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不知道，”应晨钟早早的改口喊“爹”，崔暮也习惯了，听他道：“我今天游戏遇见个怪物，他跟个挂一样！”
应晨钟说了一大堆，崔暮越听越明白。
原来明月孤云，就是应晨钟？
“绝对是挂吧？一个小号，怎么做到这么牛的啊……”
然后，崔暮花了三天的时间证明了自己不是挂，杀的应晨钟怀疑人生。
并且下载了应晨钟说的x站，未曾想到，光是别人录下来的一个他和应晨钟打架的小片段都有一百万的播放量。
打架这么好看吗？
然后他发现，大家不是想看打架，而是想看应晨钟被打。
……好奇怪的爱好。
应晨钟举报不成功，单挑打不过，组队……人家不和他组队。
忽然觉得这游戏真是个伤心地，于是直接换游。
崔暮见他换了游戏，这次是个电脑游戏，他之前在网吧打工的时候，看见别人玩过。
于是去外面开了个机子，注册了账号，思来想去懒得想别的名字，就还是用了同一个账号。
更不巧，他或许刚好有点游戏天赋吧，什么游戏，都上手很快。
因为这个偶然的巧合，逐渐形成了一种“习惯”。
追杀明月孤云。
现实里不能说这小少爷什么，游戏里杀一杀总行吧。
换了第n个游戏，崔暮收到了来自明月孤云的疑问。
明月孤云：【你到底为什么把把杀我啊？】
思考了一下，崔暮觉得自己不喜欢应晨钟这样的纨绔小少爷，于是回：
【因为不喜欢】
这时他正走在回去的路上，回完下线以后，顺便买了份饭。
希望纨绔小少爷没有饿死宿舍。
后来事态就有点脱离崔暮预想了。
他本来的预想，是两个人相安无事的过完四年，然后老死不相往来。
可是——
2027经济管理应晨钟：【听说这家的糕点也不错，等会我给你带点回来吧】
崔暮：【不用了，你们玩】
2027经济管理应晨钟：【带点回来！】
2027经济管理应晨钟：【】
2027经济管理应晨钟：【】
他死缠烂打。
“走吧，一块去看看，也就一两小时而已，不会耽误太久的。”
2027经济管理应晨钟：【暮爹你在哪呢？】
2027经济管理应晨钟：【】
他臭不要脸。
“不好意思啊，系鞋带呢，我朋友陪我来的，他不玩这游戏，我上来吧。”
“ID明月孤云，各位下午好。”
台上的少年连头发丝都在发光，台下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后头的小姑娘在说些崔暮似懂非懂的台词。
……他人气很高。
“鸿月也是双强好不好！永远热恋小情侣你懂什么，再说了，还有韩月初恋组，榆月师徒组，天月……”
“你这么说，搞得我们明月老师是什么海王一样。”
……他，很受欢迎？
应晨钟的朋友看起来都很喜欢他，哪怕他说自己不太熟的人，对他也特别好的样子，可见应晨钟在这个圈子里面的风评。
起初崔暮略微疑惑，尝试着放下旧的成见，去和应晨钟接触接触，结果就是——他逐渐明白为什么应晨钟受欢迎了。
他不是什么纨绔子弟，也不是靠钱砸进的好学校，他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有实力只是不张扬，朋友有难真的会挺身而出，有时候细心到崔暮都自愧不如……
而崔暮本人，从那个替他上台的背影中窥见端倪之后，逐渐了解起应晨钟来。
除了生活习惯以外的那种了解。
聚会上，应晨钟和季鸿轩的聊天崔暮听的清清楚楚，那句“忍不住想夸夸他”惹得崔暮心神不宁。
他只能假装没有听见，转头和其他人聊起专业相关的话题。
平心静气平心静气……
关于改备注话题，崔暮想了很久，不知道改成什么样的备注能显得熟稔一些，但他又不想太肉麻或者越界。
最后，他把【2027经济管理应晨钟】改成了【小月亮】。
这么多人就叫这个名字，相信不差他一个。
得知应晨钟后续找过自己之后，崔暮才想起来那个被自己遗忘的老式手机，现在那手机已经放在自己老家了，想拿出来看看目前也是没机会的。
好在旁边的人提醒了一下，没让崔暮愣神太久。
崔暮发现自己不太在意偷偷付的那几百块钱，反而比较在意应晨钟口中的理由。
那个榆树到底是谁，为什么能让应晨钟冒这么大火，当初行为不像是应晨钟会做的，他其实是个很讲道理的人，换做别的时候，一定不会生那么大气。
……但如果是要见一个瞒着自己得了重病出国的好友，一切就解释通了。
经历种种之后，崔暮逐渐下不去手杀那个ID“明月孤云”的人。
现在，他似乎连“ace”这个身份都不太能留住了。
