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古代言情>世子嫁到,统统闪开>第二章 【洞房花烛血满帐】【下】

  连澄一点都不指望他会明白男孩心底那份最初的憧憬和期待。他只是看着满床榻的桂圆花生,淡淡地拂了拂手:"把这些都撤下去。"

  "世子……"

  "撤了吧!"连澄疲惫地离开那片艳红,太刺目了,刺目得与身上这袭草原长袍格格不入。这笨重的宝石玛瑙发冠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口中黏糊着一股腥味,胃里那单调的肉味更是让他觉得以后的日子会更加痛苦。

  “你们是不是把熏香也换了?"

  青霜刚把他换下来的长袍挂好,闻言特意去炉子边嗅了嗅,摇头道:"还是王府特制的木樨香,没有换。"

  连澄坐在浴桶里抽动着鼻翼:"有陌生的气味,去找找,看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一旁的燕支一惊,立即跑到了连澄身边,紧张兮兮地道:"他们苍蒙不会特意挑在新婚之夜毁约吧?"

  青霜瞪他一眼:"别胡说,你保护世子,我派人仔细检查一下帐篷。"

  不多时,就听到吱吱的叫唤声,青霜抱着一团白色的东西走了进来:"还是世子嗅觉灵敏,我们在角落的一个笼子里发现了这个。"他摸着小东西的颈脖,抽出里面的一块银牌,"这是苍蒙字……"

  "予澄!如果抓到小狐狸我们就叫它'予澄'。"少年的话突兀地回荡在连澄耳边。

  "我昨夜亲手抓到的,特意嘱咐不许人伤了它,看看喜欢不喜欢?"楚乔掀开帘子,绕过两处屏风才看到躲在帷幔内的连澄。他赤裸的肩膀隐在水雾中,那黑长的缎发一如从前,只是靠得近了,沉在水下的腻白胸膛才让他惊觉,自己心底深处的男子已经真正长大。

  连澄伸长了脖子瞧了瞧青霜手中那一团白色。小东西显然受到了惊吓,小小的脑袋埋在尾巴里瑟瑟发抖。连澄忍了又忍,终于伸手戳了戳它的背部,小狐狸吱吱地叫,扭着小屁股缩得更紧了。

  楚乔直接提着它的后颈送到他面前:"不抱一下?"

  连澄皱着鼻子,故意扭头道:"一股子狐臭味,你想熏死我吗?"

  楚乔把小狐狸往下放了放,那小尾巴眼看着就要落到浴桶里,吓得小东西前爪抱着后爪,恨不得把尾巴也抱上来,眼睛水润润的随时会哭的模样。

  他笑说:"那不正好,你顺道也给它搓洗一番,晚上就可以抱着睡了。"

  小狐狸挣扎着摇晃脑袋,"吱"了一声。

  连澄戳它隐藏在四肢后面的肥肚皮:"在炎热的夏日里,你让我抱着一堆厚实的毛皮睡觉?"

  小狐狸划拉着爪子:"吱吱。"

  "草原上的阳光有多毒辣,月色就有多寒冷。抱着它,总比你抱着一柄冰凉的剑要舒服些。"

  连澄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随意撩拨了两下洗澡水:"也是。苍蒙大君的宫帐虽然比不上大燕朝后宫的三宫六院,可到底不止我一个人。皇帝要雨露均沾,大君也要为了苍蒙的正统而'辛苦劳作',别说是以后让我抱着剑安睡,就算是日日夜夜拥着'大燕朝安国世子'的空名分,我也要睡得心安理得感激涕零。"

  楚乔皱着眉:"我听不懂你们大燕的官话。"

  连澄鄙视他:"野蛮人。"

  楚乔哼了哼,突地将小狐狸往浴桶里面一抛,狐狸"吱吱吱"的抗议声和侍从们的尖叫声连成一片。连澄瞪大眼,湿漉漉的双臂猛地往他的胸口打去,楚乔闷笑,抛下了狐狸,十指虚抓,居然冲向了水面下他那若隐若现的胸口。

  浴桶再大也有限,连澄伸展不开,勉力应对几招,在楚乔的泰山压顶之下不得不借助水的泼力,身子朝着衣裳扑去。楚乔早就有了防备,抬腿踢向他的腰肢大穴,连澄情急之下大喝:"楚乔,你居然敢乘人之危!"

