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后我注意休息,规律作息,吃好喝好就差不多了。”
周美泽明显更关心另一件事,说完就把话题抛给叶瑜。
“你们两人是怎么碰上的?”
叶瑜说,“刚才不是说了嘛,路上偶遇。”
这还不如不解释,周美泽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也不是傻子。
方知乐不得不补充接上,“医院门口偶遇的,我来拿药,碰上叶瑜,听说你生病,一起来看看。”
周美泽嗤笑一声,面对方知乐,她的言论放肆不少,言谈间脾气也不压着,“谁要你探病,你谁啊,我和你有关系吗?没看见叶瑜来看我吗,我未婚妻来探病,有你什么事儿啊。”
“那怎么不见有人出来接一下你未婚妻呢,”方知乐踢了一下旁边的水果盘,“还让她一个人搬着上楼?”
周美泽这回真的冤枉,她病得又快又重,挺蹊跷,还没来得及通知叶瑜。
不过叶瑜来看她她也不意外,肯定是老妈透露的。
“那是我不知道她今天过来,”周美泽被方知乐带着跑,“不信你问问她,我生病的消息她怎么知道的?”
方知乐无所谓地移开视线,满不在乎道:“管她怎么知道,反正你就是不够尊重叶瑜。”
很少有人当面和周美泽唱反调,她脑袋“嗡”一下就烧了起来。
头疼像是一根针,周美泽在针扎的难受里撑起来,指着她怒目而视,“你放屁!”
叶瑜转身给方知乐使了个眼神,神色无奈,“你别捣乱。”
“啊对对对,我放屁,你说的都对,行了吧。”
方知乐从善如流地闭了嘴。
周美泽冷静了几分钟,实在冷静不下来,对叶瑜说,“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和她私聊。”
叶瑜没有动作,她先是把目光看向方知乐。
方知乐安抚一笑,示意她不要紧。
叶瑜思索几秒,起身离开。
周美泽把两人的互动都看在眼里,等叶瑜掩上门离开,脚步声消失之后,阴恻恻开了口。
“这下你可以说了吧,到底和叶瑜是怎么认识的?”周美泽责问道。
方知乐夸张一笑,往后一靠,站姿懒散又放松,从容不迫道:“呦,您这是从头开始倒带啊,我劝你别多想,真的别多想,我们认识不久,和你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上午,就是我和叶瑜第一次见面的时间。”
周美泽一脸“我信你个鬼”,“啊呸,你和叶瑜认识不久,她能对你这么特殊?”
“说起来还得感谢你啊,”方知乐打量她的神色,啧啧称奇,“你都不知道你身边那群人把叶瑜欺负成什么样子了,我只不过是雪中送炭,叶瑜能记住我几分,都要亏你下的这场经年历久的雪啊。”
“你这个无耻的小人!”周美泽猛地咳嗽一声,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我和叶瑜,我们之间轮不到你插手,你以为你哄她几句,送点关心,送点温暖,就能乘虚而入!?我知道你们这种人打的什么主意,我奉劝你一句,你和叶瑜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叶家不会允许你长期留在她身边!”
“说来说去你都不觉得是自己的错?”方知乐换了一条腿撑着身子,抬手把垂落的发丝挽到耳后,神色流露些许嘲讽。
方知乐软硬不吃,周美泽看着她,忽然不说话了。
一阵寂静之后,周美泽沉声道:“别说我没有提醒过,叶家肯定不允许,我再重复一遍。”
连续两次提到叶家,方知乐的视线移了回来。
“什么意思?”
周美泽道:“高二是关键时期,他们已经商量着要送叶瑜出国留学,自然会对她的生活非常关心。”
方知乐并不觉得“关心”两个字会出现在叶家的长辈身上。
于是她一针见血道:“有人监视叶瑜?”
