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疏面上一僵,从他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了什么,大大方方站起来,拉开旁边的椅子在他身边坐下,几番欲言又止,想解释什么,最终觑着他的脸色,小声辩解:“杜莎并没有对你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巫以淙嗤笑一声,“所以,我该夸你做得好。”不想和谭疏多说什么。
他的嘲讽让谭疏不敢再看他,低着头也不说话。
门外接着走进来巫以淙熟悉的人,中午吉普车旁的首领见到他们,径直走了过来。
然后紧跟着银安,银安看见巫以淙时脚步一顿,很快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朝着谭疏打了个招呼。
巫以淙不可能漏过他眼中的惊讶,是惊讶他们两人认识?
谭疏竟然有这么大面子,能让银安亲自接待?难道是耶色市长之争已经结束了?巫以淙脑海里盘旋着几个疑问。
“谭先生,你们认识?”
果不其然,银安一来就开始打听两人的关系。
谭疏回过头看他,见巫以淙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主动介绍两人关系:“弗里斯是我的老师。”
“现在不是了。”巫以淙跟着接上一句话。
谭疏并没有被他的冷淡吓退,目光灼灼,“现在是追求者与被追求者的关系。”
银安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暧昧的视线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过。
巫以淙依旧冷淡的瞥了他一眼,话也懒得说,起身就要离开。
银安这时拉住他,“老师吩咐了让你多出去转转,不如……”他的目光落在谭疏身上,“带着我们的客人到周边走走。”
谭疏眼里浮现一抹喜色,站在他身后的保镖团队首领内心疑惑,这人似乎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银安的突然提议让巫以淙摸不着头脑,让他带谭疏逛一逛,也不怕他把大客户气走,银安这人肯定憋着坏,当下就要拒绝。
哪知他还没开口,谭疏却急了:“弗里斯,之前的事我向你道歉,里面还有其他的事你不知情。”
谭疏看他久久不回答,生怕他拒绝,立刻想到杜莎那事中发现的线索。只是急切之下,话中便带着一股威胁,大有这事只有我知道,你不答应就永远没法知晓的意味。
巫以淙是什么人,最讨厌被人威胁,加上齐宣时刻关注他,也不想暴露太多,眉头一皱就要开口。
谭疏和巫以淙相处时间不多,但足够了解心上人任何微小动作的含义。
于是连忙抓住他的手臂:“我不是那个意思,这里人多口杂,我要说的事情对你一定非常重要,性命攸关的事。”
巫以淙顿了下,“哦?”
谭疏以为他动摇了,连忙补充道:“杜莎虽然是我派出的,但是是有人告诉我这样做可以得偿所愿,还主动提供了你的位置和伪装面容,不然杜莎怎么会在机场认出你。”
巫以淙不动生色的抽回手臂,“做都做了,现在却不敢认,捏造一个人出来以为我就会怀疑其他人。”
“你以为我在找借口?弗里斯,我是对你动过杀心,也承认付诸过行动。”
他说得坦诚,也无任何愧疚,对他们来说消灭弱点是件理所当然的事,得不到就毁掉,“不是我做的,我绝不背这个锅,那个潜在的敌人才是最危险的。”
巫以淙冷笑道:“那又怎么样,你和其他想要我命的人有什么区别?”
被这话堵得哑口无言,谭疏只能不甘心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良久才坐下,看着银安认真说道:“耶色现在我也能说得上话,只要你们能满足我一个条件,那笔生意我接下了。”
他的条件银安已经明白,只是露出几分为难。
谭疏管不着,面对巫以淙他可以姿态低到尘埃里;而对银安,则是高高在上的市长接班人姿态,这番态度变化银安并无半点不虞。
至少这位耶色未来的掌权人傻乎乎得送了个弱点给他。
“这事对你们来说应该不难,他既然出现在这座岛上,少不了你们在背后推动,考虑考虑吧。”
他站起身,拍了拍银安的肩膀,凑近说道:“我很期待在耶色成为第一批公开售卖T2的城市。”
银安察觉到他的意思,露出笑容,“当然,我们也很期待,我需要和老师说一声。”
“弗里斯这个人软硬不吃,我舍不得让他为难。”
谭疏走了两步后,又转过头来,“然而越是骄傲强势的人,主动折腰的姿态越好看。”
他说的意味深长,留下银安皱着眉头思索话里含义。
*
深夜,实验室依旧灯火通明。
齐宣摘下帽子和手套出来时,外面侯着的人立刻站直了身体,顺手掐掉了烟。
“老师。”
齐宣慢条斯理取下手套,问道:“合作谈得怎么样。”
“有些棘手。”齐宣走在他身侧,“谭疏提出了一个条件,有些不好办。”
两人走到电梯口,守卫的雇佣兵看到他们恭敬地侧身,目不斜视地盯着唯一的出入口。
“什么条件?”
