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出口的反抗军们先是接到了从地下城出来的幸存者，又接到了身上最多伤口的燕枭和0923，苏鹰和安鹭刚扑上去抱着他俩哭，身后的大块土地就开始坍塌。
噪音过后，灰尘大到所有人都睁不开眼，一直等灰烬散去后，眼前范围之广的巨坑就出现在了众人视线里。
人们缓步走上前，看向那个曾经拯救他们的生命之坑，现在，坑里埋葬的是他们死去的亲朋好友。
还有罪魁祸首。
少数人反应过来，带着幸存者开始去找他们的亲人，然后，一阵哭泣声传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大概是一对母子，正在相拥而泣。
周围人被这气氛感染，纷纷痛哭起来。
进去的人多少，出来的却连一半都没有，而那些死去的人，不是因为战争，而是因为一个女人的执念。
燕枭的心情很复杂，他明白，恩德想要的自由和荣耀，是没有错的，只是恩德太极端了，她用错了方法，以至于把自己逼到了自己过去看不起的高台上。
耳边是欢呼声，是痛哭声，还有极少数指挥大家去其他地方休息不要聚集在这里的声音。
夜河需要重建，那是个不小的工程量。
然后，下雨了。
一声闷雷响起，原本应该亮起的天变得灰蒙蒙，随后大雨倾盆落下。
燕枭仰起头，麻木的任着雨水冲刷他的脸，任雨滴落在他眼睛里，似乎这样能洗去什么。
“明池……抱歉啊……”
燕枭在暴雨中喃喃自语，身边的苏鹰和安鹭赶到他身边，拉拽着他要去躲雨。
燕枭没有躲避，就任着他们一个推一个拉着自己。
“燕先生。”有人在背后叫住了燕枭，不是喊得燕警官。
苏鹰和安鹭的动作停了下来，燕枭转头看去，那是列好队，在雨中站得笔直的反抗军们。
雨太大了，燕枭实在是看不清他们的模样，但那些人，现在大概也不需要燕枭看清他们。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敬礼”，反抗军们整齐划一抬起了手臂，冲着燕枭做了个十分标准的军礼。
“感谢燕先生，拯救了夜河！”
有人大声喊着这一句话，随后所有人都在重复这句话。
没有人知道第一声是谁喊得，但那不重要了。人声盖过了雨声和雷声，如同掀起滔天巨浪，掀翻了名为权利的高塔，不给任何喘息机会的，任由另一个名为自由的风浪袭遍城市，震耳欲聋。
燕枭沉默不语地看着这一幕，过了许久，他挣开了安鹭和苏鹰的搀扶，转过身面对反抗军，回以一个对他来说既陌生，又熟悉的军礼。
雷声大作，狂风呼啸，燕枭放下了手臂，他四处看去，似乎在寻找什么，但在人声鼎沸的雨中狂欢中，他失望的收回了视线。
然后燕枭目光有一瞬的失神，心里也变得空落落的，他转头问苏鹰和安鹭：“0923呢？”
天晴得很快，乌云散去后是没有太阳的白天，隐约还能看见空中飘过几朵猩红的云朵。
燕枭坐在临时搭建的休息所，身上披着缝缝补补的毯子，双眼无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鹰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燕枭，他欲言又止了半天，才上前去坐在燕枭的对面，小心翼翼开口道：“问遍了，没人看见0923。”
听到0923这串数字，燕枭的眼睛似乎才开始聚焦，他淡淡的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0923离开了，这就是燕枭能想到的，而既然对方离开了，必然就不会再让他们找到了。
燕枭将身上的毯子拉紧了些，面色实在是谈不上好看。
苏鹰瞧他这副模样，心里一咯噔，想到之前自己随口胡说的话，有些心虚的瞥了眼燕枭，又忍不住小心去问燕枭：“燕警官……0923走了就走了吧，他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但你刚才这么急，别不是喜欢他了吧……”
苏鹰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燕枭抬头看了苏鹰一眼，苏鹰立马把头低了下去。
然后苏鹰就听到燕枭开口了，他说：“如果我没猜错他的身份的话，那我应该是……爱着他的。”
苏鹰听到这话震惊的抬起头，有些不敢置信。
“什么？什么真实身份？燕警官你别糊涂啊！白栖才死几个月？！”
燕枭没接话，苏鹰也意识到自己的冲动了，他“咳”了一声，然后开始苦口婆心的劝解燕枭：“燕警官，我知道你和我大哥以前认识，现在关系也好，但不能因为这段时间你两相处的特别默契，就搞这种事吧？不合适，真的不合适……再说了，就算你对我大哥有想法，但你别忘了，我大哥也是有心上人的！强扭的瓜不甜啊！”
听着苏鹰在耳边的蚊子叫，燕枭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然后没头没脑的接了一句：“我没见过白栖的尸体……准确来说，所有人都没有见过。”
“那又怎样……”苏鹰下意识接了这句话，但是很快又反应过来了什么，他愣愣得看向燕枭，眼里的不敢置信变成了惊悚。
“燕警官……你的意思是，白栖其实没死，我大哥，0923，就是白栖？”