周美泽烦躁道:“我怎么知道?要不是我妈旁敲侧击问我和叶瑜的情况,又催我们结婚,话里话外还总是提到叶家,我还想不到这层面。”
方知乐没有开口,面色一点一点冷下来,转化为一片铁青。
“叶瑜是叶家孙子辈唯一的孩子,”周美泽看向门外,“尽管从小到大,他们出现的频率都不算高,看起来像在她的成长过程当中缺位。但实际存在感却非常强。”
“你自己想想,从小就是乖乖女,你出现之后就带着她一路跑偏,老宅那边会不知道?他们这些大人的手段可比我们要多得多。”
方知乐眯起眼睛打量床上的人,“你会这么好心提醒我?”
周美泽用力呸了一声。
“谁提醒你?我是提醒叶瑜,”周美泽的目光依然看向门外,“她从小喊我一声姐,跟在我后面乱跑。我们这种家族父母的权威大,叶家又是那样深的一滩水,我不愿意你连累她。”
这话说的倒是有点人味儿,方知乐选择性接收了周美泽的提醒。
在方知乐看来,叶家老宅的人绝对不会“关心”叶瑜,原书的女主受悲惨的一生是叶家人一手造成,他们那边盯上叶瑜,绝对是有利图谋。
只是方知乐目前实在想不出老宅到底想要什么。
保镖曾经和她说过“雪爷”,叶瑜也念叨过几回“雪叔”,方知乐想了好几天,最近才想起来这个人是谁。
原书里,他在叶瑜死后差点让周家给陪葬,只是这种“迟来的保护”在方知乐眼里属于“作者迫于读者寄刀片的压力而不得不增加的人设”,否则怎么不在生前蹦出来,死后灭了周家顶个屁用,所以方知乐不太记得。
可要真有这么个人,没准可以接洽一下,让他护着叶瑜。
屋子里的气氛剑拔弩张,与此同时,屋外的人也收到了一则短信。
—你要的东西我找到了,怎么给你?
仇恨的力量果真强大,孙央央的速度比她预想的还要快几天。
-真的?这东西这么容易让你找到?不会是伪造的吧。
-绝对是真的。孙黎从小就有一个习惯,自己做过的坏事都是她得意的作品,她有收集作品某一部分的习惯,长大后更是喜欢用照片、视频的方式威胁别人,这些东西都在她的电脑里。
-那你是怎么找到的?
-这你就别管了,我们这种人,你们向来看不起的人也有自己的生存方式
审查完毕,叶瑜给孙央央一个邮箱,同时给她一个地址,让她把证据拷贝一份到U盘。
屋子里,方知乐追问叶瑜出国留学的事情,周美泽差点从床上下来打人,“我怎么清楚!”
“你要去哪个国家? ”
“美…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方知乐推开门,招呼叶瑜进门,然后下一刻,出卖周美泽。
“她说你要出国留学。”
方知乐简而言之概括了一下这次谈话的内容,“你们先聊,我在门口等三分钟。”
叶瑜看向床上的人,震惊无比,“我要出国?”
周美泽面对叶瑜的时候,气势不太高昂,反问道:“你不出国?”
“我当然不出啊,”叶瑜理所当然道,“我学的是书法,去国外干什么,传播中华文化?那也是毕业之后的事。”
“叶家的很多业务涉及国外,”周美泽怒其不争,“你不去国外,怎么插手?”
