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游戏竞技>规定图形>第4章 04.“我穿女装好看吗?”

  没有goat存在的花样滑冰就是那么无聊,即使卡着死线,第一排的最佳观赏位仍然有余票。如果是以前,放出参赛名单的当天,男单的票就能被卖空。

  代泓予难得舍得把他那张花枝招展的脸遮起来,口罩帽子一个不落。他点开体育频道直播,百无聊赖地捏着手机刷各家冰迷们的大混战,借此打发等开场的无聊时光。场馆里气温低,他在卫衣外面又套了一件工装背心,看起来就是个时髦男大学生,比起花滑,更像是个玩乐队的。

  -人好少

  -谁说有饭磕的指下路

  -说的不会是中国队的两个小男单吧?他们还没出来

  -这里是比赛,cp入脑的能不能滚啊

  -啊啊啊啊啊笑死人了,不嗑药我看花滑干嘛,学技术?

  -你糊滑技术标杆退役了,水货们多卖卖腐还能少被骂几句

  -某家又开始给正主脸上贴金了,也真好意思

  -饭圈味收收,竞体看实绩表,不看你吹b

  -人少吗,这不挺热闹的

  -代神退休养老中,水货粉别拉goat出来挡枪

  一层层弹幕飘过,说来说去,无非还是那几句话题,最后终归要绕回代泓予身上。即使退役,他的话题度仍然不减,爱他的要死要活,恨他的也咬牙切齿。

  代泓予倒还挺爱看这个的,也许是因为他天生就有点表演型人格,看到自己仍然是话题中心,会让他觉得有成就感。

  看不了现场的中国粉丝你方唱罢我登场,吵吵嚷嚷地混战了几波,时间也就这么过去了。等到代泓予回神,场馆里的灯早已尽数熄灭。

  八束追光打在对面,八个参赛国家分列在各自的位置上,不上场的选手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道具,充当拉拉队员。

  代泓予眯眼看了看,夺冠热门的美、日、俄坐在最中间,加拿大靠着美国,然后是韩国,中国靠着俄罗斯,最边上是两个存在感不怎么强的意大利和法国。

  他对这些弯弯绕绕没兴趣,连东道主日本队都不想多看。严格来讲,日本没有所谓“国家队”,选手之间派系林立,他一个带中国血统的,又不愿意委身投靠山头,所以和他们的关系并不密切。

  他还是对中国队更有兴趣。

  队里的孩子们年龄都不大,活泼外向。靳诺受了几个教练的重托,要拿捏住队内的气氛,不能过分跳脱,因此在一旁正襟危坐,和那群疯闹的小孩简直不像一个世界的。

  在他身后,冰舞的女伴已经爬到她男伴身上了,小丫头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个巨大的气球拧的尖顶帽,顺手扣到靳诺的脑袋上。摄影机扫过来,他还不明就里,直到看到大屏,脸蛋立刻爆红,手忙脚乱地就要把它拿下来。易执和他们都是一伙的,死拽着不许他躲,几个人闹得鸡飞狗跳,别国队伍虽然听不懂,但是也不妨碍他们嬉笑起哄。

  代泓予在对岸仔细盯着瞧,也忍不住在口罩底下笑起来。靳诺现在脸红的样子,和那次尴尬偶遇又是不一样的神采,比之那日灵动可爱得多。

  随后开场,中国队准备的是国内互联网上特别流行的兔子舞,每个人脑袋上都翘着一对兔耳朵,背过身,尾骨上还贴了个毛绒球,活动起来一抖一抖的,特别惹人怜爱。

  直播的弹幕里早就叫翻了天。靳诺实在太适合这对兔耳朵了,他皮肤本来就白,平时立的都是冰山美人人设,在外面从不失态。乍一戴上兔耳朵,他颇不适应,总不好意思抬头,眼睫流转,极为招人。

  代泓予又瞥了一眼弹幕,里头说什么的都有,一通“老婆”、“宝宝”、“妈咪”乱叫。他突然觉得有点烦,刚才那些人阴阳怪气他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

  代泓予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点两下屏幕,把弹幕全清了。

  中国队退场之后,他看别的队开场都觉得特别没意思,技术不够看,脸也不够看,不懂为什么ISU这几年爱捧的都是这么些歪瓜裂枣。

  日本队的后辈们熟悉他,有眼尖的早就发现他坐在看台对岸,却忌惮他以前在队里的淫威,见他裹得严严实实,心道一定是伪装行迹另有打算,又不敢装没看见,只在line上小心翼翼给他发了个消息打招呼。