  楚乔充耳不闻,一双黑眸如盯上了猎物的狼,放肆且志在必得地看着今夜的猎物狼狈逃窜。两人在宫帐内你躲我追,相比连澄的狼狈不堪,楚乔却是行动有数游刃有余,就连青霜、燕支等人想要阻拦都被楚乔轻易地打飞。连澄几次差点摸到衣裳的边角,都被楚乔无礼至极地阻拦,心里又气又羞,脑子一热,干脆不要衣裳了,随手卷了一处纱缎,驴打滚似的将自己滚了一个圈,抖着手指骂他:"你这个无耻之徒!"

  楚乔从齿缝里面冒出一声嘲笑:"新婚之夜还穿什么衣裳,脱起来太麻烦了。"说罢随手摘了帽子丢弃在一边。两人都开始"打情骂俏"了,青霜等人自然不敢留,纷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刚刚走出宫帐,就发现十来丈之外呈圆形地站立了一群苍蒙武士,将整个帐篷都守卫了起来。更远处,几个人正围在一处说着什么。

  燕支推了推青霜,附耳悄声问:"那边的妇人好眼熟。"

  青霜伸长脖子看了看,拉着燕支刻意隐藏了声息走入更浓重的阴影中,顺着夜风果然听到"小彬""风寒"几个词,待再靠近些,那头已经有人发现了他们,握紧了大刀,用苍蒙话吼着:"谁?"

  青霜一愣,瞬间拉着燕支从阴影中走出来:"弟弟,快去将世子的赏赐拿来些,慰劳一下值夜的将士们,今夜可真是要辛苦他们了。"

  为首的武士见着他们的大雁服饰,试探着问:"听得懂苍蒙话吗?"

  青霜歪了歪头,用大燕话反问:"小将军有何贵干?"

  "听得懂?"

  "?"

  那头,陆夫人焦急地喊着:"赤那,你还磨蹭什么?如果小彬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大君一定会扒了你们的皮!"

  青霜依然眨着疑惑的眼,瞄向小将军身后:"那位夫人在说什么?"

  赤那回头看了看陆夫人,不轻不重地回答:"许文彬病重自然应该由他的伴当来通报。陆夫人,你并不是许文彬的姆妈,欺瞒大君的罪可大可小,你也要担心你的皮。"

  陆夫人暴跳如雷,再一次被其他武士给推开了身子。

  正巧燕支捧着一个精致的食盒出来,由青霜亲手奉送到了赤那手上。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青霜笑着打开盒盖,挑出里面的一个果脯含着吃了,赤那才恍然大悟,抓了一把丢在了口中。

  青霜闷笑,躬了身子,在一群武士的注目中与燕支退到了门口。

  宫帐内,连澄被楚乔狠狠地抛在了床榻上。相比苍蒙贵族用毛皮层层叠叠堆积成的"床",连澄的床榻是千里迢迢从大燕运送过来的"嫁妆"之一。棉絮做底,丝绸铺面,床幔锦绣繁华,鹄鸾齐飞,在一整片白羊毛地毯的帐篷里显得贵重而壮丽。

  他的身子刚一滚上去,楚乔就压了上来,哑声道:"莲子,你逃不掉的。"

  连澄倏地一笑:"大君,你错了!本世子从来没有想过要逃,也不屑于逃跑!"他微微屈起一条腿,靠在男人身侧,"要知道,大君征服了苍蒙,而我征服你,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情。"

  楚乔哈哈大笑:"我喜欢你的野心勃勃。"

  "可我——"连澄笑颜如花,另一条被他压在中间的腿猛地屈起,"不喜欢你的粗鲁无礼!"

