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两天佐助就收到了由忍鹰带来的鸣人的回信，信中鸣人除了答应会好好挑选照片给他送过来，还在信中提到上次因大筒木桃式、大筒木金式两人中断的中忍考试很快便要再开，问他可不可以帮忙训练漩涡博人一段时间。
佐助毕竟名义上是漩涡博人的师傅，训练弟子算是分内之事，不便推脱。他思虑再三便将鸣人的来信拿给长泽秋也看，长泽秋也倒也没有反对，只是道，“佐助都有弟子了。”
“我今年都三十四岁了，有弟子不是很正常么。”
长泽秋也笑了笑，道，“我只是想象不大出来你给别人当师傅的样子。”
佐助想了想道，“我应该会是个严厉的师傅吧。”他说完就见长泽秋也眼里的笑意有些微妙，抿了抿唇便提笔给鸣人回信，末了郑重地写了一句‘我一定会严格训练博人，定不负所托’。
又过了几日九月便进入中旬，气肃而凝，露结为霜。院子里的那盆朱砂红霜开败了，几个只剩下叶片的花盆摆放在一起，再也没有其他开着的花。院角处不久前还油绿肥厚的葡萄叶子也枯黄着挣开藤茎落了满地，一派萧索。佐助闲着没事便拿着扫把同长泽秋也一块清扫院子里的枯叶，他好不容易将枯叶扫成一堆堆积在竹架底下，不巧秋风乍起，那些已经失了水分的黄褐色叶子立刻就随风起舞，而后就七零八落地洒满院子的每个角落。
佐助有些不耐烦地将扫把放下，伸手摘下落在身上的枯叶，同仍拿着扫把清扫落叶的长泽秋也道，“待会再扫吧，这风一阵一阵的，一时半会是扫不干净的。”
长泽秋也脸上没有丝毫不耐，闻言只是不疾不徐地将脚下的落叶扫成形状规整的爱心形状，浅笑道，“佐助，你也替我扫出一个爱心怎么样？”
秋天已经很深了，日头里早就没有夏日里残留的暖。长泽秋也穿着玉蜀黍色的长着小袖站在枯萎的葡萄藤架之下，长发如檀如墨，整个人被秋天的气息与色彩浸透，只是轻轻一笑就让佐助有些脸热。
“你等一下，我马上扫一个更大的。”佐助说完便弯腰去捡地上的扫把，还没等他将枯叶扫成爱心形状，就遥遥感觉到了一股由远而近的极为熟悉的查卡拉波动。他有些疑惑地同长泽秋也道，“鸣人竟然来了。”
他话音刚落，院门便被人伸手扣了两下，紧接着就听见鸣人那辨识度极高的嗓音，“佐助，你在么？”
佐助同长泽秋也一同去开门，门外站着长相极为相似的漩涡鸣人、漩涡博人父子两人。
鸣人见到佐助立刻露出招牌笑容，“好久不见了，佐助，你最近......”