“ace”，是一个和“明月孤云”平起平坐的人，他能为“明月孤云”带来流量和话题，也能在游戏里让“明月孤云”这样的天之骄子佩服和不甘心。
现实的崔暮和应晨钟不是一类人，这一点崔暮一开始就知道。
前者泥地里艰难前行，后者优秀的同时，道路也春光明媚。
前者性格内耗，根本没有社交，后者招人喜欢，开朗又善良。
崔暮是一个只看眼下不看将来的人，他比所有人都知道聚散离合是人生常态，也觉得自己能坦然的接受这种事情。
就像当年接受父亲的事情一样。
但是和应晨钟的四年啊……
至少请求上天让时间慢一点吧。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应晨钟走出来以后，见崔暮坐着发呆，叫了几声对方都没答应。
应晨钟疑惑的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应晨钟站在他旁边，不敢移开视线，因为崔暮脸色不好看。
应晨钟猛然发现崔暮眼眶有些红，一瞬间愣住了，随后心下一跳，问：“暮爹？”
“没什么，”崔暮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联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有些失态，便说：“刷到一个感人的视频。”
要不是他手机黑屏应晨钟就信了。
“是不能和我说说的事情吗？”
“不……”崔暮下意识否定，说完以后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潜意识觉得没什么不能和应晨钟说的。
“……不，只是比较负能量。”
“好啊，”应晨钟却说：“最擅长接收负能量了，我可是开心果，说说吧。”
“等我找个东西，”崔暮站起来说：“你先把头发吹干。”
“好。”
夜晚寝室的暖光很温馨，到了这个点外头也很安静，大家几乎都回寝室了。
崔暮在昏黄的灯光下打开了放在上层的行李箱，从底下翻出来一本黑色书皮的笔记本。
他走过去坐在应晨钟旁边，应晨钟关掉吹风机，问：“这是什么？”
崔暮翻开书，里面掉出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里头是一个眉眼间和崔暮有几分相似，透露着英气，穿着警服的男人。
这是……
应晨钟只一眼，就觉得这一定是崔暮的父亲。
此前他一直猜测崔暮的父母大概率是离婚了，甚至可能他爸爸是个坏人，所以一直不曾管过他，让崔暮母子俩过的这么艰苦。
应晨钟承认，他一开始对崔暮“父亲”的印象，不太好。
先入为主，他的重点聚焦到了崔暮母子上，从来没去想过崔暮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突然见到这号人物，还是以这种方式，应晨钟觉得自己格局小了。
“我父亲，”崔暮似乎很少提起这个男人，连称呼都比直接称呼“爸爸妈妈”来的陌生：“听他们说是刑警，我妈怀孕的时候，因公殉职了。”
应晨钟下意识去拉他的手，握紧了一点，浅浅笑了笑说：“叔叔好帅啊。”
“老家的邻居都这么说过，”崔暮露出一抹释怀的笑意：“但是我从来没见过他，唯一留下来的照片只有这张了。”
“本来想着既然约好了见我妈妈，那就到时候再告诉你，今天突然想到了，还是直接说了。”
“生下我以后，我妈的精神状态就很不好，一次回家路上不慎摔下了楼梯，双腿落下了终身残疾，还被确诊了双向情感障碍和中度精神分裂症，她无法再去工作，家里经济也更加紧张。”
一张关于崔暮的人生绘卷在应晨钟眼前逐渐铺开，崔暮的声音缓慢且平静，两个人握着一只手，越握越紧。
应晨钟很能共情，几度也眼眶泛红。
虽然崔暮从没有见过父亲，但是他选择做法医，是不是也受到了一份这样的影响，而非他自己说的那般随意。
崔暮陆陆续续说了一些以前的事情，听起来都挺难过的，但崔暮已经习惯了，说的时候有条不紊，一点都不怯懦。
当初高考，身边的人分成了两派，一派让他选择优待加分，有捷径为什么不走？
一派说这不公平，加了分影响考试平衡性，既然你这么牛，别加不行吗。
班主任担心这样的流言蜚语影响他的心态，还特意做了家访。
应晨钟听到这里忍不住说：“有功夫把这种事情当谈资，不如自己多看几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