“他看上了弗里斯,想让我们把人送给他。”而且还想让弗里斯主动的那种,银安哪怕是对巫以淙了解的不多,也知道让他主动绝对不可能实现。
齐宣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们之前认识?”
“认识,谭疏曾两次想置弗里斯于死地。”发现两人认识他立刻就去查了消息,只是银安没明白谭疏当面说爱背后派杀手的行为是什么意思,因爱生恨?
银安的疑惑取悦到了齐宣,他眯起眼睛,“因爱生恨?你以为他是爱,他只是把爱挂在嘴边当作武器,倒是个聪明人。”
“老师……弗里斯关系到实验,以谭疏的偏执,他恐怕不会轻易更换条件。”在齐宣面前,银安也不掩饰问题的棘手。
人肯定不能送过去,但又不能完全回绝谭疏。
“为什么要让他更换,相反,我们该感谢他才是。”
电梯门打开,齐宣率先走了出去,僻静小道中传出蝉鸣声和雇佣兵巡逻的脚步声。
银安一头雾水,踌躇着还是问出了口:“老师,为何要感谢他。”
齐宣负着手,慢悠悠说道:“爱和权力欲从来都是难舍难分,权力他已经握在手里,得不到的人靠爱得不到,那就用权力得到。”
银安依旧没懂,甚至怀疑今晚老师是不是喝醉了,竟然有感而发,平日里从未听他提到这些。
齐宣看他不开窍也只是笑笑,“他确实是个聪明人,他很清楚弗里斯软硬不吃,所以退了一步,只是要弗里斯主动折腰,满足他的权力欲而已。”
对弗里斯的态度清醒而理智,对他们的底线也摸得透彻,知道他们绝对不会无故请弗里斯上岛,也并未主动询问。不干预他们和弗里斯之间的立场摆的鲜明,所以也不主动提具体条件,而是暗示,给他们留足了如何理解暗示的余地。
一旦将人送过去,谭疏自然也不会拒绝;没送过去,谭疏便能从他们对弗里斯的重视态度中看出某些端倪。
而后面留的余地,更是表明了想合作的诚意:你看,我都主动退了一步,这点小要求都无法做到,从而质疑合作诚意,顺势提出其他条件。
无论如何,他都能获利,掌握着主动权。
可惜了如果不是走从政的路子,齐宣都要再动一次收徒的念头。
“这人年纪轻轻,竟然如此厉害。”
银安平日里接待的客人也多,第一次遇到如此深沉的同龄人。
谭疏越聪明,对他们反而是件好事,如堂岛那样的猪队友,虽容易掌控,但太费心思,远不如和聪明人合作省心。
“能成为混乱之城的下一任市长,没点本事早就死在内斗中了。”
“他退了一步,我们也不能什么也不做,老师,我有个想法想听听您的意见。”银安突然想到一个计划。
齐宣不可置否的笑了,“你还需要我的意见,都带我来这儿了,心里早就有想法了吧,说来听听。”
眼前是一栋二层小别墅,藏在茂密的树林中,树林与墙面之间砌着一道大概两米高的围墙,围墙上方嵌着密密麻麻的三角刺,其程度是鸟儿看了都找不到能站立的位置。
“瞒不过老师。”银安向门口的雇佣兵道出来意,雇佣兵立刻打开大门让他们进去。
小别墅里也亮着灯,门口同样守着两名荷枪实弹的看守,看到他们同时喊道:“老板,我这就去带他上来。”
银安摆摆手,“我们去见他。”说罢,打开门走了进去。
“你想让他们自相残杀,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齐宣夸赞道,细细思索后发现是个非常好的办法。
银安看老师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也不卖关子。
“弗里斯配合实验是一回事,我们必须握他的命脉是另一回事,以免最后阶段他反水或者使诈。而我们此时又不能直接对他改变态度,有了谭疏这个外来矛盾的‘逼迫’,他是我们未来的合作者,我们也只有妥协。”
银安打开地下室的开关,黑沉沉的空间霎那间亮如白昼。
“不管他心里承不承认是我的侄儿,至少现阶段他不能和我翻脸,为了大局着想,他只有向谭疏求情,谭疏自然能得偿所愿。”齐宣挑明了他的未尽之言。
“以谭疏对他的执念,他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银安下了个结论。
两人正好走到门口,关押着的人听到动静已经坐了起来,看见他们面露厌恶之色,“你们又想做什么?”
“别害怕,我们这次是来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银安安抚着,亲自拿出钥匙给他开了门。
里面的人撑着墙壁站了起来,冷冰冰地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银安走了进去,“松鼠,想不想知道在你老板心中,是你重要,还是一个临时合作者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