  楚乔闷哼一声:"连——澄——!"继而双目爆红,以快如闪电之势抓住了他的脚踝,五指狰狞,刺啦一声撕掉了那缠缠绕绕的纱缎:"你想要杀了我吗?"

  "对,在很久以前我就杀过你,你忘记了?"

  楚乔剧烈地喘息着,双腿之间的剧痛,胸膛里那爆裂开的苦闷,心头的愤怒都在一瞬间被他激发了出来。烈酒式的信素喷发出来,缠绵着两人。他手下用力,只听到咔嚓的两声脆响,连澄的踝骨已经错位。偏生,他哼都不哼一声,手臂微动,只看到一道银光从眼前闪过,楚乔头一偏,下频靠近颈脖的地方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他怒极反笑,再一动手,直接将他的肩胛骨也卸开了,拿着那小小的银刀在他眼前比画着。

  连澄没有一点惧怕的影子:"怎么,现在是大君想要杀了我?"

  楚乔咬紧牙关,半晌,才道:"我怎么会以为你会心甘情愿地嫁给我!我怎么忘记了你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性子!我以为……"

  他以为连澄不管嘴上有多嫌弃他,可心底只会将他放得最重,包容他的呆傻,无视他的身份,并放心地将自己的一切都交到他手中,哪怕是他自己的性命。

  他以为……他的"以为"已经随着几年前连澄狼狈离去的背影一起,被漫天漫地的尘土掩盖,被烈风吹散了。

  "我千方百计地把你从大燕娶了来,不是为了杀你。"

  "我知道。"连澄说,"你只不过是想再一次借助我大燕的兵力,替你开扩疆土而已。"

  "不是!"

  连澄冷笑。他的嘲讽、他的冷静、他的无所畏惧明明白白地向楚乔昭示着:我不相信!没有人会相信!

  楚乔几乎不想再看连澄的这一张脸,这一张蔑视他如野狗的脸,这让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他怎么会错?如果错了,那他手下的武士,他脚下的珠宝,他座下的权势都从哪里来?

  楚乔闭了闭眼,直接撕开了他身上最后一片纱缎,将他翻过身子,毫无预警地覆在了他身上。“烈酒”在口中燃烧,一股暖流从喉咙传进胃里,热情高涨。

  撕裂的疼痛来得太突然,连澄低着头,如缎的黑发像幕布一般铺在床榻上。红的底,黑的发,交织在一处反而成了融血的褐色。他想要握紧手指,却发现整个手都无力地垂在了身侧;他想要踢打,颤抖的小腿之下是毫无反应的脚踝。

  楚乔如一头疯狂的狼,把连澄的忍耐、自欺欺人当作温驯,把连澄的颤抖当作了羞涩的喜悦。他伸手去触摸连澄的脸颊,没有泪,那么他也是自愿的,是想要真真正正成为自己的阙氏,成为自己的人。“烈酒”在口中翻滚,宛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饮入肚子中后又燃烧一片,让人异常兴奋。

  连澄已经痛得麻木,他好几次都以为胸口的跳动也已经停止,就好像无数次午夜梦回时一样,恨不得在那一刻死去。可是他的骄傲不容许他轻易舍弃自己,他的自尊不容许别人肆意践踏,他的忍耐在少时就被无情的战争磨炼出来了。

  他,睁着眼到天亮。

  楚乔给他接上骨头的时候,意外地看到他那毫无睡意的眼。漆黑一片,如同岐良山深处最大的镜湖,黑不见底。“烈酒”长长的余味,令人记忆深刻,即使烈性已逐渐消退,却依然难以忘怀。

  连澄很平静地与他对视:"再说一遍,楚乔,我连澄恨你!"

  楚乔从他身上起来,摸出床榻上一条布满血块的方巾,胡乱地塞入衣襟里:"我知道。不过,我的愿望已经达成,你要恨就恨吧!"

  他走出红绡帐,离开伤痕累累的男子,越走越远,就像多年前,连澄决然离开的背影一样,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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