  代泓予跟着妈妈在中国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对于日本刻板到变态的前后辈规矩最是嗤之以鼻。他刚进日本队的时候,没少被那些“前辈”们以没礼貌为由打压。

  现在也轮到他当“前辈”了。

  日本队的选手发了一长串消息,掺着各种各样的敬语,东绕西拐,总结起来就一句话:表达仰慕,外加询问他有没有什么需求。

  他们全都觉得,自退役后就不再涉足竞技花滑的代泓予,乍然前来一定是有什么要事。

  换到平时,他是绝对不会理会这种废话的,但是今天,他还真的有事。

  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省略一大堆寒暄,代泓予单刀直入:可以带我进后台吗?别让别人知道。

  普通人当然进不了,但他不是普通人啊,哪怕日本队不帮忙,只要他愿意刷脸,工作人员也不可能不放行。

  严格管理只是说说而已,到哪儿没有特权人士呢。

  可是桐原南央的叮嘱言犹在耳,他这个妹妹发起火来也很要命,何况还有爸爸妈妈撑腰,轻易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对面的后辈忙不迭应下,找队医借了一张工作人员的证件,几个人打掩护把他接了进去。

  按照赛程,明天上午开始安排OP*,下午才开始正式比赛。今天除了开幕,没有别的事情。代泓予把那群人全部打发走,自己一个人悠哉悠哉地逛了一圈。后台和他曾经在役时一模一样,只是彼时风风火火地在其中穿梭,倒没注意,这儿竟然这么小。

  更衣室里头有一个电视,实时直播冰场上的情况。

  代泓予坐着看了会,屏幕里靳诺正在一个一个揪队员们的耳朵,警告他们安生一点,可惜没人听他的。

  他把口罩摘到下巴上,低头看了看腕表,马上开幕式就该结束了,运动员要分批下场换衣服。他早就确定过,这间更衣室就是中国队的地盘。

  主持人开始念谢幕词,他凝神听了几句,外头也开始熙攘。冰刀套接触铺薄毯的地面,声音沉闷,脚步声接近,代泓予闪身躲进了更衣室的小隔间。

  没法用眼睛看,他只好努力贴着门,分辨靳诺的声音。不知道他看到自己,会是什么反应呢?

  会像在地下车库那样整个人木掉吗?

  代泓予想起他那天傻傻的样子,与他平素对外的稳重周全完全不一样,没忍住翘起了嘴角。

  “我要先选更衣室!”

  易执的声音太好辨认了,他的脚步声也是最密集的那个。

  后面紧接着两个女孩子的声音:“没人跟你抢。”

  她们俩是女单的选手,只接了一句,就越过男更衣室,向女间走。冰舞和双人滑的两对,在门口同舞伴拥抱一下,也各自去了该去的地方。

  靳诺走在最后,正在核对赛程。

  边上不知道是谁,用韩文和他打了个招呼。应该是韩国队的男单选手尹世浩,他们的关系一向还不错。

  代泓予皱了皱眉头,尹世浩真的有点热情得烦人,他和易执大概率投缘。

  所幸靳诺没和他说太多话, 转身踏进更衣室,就同他道别了。赛程第一天,叙旧的时候尽是有的,现在身上穿着汗黏黏的队服,实在不适合聊天。

  他手里还拿着时刻表,经过一个隔间,正想推门,冷不丁隔间打开,伸出一只手把他拽了进去。

  一瞬间,靳诺的重心往前一倾,他甚至没来得及惊呼出声,便猛然扑进了隔间里。

  易执刚换完衣服,依稀好像听见隔壁有动静,探头出来看,外面却什么都没有,顿感莫名其妙。

  隔间里,靳诺整个人趴在代泓予的身上,嘴巴被他捂住,湿润的吐息扑在代泓予的手心,很痒。他没用多大力,怕靳诺没法呼吸,但是靳诺自己倒死死憋住了不敢吭声。嘴唇上的死皮擦过代泓予的手心,带起一阵微痒的触感。