燕枭点了点头，然后顿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苏鹰都快被这说法吓死了：“什么意思？到底是不是啊！就算是，你咋之前没有发现呢！”
燕枭皱起眉，开始回忆起昨天最后一次见到0923。
那是两人在地下城里，都拼命朝着通道跑去，在阶梯断裂时，0923甩出铁爪勾住了对面，然后又拉着燕枭的手，两个人一起惊心动魄的跨过了裂缝，跳到了对面的通道里。
也是在那里，燕枭突然犯病，看不清0923的脸了，与此同时，苏鹰和安鹭返回来接他们，但燕枭可以看清苏鹰和安鹭的脸。
那个时候，燕枭反复确定，他确实是看不清0923的脸，但是能看清其他人的脸，当时燕枭就有些怀疑，本来想等夜河这些事安定下来后，燕枭再去找0923问清楚，但是谁能想到，0923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
毕竟列言医生曾告诉过燕枭，他的面孔矢认症，只针对白栖一个人。而燕枭现在想想，这段时间他发病时，基本上都是和0923在一起，深挖过去的回忆才开始发病的，期间他确实也没见过其他人，自然就以为自己的病加重了，根本没有把0923和白栖联想到一块去……
燕枭用手捂住脸，他现在内心很痛苦，很纠结，毕竟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0923就是白栖的话，那么也意味着……白栖是亡灵者，他只剩不足几个月的生命了。
燕枭不敢再想，又控制不住去想，过去和0923重逢时，0923所做的一切行为，那些刻意的帮助，为了保护他不顾自己生命使用的异能……他真的是为了所谓的计划才甘愿付出自己的生命吗？
还有0923偶尔对自己温和的态度，如果说之前燕枭是觉得0923有人格分裂症，那么把那些态度理解为……对方不是在以0923的身份，而是在以白栖的身份在看自己呢？
燕枭只觉得此刻自己心如刀绞，他回想起0923拉着自己的手去摸对方的脸，然后摸到的那些恐怖的伤痕。
0923……白栖？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如果0923就是白栖，那他为什么也是从克维斯军校毕业的，还告诉自己过去在军校就见过，而那些回忆碎片里的人，应该就是0923，不可能是别人了……可明明在燕枭的记忆里，他和白栖的初见，是在白栖的签售会才对啊。
燕枭感觉自己要疯了。
燕枭突然用力敲打自己的脑袋，把苏鹰和路过的反抗军都吓了一跳，连忙来了几个人上来拉住燕枭。
“燕先生这是怎么了？”
有人不解的问苏鹰，苏鹰脸色也不太好，他只能僵硬的摇了摇头，毕竟燕枭只说了0923可能是白栖，但没告诉自己猜测的理由，所以苏鹰也不知道燕枭是想到了什么才崩溃的，反正他现在也挺崩溃的。
好在燕枭很快就停止了挣扎，他眼神空洞，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嘴里开始念叨：“《勇者》……对，《勇者》一定有答案……”
然后燕枭抬起头，乞求般的看向周围人，“麻烦，麻烦你们帮我去找到梧桐树的那本《勇者》，麻烦了……”
众人都不解为什么燕枭突然想看那本书，但毕竟在他们眼里，燕枭是拯救他们的英雄，所以燕枭有需要，他们也会尽量满足。
只有一旁的苏鹰大概是明白了燕枭的想法，如果说白栖书写的《勇者》，在其他人看来是给燕枭的情书，那么在燕枭本人的眼里，那也许就是目前为止发生的所有事的真相。
罗城A1区，在最豪华奢侈的富人区，这里有人造太阳高悬在天空中，据说只要有钱人们高兴，他们可以任意切换白天夜晚，也可以足不出户就看见所有风景。
在一座古老的庄园里，世界树集团的董事长白麟正在享用下午茶，她正看着投影出来的新闻，喝着红茶，享受着难得的清闲时刻。
但这份清闲很快就被打破了，一阵风自花园吹来，白麟抬起眼眸看去，看清来人后丝毫不在意的嘲讽对方：“玩够了，舍得回来了？”
对方什么也没说，只是径直坐在了长桌的对面。
老管家十分自然地端来了一杯牛奶放在来人面前后，然后退了下去。
来人看着眼前的牛奶，然后抬手解开缠在脸上的绷带，任由和着血液和泥土雨水的绷带，还有一个小小的发声器一同落在昂贵的地毯上。
白麟的目光从新闻上移开，看见对方满脸的伤疤时，眼眸里满是嫌恶。
“白栖，你花了那么多无意义的心思，就是去泥里滚了一圈？”
白栖只是淡然的笑了笑，礼貌的对白麟答非所问：“这段时间母亲大概也没有想过我吧，但我很想母亲。”
白麟也笑道：“真恶心啊，你应该巴不得我死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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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orgott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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