佐助皱着眉打断了鸣人的话，语气颇为不解，但没有责备的意思，“你本体怎么过来了？木叶只留下影分、身，真的没事么？”
没等鸣人开口，就听见漩涡博人在一旁气鼓鼓地嚷道，“臭老爸你又骗我！你不是说这是你最厉害的影分、身么？”
鸣人有些尴尬地笑了两下，他伸手揉了一下漩涡博人柔软的头发，接着心虚地同佐助解释道，“木叶不是还有鹿丸在么，再说了，这是博人第一次出远门，我有些不放心。”他说完便将目光投落到佐助身边的长泽秋也身上，他见对方年纪极轻，容貌又过于隽秀，说话的声音有些不自在地变得支吾起来，“佐助，这位是？”
“长泽秋也。”佐助在提到长泽秋也的名字时眉眼稍柔，声音也缓和下来，少了些许清冽，“我同你提到过的。”
“啊，哦。”鸣人察觉到佐助神色的变化，当即含糊地应了两声，随后有些不自然地冲长泽秋也笑了笑，“你好，秋也，我是漩涡鸣人。”
长泽秋也冲鸣人点了点头，半垂的眼睫遮掩住了眼里的若有所思。他唇角的笑意极浅，说话的语调也和缓，显得整个人非常温和，“你好，鸣人，我曾听佐助说过你是他的朋友。”他说完伸手从佐助的衣袋里拿出几颗由荧光糖纸包裹着的糖果递给博人，道，“你们先进屋里来吧。”
漩涡博人接过糖果后立刻剥了一颗放进嘴里，随即笑着同长泽秋也道谢，“谢谢哥哥！你和佐助叔叔住在一起么？”
长泽秋也有些好笑地看了正在假装咳嗽的佐助一眼，坦言道，“是啊。”
“真好啊！”漩涡博人年纪尚小，心性单纯，一时间想不到那么多，在得到长泽秋也肯定的回答之后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遮掩不住的羡慕，“我也好想和佐助叔叔天天在一起！”
长泽秋也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夕阳已经开始西落，黄昏的光线也慢慢变得金红，风再次刮起来。他这次没有再管乱糟糟的随风铺满院子的落叶，同佐助道，“我去做饭。外面风大，你带他们去客厅坐着吧。”
鸣人立刻道，“既然我已经把博人送到了，就该走了，不必麻烦。”
“没什么麻烦的。”佐助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鸣人一眼，“即便你不在，秋也还是要做晚饭的，你在只是多一碗饭而已。”
鸣人找不到推拒的借口，只好留下来同他们一同用了晚饭。晚餐是松茸炊饭，正当季的极鲜嫩的野生松茸被切成大小均匀的丁块，用黄油煎熟后同大米一同闷在有珐琅层的铸铁锅里，配少量盐麴以及再仕込酱油拌匀，味道极其鲜美。
“太好吃了！”漩涡博人一连吃了三碗才放下筷子，他伸手摸了摸微微凸起来的小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咧嘴笑起来，“多谢款待，今晚的碗筷清洗工作就交给我吧。”
长泽秋也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必了。”
漩涡博人立刻道，“我又不是客人，我是佐助叔叔的弟子，在家里我也经常帮妈妈扫地洗碗的。”
鸣人也道，“博人他都十几岁了，不算是小孩子了，这些事情还是做得来的，不必担心。”
三十二岁却依然做不来的大人佐助闻言立刻感到心口中了一箭，他正了正脸色，一本正经的模样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既然如此，洗碗的工作就拜托给你了博人。”
漩涡博人笑起来，脸上的四道胡须状纹理也弯成柔软的形状，“保证完成任务，师傅！”
晚饭过后天色彻底昏暗下去，夕阳不见踪影，接近满圆的月亮寂寂地挂在没了叶子遮掩的干瘪树枝上头。村子里街灯不多，每一盏都隔得很远，但仍能看得见光亮。
鸣人在沉沉夜色里同佐助道别，“我得赶紧回木叶去了，鹿丸这会肯定在心里骂我呢。”
佐助听他这样说便没有挽留，只是道，“天黑，你注意脚下，别摔了。”
“佐助，你太看不起我了吧。”鸣人笑着指了指他自己的胸口，“我现在好歹也是七代目火影，忍界的武力值巅峰代表人物啊我说。”
“也对。”佐助笑了笑，黧黑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点不明显的怀念，“你早就不是当年的吊车尾了。”