“我没想要插手。”叶瑜说得很清楚,“你从小被爸妈带在身边,要不是你不愿意提前学习大学的课程,他们早就把商学院的东西搬给你了。而我不一样,我从小就没打算从商。”
“学什么不重要,”周美泽坚持己见,“你只要有钱,可以雇商学院的人来帮你打理,但所有的业务你要心里有数,才不会被蒙骗。”
周美泽大概是没听懂叶瑜的意思,她并不想接手公司,也不想开拓疆土。
也许在她眼里,放弃这么大的家业,应该是脑子有病。
叶瑜说,“谢谢关心,我会亲自和他们商量,你安心养伤,以后再来看你。”
两人从医院里走出来,气氛沉默。
保镖走到叶瑜旁边,给她打开车门。
叶瑜轻声道了声谢,坐进后面,方知乐随后进门。
司机还是熟面孔,保镖照例坐在副驾驶。
行驶途中,叶瑜抬眼看向后视镜。
恰好与保镖对视。
叶瑜皱起眉头,又把视线移到司机身上。
保镖从小跟着她,工资都从她的压岁钱里出,只对她一个人负责,于情于理不会背叛她给老宅通风报信。
“阿发,你会开车吗?”叶瑜开口。
保镖阿发点头,“哪种车?大部分的车型都会,坦克也行,但挖掘机不会。”
方知乐默默地被吸引了视线。
叶瑜默了两秒,“那下次出门你开车好了。”
阿发没什么意见,司机明显局促了一些,“小姐,是我有什么地方没做好吗?”
“不是,你是公司的司机,天天来接送我,显得我公私不分,”叶瑜体贴表示,“明天开始你就回公司吧。”
司机额角渗出一滴汗,支吾道:“好,好的。”
方知乐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上前扒住主驾驶的头枕,“叔,你是哪儿的人啊?”
司机捏着方向盘转向,迟疑道:“本地人。”
“我说呢,都听不出来口音来,”方知乐自来熟,“你的普通话真标准,都说咱们北方儿化音浓,你这也没受多少影响。”
司机呵呵一笑,“小时候学校老师教得严格,是个粤地人,我们总学他说话,学着学着就成这样了。”
“那挺好,剩下考普通话证书的报班费。”
回到家里,叶瑜放下书包,方知乐靠在玄关窗边,看着司机倒车入库。
“司机有问题。”
叶瑜回头看方知乐,显然和她想到了一起。
“他说自己是本地的时候明显犹豫了一下。”方知乐沉吟道。
“老宅那边一般不管我的事,就算我带你住进来,只要周家没意见,他们不会主动管,周家那边我一直瞒着,周母不会疑心,”叶瑜脱掉皮鞋,换上松软的拖鞋,然后把同款不同色的拖鞋扔到方知乐面前,“只有可能是我身边的人透露了咱们相处的细节,或者说……透露一些更重要更隐蔽的事,让那边起了戒心。”
方知乐皱眉换鞋,“他们会对你做什么吗?”
“应该不会,”叶瑜表情挺放松,“我又不是继承人,对我没有那么严格。”
方知乐一脸担忧,“但你要和周家联姻。”
“你是怕我被他们当做联姻的工具?”叶瑜抿唇淡笑,“周家是因为阿姨喜欢我,我家是因为老宅,而老宅则是因为我小时候总要嫁给周美泽,他们觉得合适就同意了。不过虽然源头不是把我当成联姻工具,但这个婚约持续的时间太久,叶家和周家的商业往来密不可分,现在倒是有点积重难返。”
话题走向沉重,叶瑜开玩笑道:“这么在意我的婚约啊?”
方知乐认真的面孔上流露出几分严肃,“那当然。”
“现在都什么年代,有钱人喜欢联姻然后延续财富,可你明明不是这种性格,连英国皇室都有平民王妃,可见娃娃亲这种东西多么腐朽落后。”
叶瑜没想到方知乐会这样说,不由得站直身体。
方知乐坐进沙发,短发散在两颊,面孔沉默又焦虑,“我也不是喜欢管闲事的人,倾盖如故,我是看不得你过得不好。”
叶瑜喃喃道:“也不一定就会……”
“是,”方知乐打断她,“有钱人可以动钱不动心,只要守住本心,和谁过日子都是表面文章。”
叶瑜没有反驳,她微微歪头,眼中弥漫单纯的疑惑。
“不是这样吗?”
