤害。

  见燕枭应下,白梧定定看了燕枭许久,然后他转过身,留下一句:“你这种人还是早点死比较好。”就离开了。

  屋里的血腥气似乎也消散了不少,束缚燕枭四肢的铁链也解开了,燕枭坐起身,看着插在自己胸口上的刀刃,伤口没有像之前那样愈合,但他既然感觉不到多么大的痛楚,他握着刀柄将刀刃拔出,当即血液便喷洒了出来。

  燕枭只是静静看着伤口,他就这么等待着。

  过了差不多七八个小时后,燕枭才看见伤口愈合的差不多。

  燕枭现在才肯定了,自己这具可怕的身体,受到致死伤才会那么迅速的自愈,但是如果并不致命,愈合速度就会变慢。

  燕枭总觉得自己的愈合力,像是一种伪装。

  离开研究所后,燕枭回了夜河,他去参加了明池的葬礼。

  按照以往的规矩来说,明池已经半变异,他的尸体会被焚毁,但是据说上级特许,明池毕竟是在结婚当天被塔司军部的人带走的,这事是他们不厚道,所以还是把明池的尸体运回了夜河,交给了他的亲人。

  燕枭坐在教堂的最后一排,刚才他去送花的时候 看见了明池的棺材里只有一颗半变异的头颅,他如鲠在喉,心里蔓延着极大的痛苦。

  燕枭见到了那位常被明池挂在嘴边的未婚妻。

  恩德穿着修女的服饰,看起来十分淡然的替自己的丈夫主持了葬礼,倒是跟在恩德身边的一个小男孩儿哭得特别伤心。

  等到葬礼结束,燕枭再次走上前,他看着恩德失神的望着棺材里的明池,然后无声落下两行眼泪。

  燕枭想,恩德就像明池爱她那样,也很爱明池吧。

  察觉到有人靠近,恩德擦去了脸上的眼泪,她公事公办的看向燕枭,憔悴的脸笑起来也很勉强。

  “请问您是?”

  燕枭一怔,看着眼前的恩德,愧疚终于将燕枭淹没,他垂下头,声音有些哽咽,“我是明池在克维斯的室友,我叫燕枭,明池的死……我很抱歉。”

  在听到燕枭的名字后,恩德的笑容僵在脸上,然后,恩德突然给了燕枭一巴掌。

  响亮的巴掌声回档在教堂,在场所有人都诧异的看着这一幕。

  恩德手上的指甲刮破了燕枭的脸,燕枭的头偏在一边,没有反抗,任着几乎失控的恩德对自己拳打脚踢。

  “是你杀了明池!你这个杀人犯!他对你那么好!你杀了他!你居然杀了他!”

  恩德崩溃的大喊,这些日子她已经逞强到了极限,现在燕枭出现,成了她最合理的发泄对象。

  恩德身边的小男孩儿上前死死抱住恩德,也哭喊道:“姐姐!你冷静点!哥哥是变成亚种后他才开的枪!不是他的错!”

  刘海挡住了燕枭的眼睛,看不出他有什么情绪,但他的手却是紧紧攥着。

  恩德被人拖走了,小孩儿心情复杂的看了燕枭一眼,然后向燕枭鞠了一躬道歉后又急忙去找恩德。

  偌大的教堂里只剩下燕枭。

  燕枭看着已经合上的棺材,眼泪终于控制不住。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燕枭身边,燕枭连眼泪都来不及擦,就看见那人弯下腰在棺材旁放下一束白花。

  燕枭转头看去,那张过去让他日思夜想的脸重新在他眼前。

  白栖也回头与他对视。

  那是短暂的,又捉摸不透的目光。

  “明池是个好士兵。”

  不管是受到召集从自己的婚礼离开奔赴前线,还是在变成亚种时让燕枭杀了自己。

  这是白栖留下的话,他离开了,燕枭没有理由阻拦,毕竟他已经在白梧口中知道,未来某一天,他们会再次相遇,然后不会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