鸣人不知怎的心里有些难受。他努力掩下眼里的情绪看向灯下的佐助，对方皮肤白皙，发色檀黑，脸部的线条分明漂亮，典雅柔和，从鼻梁到唇角的线条没有半点瑕疵，像是由匠人精雕细琢做出的完美的艺术品，煞是漂亮。
他自小就知道佐助很好看，经常引得无数女孩争抢，包括他那时很喜欢却始终对他不屑一顾的春野樱。如今对方虽年过三十却依旧是眉目如画的模样，时光对他似乎颇为优待，举手投足间仍漂亮地让人心生赞叹。鸣人立刻想到那个名为长泽秋也的少年人的漂亮脸孔，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佐助，你为什么会决定和长泽秋也在一起呢？是因为他好看么？”
佐助闻言表情立刻冷凝下去，他的眼神冷锐，像是覆盖上了一层薄冰，“鸣人，这世上好看的人多的是。我爱他，你不懂。”
从佐助嘴里说出的‘你不懂’这三个字像是箭矢一般将鸣人钉在原地，心脏陡然疼得厉害。他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终结之谷处湍急的南贺川，断掉的手臂，从身体里流出的红色血液，以及那郑重地像是誓言的‘朋友’二字。
“抱歉，佐助。”鸣人不知道佐助有没有听见他声音里的颤抖，他咬紧了下唇从怀里掏出一张宇智波佐良娜的照片递给他，勉强弯了一下唇角，“这个给你，虽然你没有提，但是总归是会想念她的吧。”
佐助盯着鸣人手里照片上宇智波佐良娜的笑脸看了很久，并不伸手去接。他的眼神沉静，声音也平淡，“我不需要，你拿回去吧。”
“你......”鸣人一抬眼便被对方那黧黑深沉仿若枯井的眼睛惊到，他有些艰难地动了动唇，最终什么也没说，表情晦暗地将照片重新塞进怀里。
佐助微微侧过脸不去看鸣人的表情，淡声道，“鸣人，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一瞬间鸣人全身的骨头和力气都被那一句话抽走，他沉默了很久之后轻轻地点了点头。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使得语气变得和平常一样轻快，假装的不在意却明晰地充斥在话语里头，“我这次只是为了送博人所以才过来的啊，你也知道我很忙的，身为七代目火影我每天都要做出几百个影分、身去帮助木叶的大家，哪有那么多的闲暇功夫到这种偏僻的山村里来啊。”
佐助像是没有听出鸣人拙劣借口里的苍白无力似的，表情稍稍和缓了一些，“那就好，博人在这里我会好好训练他的。”
鸣人僵硬地挤出个微笑，“博人在你这里我很放心，那我走了。”
佐助点点头，轻声道，“路上小心。”
鸣人也点了点头，接着冲佐助摆摆手后便施了瞬移之术离开了。当泪水从眼眶里流出淌到脸上的时候他还以为是下雨，在抬头没找到落雨的痕迹后才反应过来是眼泪。
被封印在他身体里的九喇嘛实在看不过，终于忍不住骂了句，“蠢货！”
鸣人停下脚步，有些尴尬地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擦眼泪才跟着附和了一句，“九喇嘛，你说得对。”
“醒醒吧鸣人。当初一直追在佐助身后要死要活地说要当朋友的人不是你么。”九喇嘛颇感无奈地叹了口气，“你都是三十多岁的大叔了，有妻子，有孩子，也实现了成为火影的梦想，这不是很好么？你还是和佐助当朋友好，他都已经有了真正爱的人了。”
九喇嘛说着便给鸣人开了千里眼之术，道，“你再看看他，他现在很好，你也赶紧死心吧。”
虽相隔很远，但是通过忍术鸣人仍可以清晰地看见到佐助正垂着眼睫同长泽秋也讲话，他眉眼含笑，眼神温柔，室内昏黄的灯光小心翼翼地攀附在他身上，他的脸上染着光，睫毛也映着光。不必靠近，鸣人也能够看出佐助此时的表情究竟有多温柔。
他在很久之前就希望佐助快乐，如今佐助的确是快乐的，但是给佐助带去快乐的人却不会再是他。意识到这个问题的鸣人心里顿时空落落的，心脏像是被人生生挖去一块，痛不欲生。
他终于知道心里为什么难过，也知道有什么东西终要失去了，并且再也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