方知乐抓了一把头发,力度有点大,手指离开的时候,带去几根发丝。
她垂头盯着指尖的头发,有点烦躁,“你这是消极对抗。”
叶瑜不解道:“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方知乐蓦地闭上嘴。
叶瑜这种态度源于她这些年的经历,她是活在剧中的人,也许因为她的介入,唤醒了部分自我意识。
真正的叶瑜冷静而强大,拥有一个坚韧的心,绝对不会喜欢庸碌无为,人格和性格都不行的周美泽。
所以最开始的攻略进行得无比顺利。
但另一种更加隐晦,无形中渗透人思想的集体意识,让她没办法脱离家族,也从未想过反抗。
方知乐摸了一把脸,长长叹了一口气,再一次把自己的所有思绪咽了下去。
“没有,我没说你。”
叶瑜歪着头,把方知乐反应全部看在眼里。
“好啦别想这些了,”叶瑜甜美一笑,“咱们还去试菜不?”
方知乐摇了摇头,“下次吧,奶茶店该开门了。”
叶瑜点点头,正好她也有点事,孙央央现在应该把东西发过来了,她得去看看。
方知乐抓着书包和太阳帽出门,卫悠青踩点进奶茶店,边来边打哈欠。
“吃饭了没?”卫悠青顺口问。
方知乐低头收拾,懒懒道:“无。”
“那你等着。”
说完卫悠青就从车里取来一大包奶干肉干,和一个真空火腿。
“咚”一声扔桌上,声势活像劫店的。
方知乐稀罕不已,“葛朗青请客?”
被内涵吝啬的老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反复强调,“这是你们老板娘给我带的礼物。”
那个“我”差点咬破音。
方知乐才不羡慕,“叶瑜还亲手给我做早饭呢。”
懒散晾在摇椅没骨头的卫悠青忽然挺起,直勾勾盯着方知乐,满脸都是三个字。
有、猫、腻!
方知乐说完就闭嘴,深藏功与名。
“就你这小样,还说对人家姑娘没兴趣。”
卫悠青一脸鄙夷,“敢做不敢当。”
“不是我做什么了,”方知乐一锤砸爆一片青桔,“别以你揣测我啊,揣测那么多次都不准。”
“那你接什么话,类什么比,”卫悠青无比鄙夷,“我提我老婆,你提叶小美女干什么,还说对人家没心思。”
方知乐刚想理直气壮地喊一句没心思。
话到嘴边,瞥见卫悠青摊在桌子上的食物,脑海里浮现叶瑜那天煎蛋的场景。
她偷偷观察好几次,胳膊上的红肿没有大碍,很快就消失了,可她的视线还是忍不住看向叶瑜的胳膊。
那种感觉,和之前对待叶瑜的感觉相似但并不相同。
像是心脏被人拧了一把。
疼中带酸,又苦又涩,却忍不住露出几丝甜蜜。
好像那里并不是一处轻微的烫伤,而是她的心肝脾胃肾,包裹在皮囊之下最柔软那处。
方知乐罕见地升起一丝自我怀疑,这真的是朋友该有的情感吗?
可她要是真如卫悠青所说,是那种“喜欢”,得知叶瑜和周美泽婚约的时候,她为什么没有吃醋?
恋人之间,吃醋,在意,小气,怀疑,信任,这些都是非常常见的情绪。
方知乐从来都没这样对待过叶瑜。
卫悠青见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动摇了,连忙加一把火。
“某人可要加把劲,我看叶小美女条件真不错,保不准哪天就被别人追到手。到时候,你等着她结婚的时候吃席吧。”
方知乐发着呆,试着幻想叶瑜结婚的场景。
环境优美的海岛,绿草如茵,礼堂后面的草地上,站着两个小花童,粉雕玉琢,领着众人穿过花海走廊,来到新人面前。
叶瑜会穿上洁白的婚纱,缀上昂贵的水晶钻,娉婷袅娜。
她会露出这辈子最幸福的微笑。
而对面的人,穿着同款短婚纱裙,温柔地着看她,那人的脸庞渐渐清晰,拨云散雾般露出可爱的一张脸——
竟然是她自己!