  “靳诺君,身上有汗不方便吧,需要我帮你脱考斯滕*吗?……哎呀,今天没穿考斯滕。”代泓予噙着笑意,在靳诺的耳旁轻声说。气息擦过耳尖,靳诺的耳朵瞬间就红了。

  考斯滕太贴身,一黏上汗就不好脱,为了赶时间大家互相帮忙是很正常的情况,可是为什么这话到了代泓予嘴里,就显得那么暧昧。

  靳诺瞪大眼睛,用力吐息,无奈两个人距离太近,似乎每一次平复心跳的深呼吸,都会带动胸膛贴近代泓予。

  他一把抓下代泓予捂在他脸上的手,用力攥在手心,半是惊慌半是疑惑地小声问:“代、代泓予?你怎么会在这里。”

  代泓予很满意靳诺的表情,他现在更像受惊的小动物,眼睛圆溜溜泛着水光,眉心微蹙,看起来特别可欺。

  只遗憾,靳诺现在穿的是毫无新意的队服。

  也不知道兔子耳朵和毛球尾巴被他们收到哪里去了。

  两边都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代泓予起了坏心眼,故意放大声音说:“怎么了,快换衣服啊。”

  “别!”靳诺失声阻止,捏着他手掌的右手猛然攥紧,左手想抬上来捂代泓予的嘴,可对上他戏谑的目光,几番踟躇,最终也没敢贴上去。

  两人在里面磨蹭了好一会儿,左边冰舞男伴早就换好衣服,久等也不见靳诺出来,就来敲了敲门。

  “靳哥,好了吗?怎么这么久,陈教练和吕教练在催了。”

  “啊、哦,马上好了。”慌乱之中,靳诺对外面叫道。

  “好,有事叫我。”

  代泓予好整以暇的坐在凳子上,听外面人声远了,才开口:“我身上有什么地方值得靳诺君这么害怕,前两天我们不是才见过吗?”

  “……对不起前辈,那天我不是故意看的……我嘴很严的,绝对不往外说!”

  靳诺想起地下车库那次尴尬的偶遇,脸涨红。

  “想问问你……我穿裙子好看吗?”

  “嗯……哎?!”

  代泓予又笑眯眯重复了一遍,丝毫不见秘密被人窥破的羞窘或者是恼怒:“ nao酱说我穿裙子和她一样漂亮,你觉得呢?——啊,她是我的妹妹,现在你又多知道了一个秘密,要保守好哦,不然我们兄妹俩都会有麻烦的。”

  嘴里说着求人的话,神色却好像在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靳诺隐隐感觉自己被戏弄了,磕巴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回什么。

  “我、我不会乱说的,前辈放心。”

  “不要叫我前辈,太生疏了,……你不是要换衣服吗,快换吧,不然队友要等急了。”

  靳诺脸上好不容易退下去的热度又烧了上来。狭小的隔间塞两个成年男人实在有点拥挤,何况自己还要在别人面前换衣服……可要他请代泓予避让,他真的说不出口。

  那可是代泓予啊。

  队友已经催了一遍了,靳诺咬咬牙,转过身,眼一闭心一横就要换衣服。

  大家都是男人,裸体有什么不能看的。再说了,他都看过代泓予穿裙子,自己被看光一下,有来有往,也是应该的。别人想让代神看,他还不看呢!

  代泓予一直没动,他已经做好靳诺哀求他回避的准备了,或者说,他就是那么恶劣的人,早在心里演练了一遍流程,不得到自己想要的绝不松口。

  因此,当他看到靳诺天人交战一番后,果决地撩起自己的衣襟,才会那么惊讶。

  靳诺背对着他,上衣已经脱掉了,皮肤白得晃眼,脊柱沟深而流畅,双臂向上舒展的时候,纤长肌肉一束束延伸,这是只有专业花样滑冰运动员才会拥有的漂亮身体。

  代泓予一瞬间错愕,随即好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撇开了眼睛。

  靳诺自始至终都没看见代泓予的变化,或者说,他不好意思转头看。他保持着背对的姿势迅速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队服,红着耳朵,磕磕巴巴道:“呃,代哥,那个……我先出去了,你等会再出来,免得被人看见。”

  不等代泓予回复,靳诺落荒而逃。

  又被他跑了。

  代泓予盯着半敞的隔间门,靳诺刚刚跑出去的时候没来得及关上,就匆匆拉着同伴的胳膊消失在走廊里。这里等会还有别的选手要用。

  他就这么把自己扔在里面。

  没关系,代泓予想到邮箱里的那份来自中国花协*的聘书,笑了一下。

  总有他跑不掉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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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P:Opening Practice/Official Practice指赛前的公开训练

  *花协:中国花样滑冰协会

  *考斯滕:costume比赛演出服