方知乐吓得扔掉手里的果皮,沾着红色果汁的手微微颤抖,一个死不瞑目的火龙果摔在杯子里冒着泡。
卫悠青啧啧称奇,“你想到了什么?”
“她,她结婚了。”方知乐瑟瑟发抖。
卫悠青语调上扬,“哦?新娘不是你?”
方知乐睁大眼睛扭头,“不!”
“这有什么,我和你说,当年我追你老板娘,那可是天天做噩梦,一会儿梦见她嫁了个啤酒肚男人,一会儿又梦见她领回一个小姑娘,梦境的最后都是我拿着一把刀,地上都是血,我和他们同归于尽。”
方知乐猛地摇头,打断她,“我们不一样。”
卫悠青:“哈?”
方知乐一字一顿,“新娘就、是、我!”
卫悠青陡然沉默,几秒后,恍然大悟。
“深柜啊。”
方知乐彻底崩溃了,把手指上的汁水抹在制服上。
“这不对劲。”方知乐说,“我肯定是伴娘。”
“你是新娘……你把手给我撒开!”
方知乐魂魄离体般迎接顾客,一连吓走五个刚进门瞅见她表情转头就走的顾客后,卫悠青终于为自己刚才的行为进行一秒钟的忏悔。
“我说错……”
“特么就说你说错了!”
卫悠青吓了一跳,“行尸走肉还有听力呢?”
方知乐冲到她面前,“继续说。”
卫悠青叹气,“你要是这么个反应,是也得不是啊。没准你们关系近,你会产生一点亲密的错觉,毕竟友情也有占有欲嘛。”
方知乐破天荒表示全部赞同。
“一定是这样。”
方知乐神经质回到工作岗位,乱七八糟的工作台上布满瓜果蔬菜。
卫悠青小声商量,“收拾一下。”
方知乐无动于衷。
卫悠青说,“免费给你咨询。”
两分钟后,工作台干净到反光,垃圾桶里布满果皮。
与此同时,叶瑜把芒果皮扔进垃圾桶,几刀切成块,配上酸奶和芭乐、莲雾、柚子,抱着一盆水果沙拉进卧室。
卧室中央的桌子很大,有三块电子屏。
半个小时下载过去,三个屏幕上分别呈现出不同东西。
不雅的照片、视频,受害者的书包,还有带血的被剪碎了的衣服布条。
像是跳跃着一条又一条刑法。
最近的日期发生在三个月前。
很好,迈入成年行列。
叶瑜滚动鼠标一个一个看过去,42g的内存,记载了孙黎曾经做过的桩桩件件丑事。
她的心情像在悬崖边的云霄飞车,时刻都有如临深渊的恶心,伴随跌宕起伏的心惊。
“咔嚓。”
从冰箱里刚刚拿出来的鲜红色的莲雾咬碎后,会迸发出多汁冰凉的水。
沁人心脾,又滋生寒意。
叶瑜吃掉碗里的莲雾,又嚼了一块芭乐。
食物能大幅度分散她的注意力,口中吃着甜美的零食,心头的情绪多少会好点。
叶瑜甚至还在屋里点了沉木香,提前泡了个舒服的澡,让自己处于最柔和最稳定的状态。
这种尝试是有效的,亲眼目睹一个个花季少女的惨剧之后,还能维持表情不变。
直到照片自动轮播,打开另一个文件夹。
三十二英寸的大屏上,弹出一个无比熟悉的人脸。
她被泼了一身海鲜粥,裸露的肌肤上遍布青紫。
“咯吱。”
叶瑜的上下磨牙发出渗人声响,手中的塑料勺应声断裂。
照片继续滚动,霸凌的地方从宿舍扩散到水房,身上的东西从残羹剩饭到厨余垃圾,脖子还挂着“垃圾桶”的牌。
文件夹里的子文件夹继续打开,画面变得整洁而暧昧。
一根长棍从画面外面伸到方知乐肚皮上,撩开她的外衣,而方知乐睡得毫不自知。
叶瑜沉静几秒,猛地抬手,将桌子上所有东西挥到桌下。
阿发听见声响,从院子里跑进来,敲叶瑜的门。
“小姐,发生什么事吗?”
叶瑜没有回应,阿发等了十几秒,打算踹门进去。
“你去接方知乐回家。”
门里传来这样一句,听着声音没什么异样,只是低沉得有些可怕。
阿发“哦”了一声,腹诽道:“怪不得脾气这么大,原来是怪她老是不回家。”
阿发接上方知乐回家的时候,忍不住在车里念叨她,“时薪几十块钱的活儿,你就不能辞了多陪陪我家小姐?”
方知乐嘴角抽搐,“要不这话你当着叶瑜说。”
阿发瞬间闭嘴,忍了没几秒又开口,“那咱们说别的,小姐很喜欢你。”
方知乐刚才被一句喜欢弄得心神恍惚,现在实在是听不得“喜欢”这两个字。
她矢口否认,“不,你不懂,你年纪小,那不叫喜欢,那只叫小朋友对玩具的占有欲。”
阿发见她把叶瑜的感情理解扭曲成了这种形状,立刻抛出有力证据,“那怎么一样?小姐之前都很少生气,可你一会儿不在家,就在家里发脾气呢。”
叶瑜发脾气,她竟然会发脾气,是什么样子?
方知乐迅速把跑远的心神收回来。
“你别编排你家小姐,我回去可是要学舌的。”
阿发就差指天发誓,“真的,我从来没有见过小姐这样在乎一个人。”
“这些天她的笑容多了非常多。”
“换做以前一年到头都没见笑过几次,我还以为出了什么怪事儿,结果只是交了一个小朋友。”
“那时候我还想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能让我家小姐这样念念不忘,后来一看……你别管我的想法,小姐让你住进来,亲手设计你的房间,还亲手给你做饭……”
方知乐实在不想打断他,但还是发出疑惑。
“等等,你怎么知道她为我做饭?”
方知乐宛如狐狸般敏锐的嗅觉,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难道除了司机之外,还有另外的泄密之人?
“你们的垃圾桶是我收拾的。”
阿发发出被猜疑的愤怒,“小姐不喜欢阿姨来家里,你们又不收拾,你们以为每天干干净净的卧室都是12点白雪公主自动变出来给你们收拾的吗?”
方知乐很是认真思考几秒。
“12点应该是灰姑娘。”
阿发:……
“就算是拇指姑娘,”阿发放弃挣扎,苦口婆心道,“对你这么好,你也不能铁石心肠。”
方知乐有点儿冤枉,但也不知道该怎样去说。
说对叶瑜没有那个心思,总显得特别凉薄无情。
更何况刚才那个关于婚礼的设想,她又没办法理直气壮说出不喜欢。
可那是自己的闺蜜啊!
从小时候不懂喜欢就在一起的人,彼此的呼吸气味都无比熟悉,这么多年朝夕相伴,早就固定的相处模式,早就融在每一个眼神里的默契认同,如今却朝着另一个大道偏去。
一时间,专注走剧情的人陷在疑似恋爱的苦恼当中,方知乐冥思苦想却百思不得其解,下了车推开门换拖鞋的时候,狠狠一跺脚,拖鞋上面的卡通毛绒球弹掉了。
视线里,一只骨肉均匀的手捡起毛球。
方知乐抬头,对上出来倒水喝的叶瑜。
“回来啦。”叶瑜静静道。
方知乐此时看她有些尴尬,别开眼道:“嗯,卫悠青买的水果太多,加了会儿班。”
此时的叶瑜完全看不出刚才阴郁的模样,只是那双眼比以往更加专注地定格在方知乐身上,像是凝固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